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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1 / 2)







“痴汉出没,注意!”(/*警惕色狼*/)



渐入初夏、凉风习习。町里竖起了用大红颜料书写的警示牌。



这样的警示与清爽暖和的时节一点儿也不相称、让人难以接受。不是警示牌本身让人难以接受,而是不得不立起这种警告的事态让人难以接受。



清一拧着眉头盯着警示牌。从车站到家里不过15分钟的步行时间,而就是这样短的路程里他已经看到了四、五个。其他地方必定还有更多吧。



今天清一要上班,所以穿的是“便装(casual)”——他刚刚学会的新词。上身是前些日子孙子祐希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件洋红与苔绿交织而成的格纹衬衫,里面是素色T恤。按着祐希的教导,将衣摆放在外面,颜色是白色。说起来,清一其实只有浅灰色、浅驼色等等反正都约等于白色的T恤。为此祐希一直催促他买件黑的。下身是牛仔裤和球鞋。至于手提包是祐希“已经用腻了”而送给他的。清一的手提包是否保留都经过祐希一一检验,结果那些价格不菲的真皮商用包都被他判了死刑,



“喔,这个不错哦”



能让祐希做出OK手势的手提包,要么是哪里的纪念品、要么是芳江中奖得到的帆布大提包或者耐纶波士顿包。开始的时候清一觉得自己就像提着塑料袋一样,但是到了娱乐中心,年轻的员工们纷纷赞道“不错哦,清田先生”。不过每次离开时祐希摆出的那副自满的神态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这身便服虽然怪让人害臊的,不过听芳江说,附近的太太们评价并不差。



渐渐地清一也觉得不错了。



“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些个警示牌?”



“啊,那个呀”



芳江一边接过提包一边答道。她似乎非常了解哪里都有些什么告示牌。



“町内会今天统一挂起来的。好像最近受害的人增多了呢。”



清一的表情严肃起来。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时节了。”



“天气暖了,女孩儿们的衣服也薄了。祐希他们学校不是也要求换春装了么。”



早上确实是看到祐希的制服换了短袖衬衫和马甲了。



“连小学生也开始以班级为单位集体放学了呢。”



什么?清一瞪圆了双眼。



“小学生里也有被害者?”



“以防万一啦。现在这年头什么恶事不会发生啊,以孩子为性侵犯对象的事也不是没有过。不过现在被害者还是以年轻女孩子居多。”



芳江经常和左邻右舍们往来,町内的大小事情也算消息灵通。儿媳妇贵子也有自己那个年龄层的交际圈,或许从她那里可以听到不同的消息。



“什么样的被害者最多呢?”



“真稀奇啊”,



餐厅里的芳江正将清一的便当盒拿出来,听到这问话不由抬起头。



“你几时开始对这种话题有兴趣了?”



的确,若是以前清一一定皱起眉头,露出厌恶的表情。“三大叔”的行动还是希望只有三位成员和祐希知道就好。



“我们家不是还有个贵子嘛……”



提到贵子就不愉快的芳江毫不留情地嗤笑起来:



“你说什么呢,那孩子都要四十了。”



“不,她一向很会作年轻打扮。看起来和被害者的年龄层颇近,不可大意啊。”



这么说倒也是,芳江表示理解似乎只有前一句的“作年轻打扮”:



“最近三四十岁的人打扮一下还是显得很年轻呢。”



“是啊,我们也一样,虽然到了花甲之年还是不觉得已经迈入老年人的行列。”



清一有意无意地吐露了自己并不认老的想法。



“再说了我们店里也有很多打工的小姑娘嘛。”



“那也不是你的管辖范围吧。”



虽然这样说,芳江还是一边清洗便当盒一边继续转述各种消息:



“听说情况还是很严重呢。有的人半路上忽然被按倒揉搓胸部,万幸的是没有穿裙子,不然更恶劣的还有呢。”



“喂,更恶劣的话,可不是性骚扰的程度了!”



“就是说啊。虽然听到的消息也不多,可是强奸未遂事件可就有好几起呢。我朋友的女儿,三十多岁的白领吧,也险些遭殃了。和他们一样去报警的就有好几桩。那孩子怪可怜的,受了惊,现在还请假在家休养。”



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三大叔夜夜巡逻,可却从未遇到那么危险的状况。



“从来没遇到过呀……”



清一内心焦虑,无意间说出了心中所想。幸好芳江往别的方向想了:



“你是说从醉鲸回来的路上吗?不可能会有人在男人们频繁路过的地方做那种事吧。要是被害人能立刻高声喊起来倒还好,可也有的孩子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听说对方还会先堵住她们的嘴呢。”



“实在太可恶了!”



“还有,你从醉鲸回来的时候不是已经大半夜了么。”



三大叔夜巡时间主要在末班车前后。重雄随兴地延长醉鲸的营业时间,是从前开始就有的,所以清一退休后到醉鲸喝到半夜的日子渐渐增加,芳江也不以为意。而且如果是醉鲸的话,消费有限,她反倒更安心。



“时间不对吗……色情狂不是都半夜才鬼鬼祟祟地出来袭击那些晚归的女孩子们吗”



“那就是盲点了!”



洗完便当盒,芳江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出事的时间意外的早哟。八九点钟吧。听说有些地方十点也有。”



清一掩不住吃惊的神色。对于这种骚扰甚至是犯罪事件以常人的认识来说,确实太早了。



“这……确实是很早啊”



春夏之交白日渐长,那段时间夜幕才落下不久,正是社团活动结束或者稀里糊涂忘了时间的高中生们回家的时间。到外面走动的人也很多,本该是目击者众多才是,却没有人有印象看过形迹可疑的人。



“所以大家都觉得犯人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呢。”



若不是对町里的死角小路了如指掌,应该没有胆量在那么早的时间点上作案。更何况,警察们加强巡逻了几天也没能将他缉拿归案。



“町内会对警示牌的内容也是很苦恼呢,还有提



‘强奸注意!’的呢”



这提法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倒可能诱发类似犯罪。要是引出了深夜的模仿犯罪可就和本意相违了,又增加了该警戒的时间段。



“所以呀,只是用了醒目的颜色提了‘痴汉’的说法,四处立着,起点提醒的作用罢了。”



“传阅板上呢?”



“犯人极可能是町内的人嘛。不能傻傻地把消息传出去呀,现在就在有女人和小孩的家庭里选拔,把消息传递出去。从现有的情报来看,犯人并没有同性恋倾向,传出去的情报里隐瞒了犯人是独自生活的单身男子。”



“但是能断言犯人不是某个有家室的男子或者谁家的儿子不是吗?”



“所以啊,不能不向居民们传达这个危险情报吧。”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



清一从餐桌旁起身,拿起来了对话机。还是那一点也不可爱的声音:



“是我”



祐希。



“谁啊?”



芳江插口问道。



“祐希啊。干嘛?”



芳江一边切着卷心菜一边笑道:



“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



“不是说过了!才没有变得要好什么的!”



清一又重申了一遍,向玄关走去。



“好慢哦,快点开门啦”



祐希说着匆匆忙忙地进了屋子。手上还提着个垃圾袋。



“你要干嘛?”



“老妈在整理衣物,把我和老爸不再穿的衣服都清出来了。说是要丢掉,我想或许有适合爷爷的,所以拿过来了。”



“贵子说可以吗?”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爷爷奶奶了,要是几件旧衣服就能让你们冰释前嫌,不是太划算了么。何况老妈大概也觉得浪费。一直念叨着这些东西在哪里哪里的百货商场多贵多贵买的。老妈不是会厌恶旧衣服的人,不用担心。”



“既然这么说的话……”



确实不失为一种圆滑地缓和生硬的家庭关系的方法。



“用垃圾袋装来是有点惨烈,不过一件件叠好放进纸袋实在太麻烦了。”



祐希在餐厅把垃圾袋口打开。似乎挑选过才带来的,有很多都是清一会喜欢的颜色。



“裤子可能因为长度关系不能合身,不过上衣的话没有问题。”



清一学着祐希把裤子(ズボン)叫做裤子(パンツ)。和内裤(也叫作パンツ)的发音有些微妙的差异。



“看,黑色T恤。领子什么的的很宽松。做工很不错吧?”



“那你们不是还可以穿么。”



“这是老爸的,最近又胖了,衣服都要大上一码。这件穿起来很紧。老妈只能开始狂清理他的衣服。健康诊所也对老爸下了通牒,让他好好减肥。”



“那你可以穿啊”



“我只穿我自己选的衣服。说起来,爷爷夏天的衬衫几乎都是白色的吧。原色搭配起来的贴身衣服更可以显得年轻哦。浅色系的话虽然这个年纪穿着显得有些苍白,不过配些有点缀效果的饰品就可以了。”



“哎哟哟,你们这是要开店呐?”



芳江一边在围裙上拭干了手一边凑了过去。



“奶奶比较有品位,你也来看看。这些都是不要了的。”



“呀,这件本色衬衫看起很高档呢。这件竹叶青的也不错吧。”



“不要说竹叶青,叫迷彩绿啦,迷彩绿”



“孩子他爸,看不出来你还很适合这个颜色嘛”



芳江拎起一件炼瓦色的衬衫在清一身上比划着。(#AE5039)



“就没有带点白色的吗?”



“本色和那个迷彩绿就已经够浅的了。如果是白的话,推荐配格纹,简单还有些小技巧。外套也会合适。”



“这些格纹的就不搭了吧。”



“哦,孺子可教也。”



祐希摆出的得意样子,清一不屑地把头转向一旁。



“网球衫没有呢,网球衫。那个只要一件就够了,可以随意穿。”



“这件灰石的怎么样?颜色古雅,我很推荐哦。下面穿浅色棉料的都很合适哦。”



“哎呀,只是稍微变得灰色一点就很好看了呢。”



“叫做灰石色!奶奶,你好好听我说话啊!”



芳江与祐希两人吵吵嚷嚷地挑衣服,不要的都给祐希一股脑又塞回垃圾袋里。而选中的则由芳江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到沙发上,而后她又回去继续准备晚饭。



祐希把目光移向清一:



“行动吗?好汉们?”



大概是在问痴汉事件吧。



“啊。”



“呐,我也来帮忙的话……”



“我可没指望靠小屁孩来帮忙。晚上出来玩是要落个被叫去辅导的下场吗?连深夜的打工我都不能原谅”



祐希“切”了一声,拎起袋子起身就走。



粗暴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引得芳江探头往餐厅里看了看。



“哎呀呀,最后又是吵架?”



“所以说,才不是感情好呢!”



清一绷着脸,一语不发地打开了晚报。



当晚清一发布了作战会议的通知,地点却不是在醉鲸。



会议在则夫家举行。



“不好意思啦,早苗。要烦你准备些下酒小菜啦。”



时过九点,三大叔齐聚有村家。对于这些父亲的友人,有村家的女儿早苗很快地迎了出来:



“哪里的话,平时总在醉鲸叨扰伯伯们到那么晚,这点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



早苗说着利索地加热晚餐剩下的小菜,做了鱼糕片,又将杯子筷子一一摆好,准备完成后留下一句:



“要用厨房什么的,你们都尽管随意。有事的话,请随时喊我。”



便上了二楼回到自己房间。



真诚可爱的笑容让清一和重雄不由得心情大悦,面色也柔和了许多。



“真是个好孩子呢……”



笑逐颜开的清一这样说到,和他一样的重雄也点头附和:



“还是女孩子可爱啊……”



“你够了吧。你们家阿康勤劳踏实的媳妇儿也是个好孩子。”



清一皱起眉头:



“看看我家,混蛋儿子混蛋儿媳混蛋孙子。”



又来了,则夫念着一边打开了啤酒罐:



“我家早苗确实是好孩子呢。不过阿清你也是疼你们祐希疼得不得了吧。”



“才没有那种事呢!”



“非常有朝气的一个孩子不是吗?”



“啊,是啊。祐希是好孩子呢。比起他父母来,可真算得上了不起啦。前些日子他们店长那事也看得出来,这孩子倒是很有主见。”



重雄说着拉开一罐啤酒,直接就着罐口咕噜咕噜喝下去。早苗细心备好的酒杯要等到开始喝日本酒的时候才用吧。



清一的内心并非不这样想,他也很愿意赞扬祐希,只是还有个不坦率的自己在闹别扭。



什么嘛,挂着那哗啦哗啦的皮夹子那一副得意的样子。什么鬼东西。清一又回想起祐希裤腰上挂着的钱包链。



“真是一点不招人疼。”



“阿清,那可是男子高中生的必备品呐。”



重雄哈哈大笑道。他一定明白清一想要掩饰的不好意思。清一窘窘地地喝了一口啤酒。



“说起来,今天不在醉鲸是为什么?”



重雄严肃地问道。在则夫家聚会是由清一指定的。



“嗯,你们今天在町里看到很多警示牌了吧”



“啊,那个‘痴汉注意’的牌子吧?因为担心我们家早苗,我也才注意到。”



“又到了那些混蛋们出没的时节了呀,还真是让人不能原谅的风物诗(注:象征时令的景物)啊”



重雄拧起眉头。从年轻时候至今,身为正统派体育会系的重雄,痴汉行径一直是他无法容忍的恶行之一。



“正是这样,听内人说,情况已经颇为严重,不得不采取一定措施。”



“芳江吗”



“妇女们闲谈间的消息来源……”



坊间传说也不能轻视啊,重雄表示。妻子早故的则夫脸上则露出些许寂寥之色。



“听说发展到强奸未遂的事件也不是一件两件了。”



“你说什么?”



重雄双目圆瞪。



“怎么到了这种地步却还不见报道?”



“阿重,女人们总是认为这是不该张扬的事情呀。”



则夫拍拍重雄肩膀,安抚道。清一也点头附和:



“因此虽然没有公开,确实是有多起未遂事件发生。按芳江说的,仅仅是‘未遂’只是刚好被害者运气没有更糟。”



据说受害者都幸运地及时逃离狼爪。



“是啊,所以留早苗一个人在家实在让人不放心啊,因此叫大家到则夫家里集合。”



“不好意思啊,让你挂心了。多谢。”



“那么抓到那家伙之前以则夫家为基地可以吗?”



“但是”,重雄沉着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们夜夜巡逻,怎么会连一次都没遇见呢。”



很自然地,他提出了和清一相同的疑问。



“我们夜巡的时间和他们出没的时间完全岔开了,至少是那个恶劣之极的家伙。”



“怎么说?”



“事发时间基本都在八九点间,再晚也不过十点。”



“这么早!”



重雄的吃惊不足为奇,清一开始也是一样的反应。



“这真是……糟糕了呢!”



连则夫也难得一见地惊慌失措起来。



“事件发生在八点的话,犯人岂不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物色侵犯对象了!七八点钟的时候早苗还不一定回到家了呐!”



“所以说这既是盲点又是问题。”



太阳下山的时间渐渐迟了。七点钟天色才微暗,要到八点钟才真正像是夜晚。夏季里那些痴汉们出没时间应该也很晚,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然而这次,居然胆大包天地出没于这样的时间,完全颠覆了大家的常识。



“芳江说,在这么早的时间里屡屡作案而从未被抓获,大家都在传,犯人很大可能是对町内环境相当熟悉的本地人。町内会一时也没有良策,只能先立起那些牌子以作警示。”



“原来如此。要是莽撞地把情报都说出来,也很可能传到犯人耳里。给他钻到警戒的空子,那可是卵覆鸟飞了。”



重雄抚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说道。



“町内会挑选有妇女孩子的家庭悄悄地传递消息。告示牌也只是淡淡地写了句‘痴汉注意’也是这个缘故。”



“明白了。明天开始夜巡时间更变。”



夜巡时间改为晚八点至十点。定下这桩事后,当天的作战会议结束了。







“店长,你听说最近痴汉事件的事了吗?”



祐希到事务所办事的时候顺便问了店长一句。店长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愉快。



因为先前的事件,两人有一段时间见面都颇尴尬,不过这点隔阂早已烟消云散。无论是祐希还是店长,两个都是单纯直率的人。



祐希上晚班的时候,清一通常都已经下班回家了。



“我前几日回家也看到了传阅板了。大家都渐渐觉得不安了呢。”



“店里那些女店员怎么办呢?”



作为大型综合娱乐场所的电玩地带,雇佣的女性员工自然不在少数。负有管理责任的店长应该正在为这些女孩子的排班问题头痛吧。



“成年人的话,安排她们到卡拉OK店上夜班,天亮才回去应该比较安全。学生员工的话还是应该趁天未黑就让她们回去才是,节假日再叫她们来加班这样比较好吧……”



“女生可是很讨厌假日的班哦!”



至少和祐希同校的那些女孩子们是非常讨厌上节假日的班的。她们多就是为了节假日出去玩才来打工的,要是到了节假日还要上班她们可不能接受,若有男朋友之类,节假日的工作回避率更高。



“女客人呢?”



“警方的宣传单已经贴在门口和各处了。”



说白了就是:来玩的客人回家的安全个人自己负责。店里的责任就到店门口为止。



“传单是怎么写的呢?”



见祐希询问,店长顺手把正准备着要去贴的传单递给他。“近日痴汉扰民严重。回家路上请多加注意。”



原来如此,祐希微微点点头。有妇女孩子的家庭私下间传递恶劣程度及被害时间等具体情况,而传单上则淡化这些信息。



他是从芳江那里听来的。传阅板也曾到过祐希家里,可是颇有洁癖的贵子讳莫如深,只说了一句“和祐希你没关系!”,就把他打发了。



祐希忿忿不平:什么时候都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现在还有会受到“强奸”之类的字眼冲击的高二男生吗!你当你儿子是什么了。



“那我去把传单贴起来吧。”



“不好意思,那就交给你了!”



店长变了。



拿着传单和胶带转身出了事务所的门,祐希想到。



以前他对兼职人员的态度总是模棱两可,和清一说话也是不分老幼,完全没有大人样。现在倒是清清楚楚,毫不含糊,对清一的态度也有所转变。



并不能说祐希的人生经验已经丰富到能够区分他人是真正平易近人或是虚与委蛇,但好歹他身边还有个总是唠叨的祖父在。



爷爷果然还是挺了不起的呢。虽然啰嗦又土气。其他两个老爷子也是。



站在事务所外,夜晚的凉风吹拂在已经换成短袖工作服的身上,让人的心情分外地愉快。



如此美好时节,町里却潜伏着那样的色情狂四处徘徊。连正义感并不是那么强烈的祐希都感到怒气难平。







夜巡的时间更变之后,三大叔吃过晚饭便早早地到有村家集合。则夫有时要等社团活动结束后的早苗回家做饭,所以也得等待出发。



而自从前些天祐希的事件以来,购入各种武器的则夫也算得上一员战力,他也开始独自在町内巡逻查看。某种程度上,正如祐希常说的,是个“危险的小个子大叔”。三人能分头巡逻,无论搜索范围还是效率上都大大提高了。



分头行事也用不着担心联络的问题。最近大叔们无论是电话还是邮件都运用自如。而且开始巡逻的时候,三人还换上了带有GPS功能的手机。就连各人的所在地都能方便地确认。



巡逻开始后的某一天,清一放在裤子后面口袋里、静音模式下的手机震动起来。



现在大叔们已经可以很轻松地就分辨出震动的类型是属于来电或是邮件了。清一毫无犹豫地拿出手机放到耳旁:



“怎么样!?”



目标捕获了吗。清一脱口而出。时间是八点半,与犯人出没的时间重叠。不过电话另一头传来的是重雄极度不愉快的声音。



“……不好意思,麻烦你来一趟,说明一下。”



重雄说的地方离清一不远。



“到底什么事?”



“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



重雄气闷地先挂了电话,清一为了以防万一,一路上也顺便联络了则夫。



重雄指定的地方是离醉鲸不远的商店街拱顶处。



从那里有几条通往住宅街的小巷,拐弯后的那条路上有一个包月的停车场。现场正是在那个停车场。



清一赶到的时候,停车场里不时传来争吵的声音。与重雄争吵的是一个年轻的警察,还有一个中年警察正照顾着一位倒在地上的女性,不停地向她喊话,应该是晕过去了。



“我都说了,不是我啦!”



“你不是做贼心虚干嘛看到警察就跑!我现在以妨碍公务罪名逮捕你!”



“因为我要去救那个小姑娘!”



“那你说犯人在哪里呢!”



“他一看到我过来就逃跑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阿重!”



清一打了声招呼,重雄与警官都回过头来。两位警官都认识清一。虽然道场如今已经关闭,但常年经营剑道教室,所以经常会因为协助儿童安全问题(这类名目)而和警方有所往来。



“清田先生。”



中年警官仍半跪着扶着那名女性,和清一打了招呼。年轻的那位似乎还在回想清一的名字,暂时停止了和重雄的争吵。



“那个男的是我的朋友,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都什么都没做!”



年轻警官的声音提高了:



“这个男的突然之间就把人摔出去了!”



“谁让你不声不响地拍我的肩膀!”



“你是想对那个晕过去的女人怎么样吧!”



“不好意思,”清一伸手将两人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的人分开:



“一个个说好吗?”



重雄和年轻警官虽不情愿,过总算情绪略有降温,两人都沉默下来。



“你们是谁先到这里的?”



听到清一的询问,重雄板着脸,单手举起。



“那你说说情况。”



“我走到这附近的时候……”



“为什么会走到这附近!?”



“路又(/)是公家的,要走到哪里都是我的自由吧!在町里散散步都成犯罪啦!”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中年警官赶紧喊了一声“喂”,年轻警官才没继续说下去。重雄感到不快,不过还是继续说道:



“就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我赶紧向发出声音的这里跑来,一个男的正把一个姑娘拖到停车场内。那姑娘似乎被攻击了要害,没什么反抗的气力。那男的一看到我过来,丢下那姑娘就跑了。虽然追上去我也未必不敌他,可是总不能丢下这姑娘不管,所以先摇醒她……”



说到这里,重雄脸色愈发难看:



“那姑娘转醒来,一看到我又晕过去了。”



一脸恶人相嘛,年轻警官不失时机地还击。



他料想应该轮到自己了,便开口说道:



“我们也是听到女子的尖叫声才赶来的。一来就看到那个男的蹲在在晕厥过去的女子身边不知做什么。为了保险起见,我从背后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谁知道他竟然就把我摔出去了!”



“我正在照料那个姑娘!是你们莫名其妙忽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肩膀!我当然以为是刚刚那个色狼又跑回来,想来个突袭咯!发现身量不对的时候,我下手不是尽量也轻缓了!要是你身量和他差不多,你以为就这样轻轻摔地上就完了?!”



对于年轻警官来说,被上了年纪的大叔不经意地就摔出去,想必是相当懊恼。中年警官倒是冷静许多。



“职责所在,没有先打个招呼,是我们的失误。至于真相只能等到这位女士醒来才知道了。”



中年警官继续唤醒失去意识的女子,不久后她终于睁开眼睛——相当标致的一位白领丽人。



“我们是警察,你没事吧?”



“啊,嗯……”



女子迷迷糊糊地应答到。



“能回答我们的问题吗?”



问道第二个问题的时候,女子似乎完全清醒过来了。点点头应道“好的。”



“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吧?”



“嗯,好的。我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男的袭击了……我拼命反抗还大喊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肚子挨了一拳后来眼前就黑掉了……”



“袭击你的是这个男的吗?”



年轻警官指着重雄问道。重雄“喂”了一声,与他怒目相对。



女子立刻摇了摇头。



“不是。并不是他。”



“但是,你不是被这个人摇醒了又晕过去了吗?不是犯人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呢?”



“喂,不要诱导她啊!”



年轻警官在中年警官的提醒下不快地沉默下来。中年警官继续询问:



“这个男的说,他听到你的喊声跑过来的,犯人就在那个时候跑掉了。然后他把你摇醒,结果你又失去意识了……你能说说是什么情况吗?”



“啊,那是因为……身材和衣服太像了……”



女子的回答有些吞吞吐吐,颇为尴尬。



重雄绷着脸,丢出话来:



“要是叫醒你的是像阿清那样的人就好了。醒来看到我这种像熊一样的大叔又晕过去也难怪了。”



女子像是道歉般垂下头,然后又继续给了重雄一个打击:



“但是绝对不是这个人,犯人没有这么老。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也记不清具体的容貌,但是一定是个年轻人。大概就像这位警察先生一样吧。”



重雄的不满达到极点,赌气地转向一旁。



“可是,再怎么搞错,也不能将警察摔出去嘛……”



年轻的警官似乎怎么样也要重雄出糗。



中年警官曾劝解过,他们自己也有责任,清一便不直接辩驳:



“这位是醉鲸酒屋的店长,他平素的为人我可以担保。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虽然上了年纪不过好歹都是武道家。在犯罪发生的现场,忽然被人无声地抓住肩膀,换做是我也会条件反射地反击的。”



清一说着轻轻地举起自己携带的竹刀袋。若是清一的话,一定头也不回地将刀柄刺入偷袭者的腹部。



“他年轻的时候曾参加过全国运动会的柔道项目,也曾击败过现任的县警署署长。他能在发觉人不对的时候及时减轻力道实在是万幸。再者无论他做了什么,现在一切不是应该以被害者为先吗?”



尽管年轻警官还有诸多不满,但清一既指明了他职务上的疏忽,又透露出重雄与现任县警署署长交情非浅的意思,这两招似乎很奏效,他老老实实地应了句“我知道了”,便不再纠缠。



警官们把那名女性带到附近的警察局做笔录之前,记下了重雄的姓名住址。



“可能还会再找你问话。”



听到中年警官这么说重雄一脸不悦:



“难道你们还有疑问吗!”



“不是,这位女士的笔录可能还需要你的证明。”



这是重雄过于敏感了。



听到巡逻车接近的声音,清一向警官们点头示意,就打算和重雄一起离开:



“清田先生留步。”



中年警官叫住他。



“您好像到哪儿都一直带着竹刀呢。”



只差一步就完美了,结果还是被注意到。清一笑着回过身。



“嗯,是啊。最近在电视、报纸上时常看到那些抢劫老人的新闻呢。我要是没带着竹刀也只是个任人宰割的无用老头子而已。夜里出门的时候,内人总是求着非要我把它带出来。”



“夜里的话还是不要一个人出来比较……”



“自从道场关闭,身体要是也跟着发福了,可就让人担心了。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和朋友们喝喝酒是为数不多的一点乐趣,可不能被喊停止,所以至少也要散散步,也算有个交代。我们几个老友意外地开始有了竞争意识。这位就竞争者之一。”



清一拍了拍重雄的肩膀。



“原打算各自散步完在醉鲸集合,谁想到居然遇上这样的事儿。哎,那位姑娘没事就最好了。”



“原来如此。你们也多加小心呐。”



中年警官敬礼致意,年轻的警官也只好跟着敬礼。



清一和重雄回到商店街的时候,则夫忽然从身后冒出来:



“真是灾难呀!”



把两人齐齐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来的,阿则!”



听重雄这么问,则夫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和阿清差不多同时间吧”。



“事情的过程基本都知道了。”



“你怎么做到的!”



清一不由得大声问道。能把话听得清楚明白的,必定是站得近了,可是那个距离内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呀。自己还没老到连这个都会看漏的地步吧。他一直警惕着过往的人。



“一时心血来潮就不计成本地做了这个——方向性集音麦克风。”



“还特意带着这种东西出门啊。但是为什么当时不出来呢?”



看重雄一脸惊愕,则夫啧啧地摇摇手指:



“那可不行,我身上带着那一堆解释不清的东西,那种场合出现万一被搜查,可就麻烦大了。”



的确,谁也料不到则夫的外套之下能搜出些什么东西。护身用的电击枪还算是合法的,可是其他暗器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呢。



顺便一提,最近则夫也不将衬衫的衣摆放在裤子外面了。他按着祐希教的,“买那种衣摆不是圆弧型的”等等,将这些要求说给早苗,着实让早苗吃了一惊。



自从不再将衣摆放在外面后,则夫总是一副“这样很好”的愉悦模样。



因为其中也有别的好处吧——作业用的皮带正好可以被衬衫掩盖起来,又增加了不少隐藏道具的场所。



“和咱们俩比起来,阿则四处跑可危险多了。你看那警察真是有眼无珠,连你都当做嫌疑人审问。”



重雄回想起年轻警官咄咄逼人的样子,情绪又恶劣起来。



“幸好啊,我们得到了重要的情报了,不是么?”



则夫改变了话题。



“那家伙和阿重一样的身量,一样的服装。”



重雄闷不做声。这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也就是健壮的体格和黑色的运动套衫。”



清一确认道。



“把女子打晕拖到昏暗的地方,基本和之前的情报一致。”



一般的色情狂,不过是短期决战,尽力求得片刻的接触随即逃跑。比如那些骑着自行车或小摩托车在与女子擦身而过的时候趁机摸一把胸部或者臀部的,又或者是那些暴露狂式的。



而引起这回的骚动的人,可不仅仅是这样。所以与其说是“性骚扰”不如说“强奸未遂”更贴切。



“而且似乎是个懂点武术的家伙。”



重雄恢复情绪后说出了自己的推论。



“那姑娘的的叫声是忽然间断掉的。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直接就被击晕了。瞬时间就能一击命中要害,使人气绝,怎么想也是组合技系格斗技的有段位者。”



三人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的地走回醉鲸。之前向警察说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到醉鲸喝酒,况且今晚警方的巡逻也一定会加强。他们的夜巡成果已出。



“可是,如阿重一般的体格,又懂武术,只要逮住那些女孩儿们便可干脆利落地打晕她们了。真不知道怎么都能逃出来呢。”



“也许……”



则夫没有把话说完就停住了。



在某些地方,也许有那些没有逃出来也没有报警的受害者正枕泪而眠吧。



那夜的酒在三人口中尽是辛辣苦涩的味道。







休假日前夜是祐希大丰收的时候。大家都想自己去玩而不愿上班,所以这种时候的时薪是加倍的。



对于店里,这也是大丰收的时节,直至深夜各个娱乐场所的客人都络绎不绝。



夜里十一点钟。碰巧当班的女大学生刚要下班,同时祐希也回事务所休息。很偶然地,成了一对一的状况。



“祐希君,今天要上到几点呢?”



对方在女子更衣室中,但与一屏之隔的休息室说话,仍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换衣服的声音。虽然只是高中生好歹也是男孩子,年长的女性店员常常为着好玩,故意作弄年纪小的男店员。祐希早从打工的伙伴们那里学到了:要是表现得害臊、难为情什么的只会让对方取笑而已,所以他故做镇定地回答道:



“凌晨1点。”



“是嘛,祐希君打工还真是拼命呐。有女朋友吗?”



“没有。”



“诶——,真浪费。没有女朋友赚那些钱做什么呢?”



没有女朋友就不能出来打工吗!祐希开始恼火:这也算是性骚扰吧!



“和朋友出去玩也要用到钱啊。与其缠着父母要不如自己打工快一些。”



“学习呢?”



“还不至于让父母担心。成绩要是下降了一定不会让我出来打工啦。”



“诶——,没想到你是这么老实的人呀。真可爱。”



可爱个什么劲啊!?没头没脑的真失礼!



祐希沉下脸,女子更衣室的门打开了。整齐划一的员工制服转眼就换成光鲜亮丽的便服。



“嘿嘿,我现在要到男朋友家去.过.夜.咯——”



是、是。这种程度的挑拨话语祐希也早就听惯。“那真好,路上小心。”听到祐希这么轻描淡写地应道,女大学生做出一脸真无趣的表情。



“祐希君,你这样很无聊哦——。我还想看看你更像这年纪的反应呢!”



干嘛我非得当你取乐的工具啊!尽管已经怒火中烧,祐希还是平静地回答道:



“现在的人都早熟很,哪还有人为这么点事就慌慌张张的。”



“别的孩子好像更纯情可爱呢。”



“随便调戏男生可不会有好果子吃哟。”



“哇——我好怕哦——”



女大学生不屑地丢下这话、打完卡、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注意一下呢,店长。那个女人真是麻烦。”



祐希冲着店长室说道,同样只有一屏之隔谈话毫不费劲。



“那是员工的私事嘛。像她那样是不好,不过你就一耳进一耳出就行了。我可不能对员工的恋爱行为也立准则吧。那也太死板。”



那也就是你要丢手不管咯,这家伙。祐希正想着,店长那里又开口了:



“祐希君真是成熟。像她那样挑逗也不会忘乎所以。”



“那样就忘乎所以也太没用了吧。”



“男孩子们要是都像祐希君这样就好了呢。果然还是清田先生教导有方啊。”



哈?



“我可不记得老头子什么时候教育过我。”



祐希强作平静地回答,不过屏风另一侧的店长还是觉察出他心潮波动,哈哈大笑起来:



“祐希君的弱点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