四章 反抗者们(1 / 2)
「亚丝菲,要是我死了你就是团长喽。拜托啦☆」
「……哈?」
那真的是某个平淡无奇的午后。
为了抑制对暗派阀作战的受害,亚丝菲专心地开发新的魔道具时,突然造访她的房间的【赫尔墨斯眷族】的团长莉迪丝如此说道,
「亚丝菲ー,去吃饭吧ー」
把她从根据地里带了出来。
极力推辞但完全没用,叹气都叹不出来了的亚丝菲被紧紧地拉住手,带到了酒馆。
看板上写的店名是『丰饶的女主人』。两年前才刚刚开业,却是身处『黑暗期』还能堂堂正正营业的稀有店家。据莉迪丝所说「想在如今的欧拉丽悠闲地慢慢地安全地吃饭就来这里! 超ー天国(Valhalla)! 虽然对冒险者来说很贵!」的样子。
被安排座在这家酒馆的长台(Counter)席上,正为极品的蔬菜曲奇惊叹时,她唐突地说出了刚才那句话。
「……不是,你突然在说什么啊,团长」
「那,你只要记在心里就行啦。饭也很美味」
面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亚丝菲,莉迪丝大白天就大口大口地吃起了插在铁串上的热腾腾的肉块。
莉迪丝是人类,就同性的亚丝菲来看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美女。
蒙上灰色的长长金发编到右肩上,扎成一束单马尾。她穿着一件系着襟布的带领白色上衣,从男性的视角来看,也会显得非常端庄吧。
一闭上嘴就是个让人难以接近的高冷美女。不过,这也因为她那只会令人觉得她精神年龄低下的言行,而全都化为乌有。
「这种陈腐的说法让我自己也很遗憾呢,不过这样的时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吧? 所以说,是为了那个时刻」
明明大白天就大口大口地咬着肉块,雪白的上衣却连一滴肉汁都没掉下,正当她半是惊讶半是佩服的时候,莉迪丝舔了舔指尖,继续说道。
「毕竟是我指名的,多关照啦。嘛,虽然感觉赫尔墨斯大人也会说一样的话呢」
「请、请等一下。竟然说什么你会死,这种轻率的发言……!」
「不能轻率吗。不过,我不想搞得很沉重。希望事情能够平淡、顺利地进行。无论是为了【眷族】,还是为了那个神(人)」
无视了一脸狼狈的亚丝菲,坐在她身旁的莉迪丝把手伸向下一道饭菜。
隔着长台,准备菜肴的矮人女店主一言不发。
「我们是赫尔墨斯大人的眷族。所以就算出现了漏洞,也必须要做好及时填补的准备。毕竟我们必须一直游刃有余。我说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我不理解。而且,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继任人……」
「啊哈哈! 亚丝菲很一本正经呢。肯定会被赫尔墨斯大人来回折腾,眼睛变得像死鱼一样吧~」
「等等!」
「──不过,你的话能做到。比谁都更为劳苦的你,可是再适合不过了」
莉迪丝从咯咯地笑的孩子般的笑容,到冷不丁露出成熟的浅笑,她看向自己的眼瞳,让亚丝菲不由吓了一跳。
但那也是很短的一瞬间,在看到她说着「这个肉派超好ー吃!」大口咀嚼的样子,亚丝菲果然还是脱力瘫软了。
「没事的,亚丝菲。无论那种时刻会不会到来,你都是没问题的。再怎么说你可是【万能者(Perseus)】啊」
「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喂喂,我可是莉迪丝啊? 我说的怎么可能有错呢!」
「请不要模仿赫尔墨斯大人了! 没完没了的烦死了!!」
「哈哈哈! 赫尔墨斯大人泪目~!」
无论再怎么聪明,多么具有教养,当时的亚丝菲也只是孩子。
没有当真,还以为是性质恶劣的玩笑。
平静地笑着的莉迪丝却一直注视『现实』。
所以,莉迪丝死去了。
在『大抗争』那一夜,为了让遭受追击的上级冒险者们逃脱,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她冷静地计算了都市的利益,舍弃了自己。
原本没有当真的话语变成了现实。
她即使在开玩笑,也一直在设想。
一直想着在『黑暗期』这一形势下,谁来成为弃子,谁来接替继承。
然后,那就是『现在』。
「第五、第六、以及第八区画又受到了袭击! 攻势比之前还要猛烈! 带怎么办,亚丝菲!」
激烈的报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听到【赫尔墨斯眷族】团员的报告,亚丝菲不知道第多少次被动摇侵袭。
辉夜和莱拉防卫北部临时营地的同时,受到暗派阀袭击波及的南部区画。
在无法去到都市外,物资有限的的情况──无法满足民众的供给的现状下──时断时续的攻势,的确在磨损冒险者的神经。
正如敌方指挥官(瓦蕾塔)所设想,抱着民众这颗炸弹的各【眷族】从内到外都饱受着折磨。
在这样的情况下,亚丝菲一直承受着与别人不一样的压力。
「三、三处同时受袭击? 敌人的数目是?」
「小队少说有八支以上! 我方人数不及敌方一半! 请指示!」
团员寻求的是『团长的命令』。
无法相信眼前『现实』的亚丝菲一时无法回应。
──前团长(莉迪丝)死了。
──你是,下一任团长。
被主神(赫尔墨斯)告知的残酷话语在脑内反复回响。
无论好坏都影响了自己的莉迪丝──连去接受她这位身边人物死亡的工夫都没有,『现在』就到来了。
因自己被赋予的立场感到慌张,受状况摆布的亚丝菲一不留神就眩晕得几乎要跪下了。
「冒、冒险者数目不足……就由我们,还有,驻留在第三区画的战斗娼妇(巴贝拉)前往救援……!」
压制住快要从等待指示的团员身边后退的脚后跟,拼命思考,想要给出指示时,
「……不行。我们暂且不说,连战斗娼妇都出动的话,东边的防守就会变的薄弱。一旦出现『空隙』,敌人就会派其他部队攻入」
一直沉默不语的虎人法尔加像给出谏言一样插嘴。
对于作为副官支持自己的他的指责,亚丝菲丢脸地磕磕巴巴起来。
「那、那么……那样的话、该怎么办……!」
法尔加说得完全没错。
然后,问题就是少女无法找出『那么,该怎么办』的答案。
被遮蔽天空的灰色云层俯视,站在破败的大道上时──。
「那边由老夫们应对。不能变更配置。反正这也在『扰乱』的范畴内吧」
「重、【重杰(Elegarm)】……」
扛着大战斧的矮人率领少数团员现身。
大概是刚刚镇压了另一个战场吧。【洛基眷族】的加雷斯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以身经百战的战士威严说道。
「比起这些,【赫尔墨斯眷族】去探查一下神明厄瑞玻斯、查尔多、阿尔霏亚的所在地。这是最优先的。老夫们想要知道敌人的动向」
「好的,明白了……」
法尔加替大脑无法正常运转的亚丝菲点了点头。
委托内容并无虚假。最需要警惕的是敌人的首领和最强战力的两位『霸者』。
然而,刻意让现在的【赫尔墨斯眷族】──失去了前团长的派阀──远离战场的加雷斯直直地盯着亚丝菲的眼睛。
「【万能者】,别慌张。敌人只是想让老夫们一直处于紧张之中。不让我们休息,打算用随时都会发起进攻的恐惧心理来威吓老夫们」
「那、那是……」
「只要引发骚动就行,袭击通常也是小规模……就是这样。既然身为『团长』,就要养成时常俯瞰战场的习惯」
「……!」
听到最后的那句话,亚丝菲肩膀颤抖了一下。
加雷斯离去后,她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垂下了脖颈。
「…………法尔加」
过了一会,她挤牙膏一般地发出了嘶哑的低语。
「不行,果然还是换人吧……! 我当不了团长的!」
「亚丝菲……」
法尔加心痛地看着垂下头来,对地面大喊的亚丝菲。
「一直都给出错误的指示! 思考也完全转不过来! 浑身颤抖到似乎随时会发出尖叫!」
不只是现在。
自肩负起团长的责任以来,亚丝菲一直都在给出错误对策。
虽然像刚才一样有法尔加支撑,总算没有出事,但以后的错误说不定会影响战局。
这时如果赫尔墨斯在自己身边,亚丝菲或许也能有心灵的依靠。
但是他不在。
很多神明都被迫出门,奔走于现在的欧拉丽,甚至根本无暇去顾及每一个眷族。赫尔墨斯也不例外,什么都没跟亚丝菲和法尔加说,就带着少数团员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只会拖友方的后腿!会害死团员(你们)! 和轻易死去的前团长(莉迪丝)一样……!」
拨弄刘海的同时,单手捂住汗如雨下的苍白脸庞。
莉迪丝的死就是亚丝菲心中的『契机』。
让她感受到冰冷残酷的丧失的同时,也在脑海里刻下了『自己的指示或许会杀死伙伴』这一可以充分设想的未来。
至今为止因为赫尔墨斯的心血来潮,在莉迪丝缺席的时候的确有被迫做过类似秘书的工作。但是,那也和『掌管伙伴的生杀大权』的行为相差甚远。在这个名为『黑暗期』的时代里,『团长』这个词的分量并不一样。差别太大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勇者(Braver)】那样。
被强加的地位和责任几乎要确实地将亚丝菲压垮。
(莉迪丝……团长! 我该如何是好! 为什么你、选择了我呢!? 哪里合适了啊? 你说的劳苦、又是什么!? 这样的我,能靠什么去支撑没有你的【眷族】!?)
展露出了离开故乡时舍弃的『王女』的一面。
亚丝菲『弱小的象征』在内心深处复苏,强忍泪水。
亚丝菲哭不出来。现在哭泣的话,万能者的铠甲就会出现裂痕,变回以前的王女(安朵美达)。亚丝菲就会变得无法战斗。
然而却又无论如何都想去依靠,在泪水深处看到的莉迪丝的幻想。
和琉一样,亚丝菲并不坚强。
还是一个被沉重责任所折磨,连自己的『正义』都无法确定的十五岁女孩。
「我、我……!」
看到现在都随时可能呼吸过度的亚丝菲,等待指示的团员惊慌失措。
只有法尔加眉头扭曲,紧盯着纠结的少女。
被遗忘的年轻眷族们的停滞仅仅只有一丁点时间。
虎人青年闭上眼睛,接着,他像下定决心似的,一猛地睁开眼睛──就向亚丝菲逼近。
用自己巨大的手掌抓出大吃一惊的她的双肩,强行和她对视。
「听着,亚丝菲。我正如赫尔墨斯大人说的那样,认为你适合当团长。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更为『劳苦人』!」
冲到眼前的叫喊,让亚丝菲愣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你会『劳苦』,是因为你很清楚『如今,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是因为你能够正确地看清『现在』!」
「!!」
──那就是『现在』。
亚丝菲听到了这样的低语。
在抓住自己双肩的法尔加的身后,看到了『一位美女』。
(团长(莉迪丝)──)
只有亚丝菲能看见的幻想(莉迪丝)露出一如往常的轻松笑容,气定神闲地挥着手。
还是一副『种子已经播下』的表情。
法尔加如同在模仿莉迪丝的意志一般,句句诉说传达至亚丝菲心中。
「自信一点! 不要否定自己! 你把握状况的能力,不会输给【勇者】的!」
「!!」
法尔加・巴特洛斯是位强壮的虎人。
和亚丝菲入团时间相近,也有被赫尔墨斯等人折腾到现在的共同点,可以说是同甘共苦的关系。
要说作为魔道具制作者(Item Maker)发挥卓越才能的亚丝菲唯一的不足之处,那就是战斗能力,而弥补这一不足就是武斗派法尔加的工作。亚丝菲和法尔加都是相扶相帮至今。
继赫尔墨斯和前团长(莉迪丝)之后,最为了解亚丝菲的人就是法尔加了。
要说还有别人也和亚丝菲一样,被前团长(莉迪丝)托付了遗言(什么)的话,那应该就是他。
法尔加一直都近距离地观察少女的坚强和脆弱,他的声音比亚丝菲自我否定的话语,更为响亮。
这样的法尔加,断言【万能者】并不逊色于【勇者】。
「回忆一下赫尔墨斯大人至今为止的各种胡乱要求! 和那相比,现在这样的状况吹着口哨都能克服过去!」
「法尔加……」
「你的话能够做到! 这是我绝对办不到的! 所以──亚丝菲!!」
这是法尔加的激励。
是对拥有自己所没有的能力的少女的羡慕和信赖。
是受前团长(莉迪丝)所托,『支撑新团长(亚丝菲)』的约定。
压在自己肩膀上的粗大手指,让亚丝菲内心一颤。
不久,如同幕布落下般,她闭上眼睛。
眼睑内侧,映出的是一直守望着自己的赫尔墨斯的笑容。
以及一直引导着【眷族】,飘然不群的前团长(莉迪丝)的身影。
(我、还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
亚丝菲承认这点。
(而且,我还有着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她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此之上──我明白,自己必须要做什么!)
少女在重圧之下,把手伸向『流转的意志』。
如今,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况』,是亚丝菲・阿尔・安朵美达没有继承莉迪丝的遗志,变成了单纯的『摆设』。
撬开眼睑。
新的帷幕拉开。
双眼映出景色时,展现在眼前的是崭新的世界。
已经看不见幻想(莉迪丝)了。
取而代之站在世界(这里)的,是新任团长(亚丝菲)。
「……在进行被委托的搜索敌军主谋的同时,也要从废墟中确保物资。食物、装备、什么都行」
「……! 亚丝菲!」
深呼吸过后,她开口说道。
面容变得凛然的亚丝菲令法尔加发出欢呼。
「敌军为了包围都市,从一度镇压过的中央广场以南撤退了……以繁华街为中心整理物资。这会成为日后的救命稻草」
亚丝菲所指示的,是为即将到来的反抗作战的『积蓄』。
【勇者】一定会去推敲战术・战略。那么现在她应该做的,就是确保补给物资。
装备自不必说,要供给民众的食物和衣物也是必不可少的。
按照加雷斯所言,亚丝菲俯瞰现状的战场,描绘数步后的棋局,选择了『杜绝忧虑的准备』。
芬恩如果在这里,会这么说吧。
说『正确答案』。
莉迪丝如果在这里,会露出笑容吧。
说『干得漂亮』。
「必须与护卫同行。各队,请四人一组分散到各自负责的区画!」
「了解! 我会传令给大家的!」
亚丝菲用恢复了以往的语气,不,是比以往更加响亮的声音给出指示,接到指示的团员也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目送团员的背影,亚丝菲又回头看向法尔加。
「法尔加……就当成我被你们的花言巧语骗了吧。为了能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我会当一位『劳苦人』的!」
「是啊,拜托了! 引领我们吧,团长!」
要论迄今为止的『劳苦』,她可不会输给任何人。
因为那位『前辈』也承认她十分劳苦。
法尔加破颜而笑,亚丝菲此时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真是的,还真会顺势捧场……明明只是自己不想当团长」
「哈哈,被发现了吗」
交换笑容的两名同期马上重新摆出了认真的表情。
「我会使用魔道具单独行动。论机动力我更占上风。请你和赛因一起去率领小队」
「好嘞,交给我吧!」
从眼前跑开的法尔加。
亚丝菲也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奔去。
「现在,必须要做我们该做的事……! 现在,必须要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
已经知晓了必须要做的事情。
「呜啊啊啊!?」
「什、什么! 有谁在那吗!?」
「从没人的地方出现了『冲击波』──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魔咆手(Magic・Eater)射击暗派阀,驱散杂兵。
驱散之后,残留的是近乎空虚的寂静,没有任何收获。
周围,如同一切都坍塌的废墟在黯然低语一般,失去了的东西堆积成山。
尽管这一行动没有任何意义,黑衣魔术师(Mage)费尔斯还是掀开了披在身上的『透明衣(Reverse・Veil)』。
『费尔斯,状况如何?』
「发现了一群暗派阀的人,并已将其歼灭……地下水路的入口就在那里」
解除透明状态(Invisibility),从虚空中现身的费尔斯身边响起了老神的声音。
通过贵重的魔道具『眼晶(Oculus)』来通讯都市(欧拉丽)的创设神,乌拉诺斯。
费尔斯是身为公会主神的他的私兵。自『大抗争』开始到现在,作为乌拉诺斯的右手暗中活跃,遵从他的神意。
在一切都在燃烧的夜晚,费尔斯一直都暗地里掩护着冒险者。
天亮后也东奔西走,名副其实地不眠不休继续工作。
已经四次事先阻止了即将爆发的民众暴动,用魔道具强制让他们陷入睡眠。
治疗师们无法承受的大量伤者,无论是冒险者还是普通人,都得到了治愈。
放飞使魔猫头鹰(加菲尔),从空中辨认占据巨大市壁的暗派阀的阵型,经由主神(公会)向芬恩等人提供情报。
现在也在乌拉诺斯的指示下,调查自己被告知『可疑』的都市地下水路。
『当心,费尔斯』
「……」
『如我方所料根据地位于地下的话,敌人也会采取最大的警戒』
「……」
『仅通过魔道具伪装视觉和嗅觉有可能会被识破…………费尔斯?』
透明化、比谁都为都市尽心尽力的费尔斯的工作,除了主神(乌拉诺斯)之外无人所知。
但这样就好。正是化作影子的黑衣魔术师支撑着『英雄之都』。
这才是失去了皮肉,只剩下留恋与骨头的『愚者(费尔斯)』应尽的献身。
这是只有无需饥渴,无需睡眠的黑衣才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已经清楚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了。
而且,还有无数必须要做的事情。
尽管明白这一点,费尔斯却没能离开这里。
「乌拉诺斯…………尸体都倒在地上」
『……』
「迄今为止已经看过许多遍,看到腻烦了啊……人的死亡」
费尔斯活了八百年的原贤者。
看惯了人类的死亡,感情什么的也像腐烂掉的皮肉一样枯萎了。早已脱离了常人的精神状态,稍有不慎就会成为达观的奴隶。本应如此。本是这样想的。
「遗憾和寂寥、以及渇望……在看着愚蠢的贤者(我)」
然而,并非如此。
面对如此的『屠杀』还完全不为所动,只有神明才能做到。
无论感情变的再怎么迟钝,再怎么沦落为达观的奴隶,却还是有一种近八百年的生命都无法超越的『感伤』,对神明依然望尘莫及的孩子费尔斯理解了这点。
堆在眼前的尸山。
瞳孔早已失去光泽,眼泪干涸的妖精孩子仿佛是在向这边求救一般,伸出一只手。
为何寻求『不死秘法』。
为何梦想『夺回生命』。
回想起了过去在自称『愚者(费尔斯)』之前,那个傲慢、傲岸、被悲伤所囚禁的魔术师的根源。
感受到不应存在的胸口在颤抖,费尔斯吐露出自己愚蠢的愿望(那个)。
「如果我现在,在这里,咏唱那个无用的复活魔法(魔法)的话……是否能拯救,其中的一个呢?」
用漆黑的手套包裹着,宛如死神般扭曲的指尖,伸向已经停止呼吸的娇小妖精的手。
将眼前的死亡和过去的丧失重叠在一起,要去触摸的那一瞬间,
『不行』
「…………」
『不允许你使用复活魔法。由我,夺走你本应可以拯救的生命』
从水晶的深处,老神拒绝了。
严厉、残酷,却又慈悲地,把费尔斯的无力揽给自己。
『你是在我的神意之下,对本该拯救的生命见死不救。不要自傲,费尔斯。你的感伤,在冷酷的神明面前不过是一句戏言』
「…………」
『为了这个英雄之都(欧拉丽),抹消自我吧。为了众神期望的未来,奉献己身吧』
「…………啊啊,我知道,乌拉诺斯」
抱歉。
谢谢。
将这样的感伤(话语)隐藏在摇动的黑衣之中,费尔斯将手从尸体上移开。
费尔斯向替自己承担罪责的神明大人,代替无法流下的泪水,献上感谢。
「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他多次反复低语,戴上一直徒劳地活着的愚物的假面,抬起头来。
「走了」
愚者的献身不会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