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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熊猫争取论者」,招聘。……未定之天?(2 / 2)




大使名片的观光设施免费优惠券上附带的有效期限,引发恶评;还有为了要补偿各设施废除大使名片有效期限而造成的收入短少。正提出修订预算申请——当挂水说明完冻结理由,清远发出沉痛的叹息。



「这种事,为什么不等到规划出完善体制后再进行呢?」



「是,那个……是我们当初在预估情势时太天真了。」



「何止是天真呀。每年更新期限,只会对大使造成沉重负担而已,怎么会不知道这点?」



「我们对此真的没脸再多做辩解……」



「不过呢——」清远头一歪说道:



「再怎么说,在车站或机场放置名片这个点子倒是不错。大使制度这种企划本身随谈不上好或不好,但是,不只拜托大使发送名片,还能想到在那些地方发放,倒是很灵活的想法。」



「你知道这件事吗?」



款待课官网如清远所言,几乎都是「维护中」,对于大使制度这件事,也仅刊登「请大使发送可免费利用观光设施的名片」等约略概要,就连大使名单都还没有张贴上去。



「嗯,我毕竟也是做观光行业的。那时候还不知道企划者就是你们,不过大概去年夏天发现到车站或机场开始发放名片。当时只觉得,虽然又用观光大使这种老梗企划,但是看起来似乎也有厉害的聪明人在里头出主意吧……结果,昨天拿到的那张名片上所印的网站,又脱线到让我满肚子疑问。」



「你所谓的『脱线』是……」



「不开宗明义张贴『可在车站或机场索取名片』这类讯息的话,根本就毫无意义嘛。又不是每个观光客都能见到大使。唉,那种到处都在『我维护』的网站,点阅率应该也很低就是了。但是,不论机会多渺茫,都应该尽量宣传『只要是县外游客,任何人都能享受优惠』啊。」



「你说得没错。」挂水直点头。



「想得出这种点子的家伙,照理说应该也会优先在网页上刊登这样的资讯才对呀。」



「啊,那其实并非款待课的构想,而是我们其中一名大使的点子。此外,还承蒙他提供各种不同的宝贵意见,清远先生的事,也是从他那里得知的。」



在清远身后待命的佐和,仿佛惧怕什么似地肩头为之瑟缩——怎么回事?即使意识一隅浮现疑问,挂水仍继续说下去。



「他要我们去找出主张『熊猫争取论』的人……所以我们才会调查县厅记录,循线找到清远先生这里来。」



「喔~」清远探出身子。



「那位大使是谁呢?」



「那个,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是出身本县的作家,名叫吉门乔介。」



清远隔了好半响才点头。



「在县内书店偶尔会看到他出的书。」



「请问你们认识吗?」



「唔,这个嘛,也不能说不认识。」



「幸好有吉门先生帮忙提供点子,但是我们却没想到主动告知大使细节,结果发生了有效期限的问题,名片目前也只好暂时冻结。枉费吉门先生帮忙提案,说起来真是惭愧。」



「还是一样脱线呀……」清远下意识地低喃,是指「和自己在职时相较之下」吗?以挂水的立场,也只能把头垂得不能再低。



但,可不能让事情停在只能低头的现况下。



「的确,款待课还是非常脱线。不过,这个单位成立之初,期许能成为观光立县的得力助手,这点也是事实。可是,我们只是可悲的『公家单位』,想要了解『民间』感受,目前也只能藉助这位明神小姐之力。」



清远似乎大感意外地凝视多纪。



「你不是县厅的人吗?」



「不是。」多纪挺直背脊回答。



「我是民间的临时约聘人员。由于吉门先生建议款待课从民间找一位年轻女职员进来,我在因缘际会下获得聘用。」



佐和听完静静起身,不动声色地步出房间。那如同猫儿般的灵巧动作,在一瞬间捕获住挂水的视线,在此同时,清远的话仍持续着。



「难怪,你就没有脱线的感觉。」



「不,我没有在别的地方工作过,短大(注12:短期大学,指日本两年制或三年制的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县厅内打工,等于没有社会经验。我是一边借重在民间工作的父亲的智慧,才好不容易能稍微发挥点作用罢了。」



「没这回事,怎么会呢,明明就很了不起啊。」



对吧?被清远这么征求同意的挂水,慌忙地不住点头。



「真的,我们都得靠明神小姐的帮忙。每次都只能深深体认,我们至今是如何浸泡在『县厅规则』里,难以自拔。」



当说到「县厅规则」时,清远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是勾起他那段被县厅逼走的记忆了吗?挂水一边胆颤心惊,又继续往下说:



「吉门先生说,如果县厅真心将发展观光做为目标,就试着联络清远先生吧。他还说,和县厅那些狭隘的振兴政策相比,清远先生应该怀抱着规模截然不同的观光计划。」



然后,挂水低下头。多纪也手忙脚乱地随之跟进。



「拜托你了!无论如何,请你务必助款待课……助本县的观光一臂之力。」



他低垂着头等候,时间感觉上过得十分漫长。清远好不容易终于开口:



「……所以是说,款待课要聘请我担任观光咨询顾问罗?」



「如果可以的话……」



「我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是以县为对象,我可不会提出一些半吊子的提案。咨询顾问费也会很高喔。」



「那……就先麻烦你协助商议或咨询这一方面。」



「就算没有共识,商议后也要收咨询费喔。」



「是的,我了解。」



课长下元已经许可,可以动用预算做为计划开展资金。



「我明白了。」清远颌首。



「那就来决定日期吧。」



挂水不可思议地望着拿出记事本的清远。他原本以为没有三顾茅庐,是不可能请得动他的。



中途退下的佐和,直到最后都未曾现身。



她是为了取回清远所谓的「对等地位」,才一同列席的吗?挂水在回程时如此想着。今天没别泼水,所以握着方向盘的是挂水。



结果,款待课将在下周的周间迎接清远。



「话说回来,明神小姐那样做,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呀?」



当车子奔驰于广阔大海旁的车道上时,挂水苦笑道。



「『那样做』是指什么?」



多纪自从上车后,整个人就感觉莫名地有些拘束。



「就是要佐和小姐写下送洗费用的名目呀。」



「泼水的是他女儿,所以我觉得要女儿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话也不能这么说,还是要考虑一下佐和小姐的心情吧……」



「我倒觉得,挂水先生太天真了。」



多纪的声音,明显流露严厉之色。



奇怪,我是踩到什么地雷了呀。挂水内心戒慎恐惧地试图想揣摩多纪的心思。



「我并不是说要怀疑清远先生,但是毕竟交情还不到可以彼此信任的地步。挂水先生似乎因为清远先生是吉门先生介绍的,就满脑子已经相信人家了。但是,我们可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本人耶。头一次见面就有金钱往来,只要是有心人,握着这样的把柄想怎么滥用就能怎么滥用。我们毕竟是县厅的人,不论金额多小,都应该厘清每笔钱的缘由,『致歉费』这种名目,是说什么都不能收下的。」



面对多纪严厉的训诫,挂水再度感到垂头丧气。他很厌恶完全没有想那么深入的自己,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



「如果是想厘清金钱缘由,要身为当事人的女儿来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吧。我哪里做错了呢?」



「不是啦,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不用非得让佐和小姐来写不可……」



这是谎话。他当时其实连需要写下缘由这一点都没想到。



多纪突然之间陷入沉默——然后说道:



「如果是我鸡婆的话,那很对不起。我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了。」



「啊?不是啦,等一下!」



她那从未出现过的僵硬语调,让挂水内心着急不已。确认过后方来车后,他把车停到路肩。



「对不起!我当时什么都没考虑!都怪我,明明多亏了明神小姐帮忙,却还说这种话。」



单凭挂水一个人是不可能想到能以送洗费的收据让双方达成和解的。如果多纪没插手,挂水或许就会一路被牵着鼻子走,就那么收下致歉费。结果,竟然还说什么人家「不近人情」。



「因为明神小姐很可靠,我也不自觉地什么都依赖你了。」



「我才不可靠呢。」



多纪的侧脸仍显得僵硬,眼神落至膝盖。



「我在短大毕业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在没有正职经验的情况下,好不容易争取到县厅的打工机会,这才总算能赚到生活费。约聘到期时,还多亏挂水先生引荐我进款待课……所以,我想至少得帮上一点忙才行,每天晚上都向爸妈请教商场礼仪,或听取针对县厅的直率意见。」



啊,原来如此,挂水到如今才终于察觉到。比自己小三岁,算起来只有二十三岁的多纪,虽然很能干,但这份能干却不是与生俱来,而是在不断摸索的过程中,努力再努力得来的——若非如此,以这么年轻的年纪,不可能做到像方才一样适时地低声提点。



这是为了谁?为了一个明明大征集三岁,却完全难以依靠,始终浸在「县厅规则」的正式职员前辈。



因为,那家伙碰巧给了自己一份工作。



有这样的妹妹,应该会非常疼惜这个可爱的妹妹吧……真是个白痴!挂水在内心大骂着曾有这种想法的自己。多纪远比自己可靠多了啦。



自己到底是多么窝囊呀。



「抱歉,我只看得到眼前的事情。」



「……挂水先生的眼前,只看得到我不近人情,而让那个女儿很可怜吧。」



「咦?」



「没事,走吧,都拖到回县厅的时间了。」



说是没事,但看来不像「没事」——看多纪的神色,感觉上明明更受伤了。



我到底是怎么把这女孩伤成这样的呢?



「就算是不近人情,但是有帮上忙吗?」



「不,呃,我说的『不近人情』只是轻浮的玩笑话……我要收回。」



多纪根本不搭理挂水那窝囊的藉口,再次询问。



「有帮上忙吗?」



「当然有,都靠你帮忙。没有明神小姐你这个助手,我会很伤脑筋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所以只能这么说。



「那就好,谢谢你。」



多纪之后就仿佛婉转拒绝再对话似地,将视线投向副驾驶座侧的窗户外。



虽然明白挂水在意自己的情绪变化,多纪仍佯装眺望窗外流动的景色,视线同时以不至露骨的程度,闪避挂水。



从县内短大毕业后,她一直找不到工作。高知这种乡下地方,工作机会本来就少。像多纪这样没有特殊执照或技能、学历也不特别高的人,求职活动往往只有挥棒落空的份。更何况,就业环境对于女性又尤其严苛。



之前好不容易争取到县厅的打工机会,也是因为在市内最大,也是唯一的百货公司工作的父亲居中牵线。



她开始打工后,就拼了命工作。她想自己应该相当受到器重。后来,大家甚至会说「有不懂的地方,就去问多纪。」



但是,随着约聘期限逼近,大家嘴里虽然说「好可惜、好可惜」,却没人帮忙阻止这一切。自己只是约聘人员,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个时候,来到多纪眼前的是挂水。刚开始时受托调查,那虽称不上是测试,总之后来也成为一种契机,让她受征询是否愿意就任成为款待课的约聘职员。



虽说是约聘,但是身为款待课计划主干的工作人员,契约采用随时更新制。事实上,地位就像准职员一般。



我做得来吗?其他还有更……



持续认真地找工作,却始终只听到对方表示「不需要」的拒绝,对此不会感到挫折的人才奇怪。同样地,多纪虽然未曾表现在态度上,但其实内心一直感到相当自卑。县内的工作机会原本就少,就算不离开本县,要成为正式职员也很困难,返乡入厅的挂水某种程度可以算是菁英。那样的菁英,竟然主动运作让自己获得聘用……她只能觉得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没有你是不行的。



挂水拼了命地这么说,而当时她也听说了许多关于吉门的事。



如果是你,就完全符合吉门先生提出的条件了。我也听说过你在总务部那边的评价,这样绝对比现在再找信任来得保险。而且,你帮忙找出清远先生时的细腻手法,不是别人随便模仿得来的。你因为了解清远先生那件事,所以刻意不报出县厅名号,才找得到目前的联络方式,不是吗?你已经在县厅打工一年,却完全没有沾染上「县厅规则」。我们款待课想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第一次——听到他人说「需要」自己。



正当她持续被人以「不需要」拒绝时,挂水是第一个对她说「需要」她的人。



所以,她却卯足了全力。还拜托父亲,进行了像是新人研修般的恶补。每天晚上,必定热心倾听父亲述说关于「民间的话会这么做」的指导。



另外,也听说了民间对于整体「公家单位」的反感。



尽管如此——尽管她为了能够帮上忙这么努力,尽管她这么想要帮上忙……



挂水却始终以带点距离感的姓氏「明神小姐」来称呼她,而面对佐和,却打从一开始就以「佐和小姐」来称呼。



尽管初次见面就被泼得一身湿,但在今天的调解中,他却说多纪不近人情,然后觉得佐和很可怜。



——自己是在问什么蠢事闹别扭呀?



说到清远这个姓氏,在款待课中(虽然目前尚未公布)指的就是提出「熊猫争取论」的清远和政。而为了要和佐和有所区别,当然必须叫名字了。



持续叫她「女儿」,也只是多纪的执拗罢了。她也知道,这种别扭该适可而止了。



「啊,抱歉,我可以把车停一下吗?」



挂水在即将度过横瓦仁淀川河口的大桥时,突然出声道。那里有间被海边冲浪客充当基地的小店。



这里就只有土地特别大,挂水将车停进因占地广大而规划得较为宽敞的停车场,随即步出车外。然后,跑向店家。



是要上厕所吧,多纪边这么想着边等待。后来,挂水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大概是绕道从车子后方回来的吧,突然打开的驾驶座车门让她吓了一跳。



「抱歉,这个给你。」



递到面前的是「冰淇雪酪」,这是种像是将霜淇淋和雪酪平均混合而成的冰品,高知沿路或观光区常有贩卖这种冰品的小摊贩。对方伸手送上的廉价甜筒里,盛着经冰淇淋杓塑性的浑圆冰淇雪酪。



「我想,白色应该是最经典的吧。」



所谓的「白色」,意指纯香草口味。其他还有像是草莓或巧克力等不同组合。



望着挂水仿佛窥探般的神情,以及他递上来的冰淇雪酪,多纪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呀,我也最喜欢白色的。」



一看她接过甜筒,挂水仿佛如释重负地笑了。



「我们到堤防那去吃吧,天气这么好。」



挂水拔下车钥匙,关上车门。多纪无可避免地自然跟着下车。



她边走边舔着冰淇雪酪,尝到了暌违已久的滋味。原本觉得是随时都吃得到的东西,却意外地没什么机会吃。那清爽的滋味非常独特,很好吃。



一步上堤防,就看到稀稀落落的冲浪客,应该是在等大浪吧。



「已经有人开始冲浪啦,不觉得冷吗?」



「不过,都已经是会出点汗的季节了。听说有些冲浪迷在更冷的季节就开始冲浪了呢……」



「喔~」



挂水正在咬的也是白色冰淇雪酪。和儿时相较起来,有如减肥成功般而小了一圈的甜筒,没两三下就被吃完了。



「很久没吃这个了,真好吃。谢谢你请客。」



「嗯,那我们回去吧?」



走回车子的路上,挂水歪着头窥探多纪。



「心情,好点了吗?」



多纪再次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是拿他没办法耶。



「挂水先生,你犯规罗。拜托你可别常做这种事喔。」



「抱……抱歉。用食物来哄你,果然不太恰当吧?」



面对突然变得像泄气皮球般的挂水,多纪笑说:「不会啦。」



你这样,不是会害人觉得比自己年长三岁的男人很可爱吗?——这她实在说不出口。



「我只是在闹别扭而已。完全不是什么值得挂水先生挂心的事情啦。」



「闹别扭……为什么?」



「那就是秘密了。」



大概是担心继续追问下去可能多说多错吧,挂水没再追问下去。



在冰淇雪酪的休息时间之后,多纪似乎又回复了正常,挂水在心底松了口气。



他也不太清楚状况,只有自己似乎做了什么的自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昨天近森踩到的地雷,他就看得很清楚。要是让别人来看今天的自己,大概也知道自己是踩到什么样的地雷吧。



不论如何,两人就在「和小时候想必,冰淇雪酪只是成功减重小了一圈,其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有「相对的,衣服(口味种类)倒是变多了」等等无关紧要的话题中,回到了县厅。



向下元课长报告完毕后,挂水立即开启电脑。



「是要向吉门先生报告吗?」



一旁的多纪问他。以此等敏锐观察力而言,多纪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挂水点头,同时开启电邮软体。手指任意舞动,完成一篇报告成功与清远接触的电邮。



将电邮送出后不久——



「挂水,吉门先生来电。」



职员们对于这通电话,都发出「喔,一阵子没打来了呢」等的评论。



「喂,我是挂水。」



「我是吉门,我已经看过邮件了。」



吉门的声音仍然是睡意浓厚。



「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找到了嘛。」



「啊,那是……」



他瞄了一旁的多纪一眼。



「那是因为在吉门先生的建议下,说聘用的那位民间女孩很努力提供协助的关系。」



「喔~是什么样的女孩?」



「啊,是一个原本从民间进入县厅总务课打工的女孩,叫做明神小姐。」



他接着说明聘用多纪的始末。



「你们还真是不费工夫地就获得了一个人才呢!」



吉门同样大大称赞多纪的工作表现。



「话说回来,现在才五月,亏你们已经争取到商议机会啦。那里应该有个很猛的门神守着,我本来以为凭那门神的攻势,应该得花不少时间呢。」



「啊,你是说他女儿吗?」



吉门并未否认。所以,指的大概就是他女儿吧。



「的确,一开始因为他女儿一直不肯帮忙转告,让我们吃惊了苦头……不过,后来总算请她收下名片。可能后来有帮我么转交给清远先生。清远先生很快就和我们会面了。目前暂订先从商议开始,他下周会来县厅一趟。」



「喔~那还真厉害耶。」



都是托你的福……正当挂水想这么说时,吉门却先发制人似地以平淡的声音继续说:



「我看哪,你还是别掉以轻心,先做好心理准备比较好喔。他大概是打算来扔炸弹进行轰炸的呢。」



在被这么提点之前,他都差点忘了对方可是传说中的「熊猫争取论者」。



二十年前就倡言那种构想的男人,时至今日又在民间打滚磨练了十年。完全无法预测他会说出什么。



「说……说得也是呢。得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他来才行。」



或许是察觉到挂水的紧张,感觉上吉门似乎在电话那头窃笑。



「有这种用心就好。那就加油吧。」



「是的,谢谢你……」



「我对于这事的发展很感兴趣,方便的话,就麻烦你报告一下经过吧。等你有空闲的时候再报告就行了。」



「拜啦。」吉门干脆地挂上电话。他那淡然的样子让人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有兴趣」,但是会让吉门亲口说出「有兴趣」,由此可知他是真的很有兴趣。



他早就已经摸清吉门这样的个性了。



*



正当佐和在县厅来的访客回去后,忙着收拾起居室时(虽然佐和的心情是很想在玄关洒盐驱邪就是了),面对电脑的和政对佐和出声道:



「你是因为对方报出乔介的名字,才收下名片的吗?」



正想收走的托盘顿时在手中跃动,代她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完全无法发出只字片语。



和政大概是故意的吧,他并未转向佐和这边。



「别在意我,都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



佐和没说什么,收完茶具就走出房间。



躲进自己的房内后,佐和拉开从小用到大的书桌中最深的那格抽屉。



里头塞满了没放在书架上的书籍,那是吉门乔介出道至今的书。哪里完整收集包含文库文(注13:文库本为日本的廉价平装口袋书)在内的十多本首刷书籍。还有一些明信片,放在竖立于抽屉缝隙间的信插中。那些全部都是贺年卡,用一条已经磨损的蓝色绉绸装饰发束扎成了一束。



她抽出那一束明信片中最上面的一张。



那个人小时候曾练过钢笔字。他用这端正的字体,写下收件人「清远和政先生、佐和小姐收」。寄件人的住址、姓名则是印刷。



背面也是最老套的十二生肖图样,加上常见的印刷祝贺文,空白处再用笔手写补充上一句:



「我还是老样子,也希望你们一切安好。」



对于这些不见创新,但是年年必定行礼如仪寄达的贺年卡,父亲没有说过些什么。替贺年卡分类是佐和的工作,这难以区分到底算工作关系或亲友关系的贺年卡,总会被她悄悄放到这个信插中。



那个叫做「东京」的都市,对高知而言有如外国一般遥远。在那些常在电视上看到的繁华街道中,真的存有一处是乔介的住处吗?不论电视播出的是东京的哪条街道,感觉上就是很难把乔介的住处恰当地镶嵌其中。



书上的作者近照,并未使用看得清长相的照片。在那张大概只能看到一个略为驼背的瘦高男子的远景照中,那风景——全都是属于高知的景物。



那并非是具有特色的著名场所,只是,佐和就是知道。就连详细地点都知道。用的是前往东京时一起带去的照片吗?又或是偶尔回来时,为作者近照而拍摄的照片呢?



关于这些,佐和就不清楚了。彼此间仅存的联系,就只有每年如同义务般交换着只字片语的贺年卡而已。



她知道对方的联络方式,对方也知道这边的联络方式。但是,就仅仅只是知道,彼此实际上都未曾联络。



她根本想不到,会以这样的形式从县厅那边听到乔介的名字。



——为什么?



她凝视着那端正的字体,一股复杂情绪油然而生。



为什么会将父亲介绍给县厅呢?



乔介明明知道,和政当年是被县厅逼走的呀。



明明就是县厅,害自己的家庭分崩离析的呀。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以质问乔介到底做何打算的名义打电话过去。



但是,数年来中断联络的恐惧占了上风,她还是无法提起勇气打电话。最后,只能将取出的贺年卡又原封不动地放回信插。



如此没出息的自己,让她感到相当不耐。



*



针对是否该实现公布清远的相关资讯,下元课长与两名「清远负责人」历经数度缜密会议后,最后决定公布。



这是因为,清远很可能会对款待课造成某种程度的冲击。与其到时候才断断续续地被大家问出二十年前的「熊猫争取论」或资深职员口中的陈年旧事,还不如一开始就讲清楚,会有这么一号人物来厅里当咨询顾问,让职员做好心理准备。



除了约略说明「熊猫争取论」的概要,两名「清远负责人」也向众人预告了清远与众不同的人格特质。



「这个人虽然大刺刺的,但是从他二十年前成提倡『熊猫争取论』就知道,他是个拥有甚至让吉门先生也自叹不如的创见的人物。在民间也是广为人知的观光咨询顾问。我们完全无法预测,他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想法,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提出。」



总之,只要知道有个高知粗犷男儿的怪人要来就是了,款待课大概获得了这样的共识。



接着,就到了商议当天。



清远穿着不至过于邋遢的休闲服,拎着个挺时髦的公事包现身。



哇,是「保罗·史密斯」(Paul Smith)耶,挂水肩头一缩。那是挂水之前也觉得不错,稍微调查过,最终却因价格下不了手而放弃的新款公事包——而且好适合他。



已经买不下去了吧——挂水微微叹息。亲眼看到它搭在这位成熟男性身上,远比在自己身上更为潇洒时髦的样子,对同一款商品下手的兴致也随之烟消云散。



清远在会议室中,暂时进入了名片交换时间,对象是款待课全体职员。例外就只有已经交换过名片的挂水和多纪。



接着,包括多纪在内的女性职员分头端上茶来,男性职员则开始就座。下元课长在等候茶水时就想开始谈话,随即被清远挥手制止。



「她们也是款待课的成员吧。既然是在帮大家送茶,就等到齐了再开始吧。」



难道因为是女性,就不让她们全程参与吗?我可没这打算——似乎也隐含了这样的弦外之音。很明显地,女性职员们也因此展现出高昂士气。在这个没有特别恶意,却弥漫着男尊女卑氛围的职场中,清远的态度显然大受女性欢迎。



现场气氛让一群年轻男性职员也开始帮忙递茶水,末了全员才一起就座。



「——就让我重新自我介绍。」



清远开口道:



「在下就是二十年前以『熊猫争取论』大闹县厅的清远。」



在咧嘴一笑的同时,便使出如此强烈的一击。挂水和多纪早已领教过这一招,但其他职员似乎全都惊愕莫名。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



「在下十年前虽然离开了县厅的工作岗位,如今却有机会和县厅的各位有为青年公事,真的非常感谢这难得的机会。毕竟,就连下元先生都比在下年轻十五岁呢!所以,在下也非常期待双方能够展现与我当年在职时截然不同的新气象,展开具有弹性的对话。」



面对清远以戏谑口吻夹杂牵制的话语,简直像在场中透出几乎快被判定为「犯规」般的一球,所有人不禁哑然失声。清远完全掌握了主场优势。



清远接着再次转向下元。



「下元先生,承蒙款待课委托在下担任观光咨询顾问。但是,在下真能认真接下委托吗?」



「是的,我们是真有此意。」



乍看之下,下元一脸平静地应答,但是对清远较为了解的挂水,非常清楚面对清远这样的对手时需要多少胆量。



「高知虽以观光立县为目标,但是观光企划却不怎么高明。承蒙介绍清远先生的吉门先生出言指正,我们才对本身构想的极限有所自觉。我们的构想,总是难以超越『公家单位』的框架。但是,观光客并非来自『公家单位』,而是民间大众。与其事到如今才忙着临阵磨枪,培养所谓的『民间感受』,还不如以谦逊的态度,仰赖民间人士的智慧,可能比较有效率……」



「原来如此。简单来说,就是要为高知县量身订制观光企划案罗。」



清远「嗯嗯」地边点头边答腔。



「既然是针对高知县设计的企划案,那工程可就浩大了。这和以民间旅行社为对象,规划出住宿一、两晚又或一周到十天的旅行企划相比,规模可说是天差地别。你们也必须对在下所收取的酬劳,做好心理准备才行。」



「那么,请教是……」



就连下元也不免诚惶诚恐地询问。清远随即竖起一根食指,那根食指是多少钱呢?所有人吞了口口水。



「每个获采用的计划,收费一千万元。」



议场窜过一阵战栗。但是就在同一瞬间,清远又继续说:



「……本来是想这么开价的啦,但是我原本也是县厅的人,很了解县厅的财政状况。现在和仗着国营铁饭碗滥建蚊子馆的时期不同,财政也越来越窘迫了吧。所以就给你们打个折,以所须各项经费另计的方式,每个计划算五百万元吧。这是最低极限了。」



这条底线不肯再退让了,从清远的声音当中可以清楚得知这样的讯息。



「我们要谈的规模,是将县视为整体企划来规划,要是出不了这样的经费,那最好从一开始就放弃什么『观光立县』的想法吧。」



下元虽然在一瞬间犹豫了,但随即便下定决心似地回答:



「我明白了,酬劳方面请允许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检讨。只不过,希望能先看过企划案,让县厅对此进行讨论后再决定,不知道这样行不行呢?」



挂水非常清楚课长为何语带顾虑。



高知县观光部预算约为七亿元。在这七亿当中,每件企划索取五百万元,绝不是个小数目。



而清远这边呢,则向下元露出无畏的笑容。



「说得好,就是得这样。想对智慧劳力大幅杀价的公司,是成不了大器的。」



他紧接着不针对特定对象,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说道:



「唉,这在地方上也很常见就是了,不论是企划或设计师都好,都会被许多人认为反正是用脑力或直觉工作,所以常说『像这种无本生意应该很便宜』……真是够了。像是什么『企划,不就是用脑袋稍微想想就好吗?』、『设计,不就是画上那两三笔而已吗?』等等,就是诸如此类的想法。我认识的一位设计公司老板就说过,在设计社徽的委托工作中,就有客户大言不惭地说『随便画画就行了,所以两、三万元就做得来吧!』。而且就是这种客户,最会对成品罗里啰嗦地指三道四。就这部分而言,会被都会的人视为乡巴佬也是没办法的吧。总而言之,款待课没有那种想法,真是太好了。」



好贵……现场气氛变得让任何人都开不了这样的口。果然,清远就连类整对谈话结论也是毫不留情。



「那么在展示企划前,我们先来统合对于高知县的相关认识,当作观光参考资讯吧。」



清远随之将视线投向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资深事务人员。



「你是中平小姐吧?如果有的话,可以麻烦你把高知县地图拿出来吗?」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就把十二名职员的名字全都记下来了吗?所有人都惊讶地双眼圆睁。大概是没想到会被点到名字吧,中平本人也吓了一跳。



「啊,是……要拿什么尺寸的地图呢?」



「麻烦你拿正好可以在桌面上摊开来的大型地图。」



一边点头离席的中平,不久后拿着清远所要求的地图回来,在会议桌上摊开来。



清远以粗大的手指向地图。



「你们,各位看着这地图,有什么想法呢?」



面对清远的提问,职员开始戒慎恐惧地回答。



「……山镇的很多耶。」



「平原地区好少喔。」



「可是,河川很多这一点应该能引以为荣吧。而且,还有很多清流。」



「说到河川,『四万十』(注14:四万十川是位于日本高知县西部渡川水系的干流,全长196公里、流域面积2270平方公里。是四国第二大河。该河干流未建设任何大型水库,而有『日本最后的清流』之称,并与柿田川和长良川并称为日本三大清流。亦名为水百选、日本秘境百选之一。)的知名度很高,但是其他还有像是『仁淀』、『物部』、『安田』等,水质好的河川多不胜数。」



「像吉野川的源头也在高知吧!」



「海岸线好长呢。地形嘛,也算有其独特之处,整个县就是东西横向很宽。」



「也因为那样,交通网建设还不发达。」



大家意见交流到某一程度时,清远「啪」的一声拍手。



「像这样看着地图,就能一目了然了吧。丰富的自然环境,海洋、山川,一抬头就是俯视自然的天空。这里什么都有。而且,几乎全都被完整保留了下来。说到高知引以为荣的地方,就是丰富的自然资源。」



「但是——」清远以严厉的眼神,凝视在场所有人。



「相对的,高知就只有自然而已。」



没有任何人回嘴。



因为这是事实。



「也难怪这里的自然——特别是山区会被完整保留下来。高知的自然山区之险峻,彻底导致开发窒碍难行。就算想要进行开发,也不知道从何着手。也因此,高知至今保留了这么丰富的自然资源。那也是事实的另外一面。想要发展成为大家都会,就需要平原地区,又或是铲平山区创造平原。



高知的宿命,就是背负着难以发展成为大都会的地形缺陷。高速公路如今好不容易才开通,但是交通还是很不方便。平地少再加上地理条件恶劣,如此一来也不适合招商。这也就是为什么高知至今始终难以逃离日本低收入县的宝座之争。」



「你……你这个人,刚刚不是才说过高知的骄傲正是自然资源吗!」



近森出言反驳。而清远道:「正是如此!」一边指向近森。



「如果千方百计只想发展成大都会,那么高知的自然环境就会成为一种枷锁。在这里,必须彻底颠覆这样的想法才行。像高知这样,在单一县中凝聚形形色色丰富自然资源的土地,就全国而言也算罕见。举例来说,有些县即便有山却没有海,有些县则缺乏上得了台面的河川。相反的,也有些县是缺乏山脉和森林吧。



但是,高知这里却是一应俱全。而且,撇开『开发』观点不谈,这里都是适合人们亲近的大自然。就这一点而言,我们还必须感谢过去的行政单位呢!他们只会拼命兴建大而无当的『国营蚊子馆』,却无法克服地形或地理障碍,将高知发展成为地方上的一大都会。我们真的要好好感谢他们的『拙于开发』才行。正因为如此,高知才能时至今日还保留这么丰富的自然资源。」



所有人都被清远的这番演说所震慑住。



众人屏息般地等候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若高知以观光立县为目标,就必须灵活运用过去行政单位『拙于开发』的遗产,也就是自然资源。」



清远的手敲了敲摆在桌面上的地图正中央。



「挺好了,高知县的价值正是在于这样的自然资源。若以现在的技术铲除高知的自然,高知县的价值也会在同时灰飞烟灭。我这么说一点都不夸张,请大家牢牢记住这一点。而且,就在高知巧妙地不动用那些遗产,将其原封不动的这数十年间,情势已经慢慢转而对高知有利了。」



「这又从何说起咧?」



下元以稍嫌缓慢的语调询问。是想避免卷入与清远的滔滔雄辩吧。



「『环保』、『户外旅游』这些词类已经在世上受到肯定了。而且,还能传达我们整体计划的正面形象。高知不可能不搭这股顺风车吧。毕竟,我们也没必要挑明说什么因为『拙于开发』,所以自然资源都被保留下来,只要倡导高知原本就非常重视与自然和平共存,所以并不积极投入都市开发就行啦。这种形象战略虽然是在吹牛皮,不过确实致胜法宝。」



面对这番畅所欲言的话语,就连下元也陷入沉默。在此情况下,挂水缓缓举手。



「请问……也就是说,之后将采用以户外旅游为主要重点的观光计划,是吗?」



「你倒是很敏锐嘛,挂水。不过,详细计划还得向我买就是了。」



清远对着已经直呼其名讳的挂水一笑。



「就有个国家凭藉高知非常相似的条件,成功以观光之国打响名号。知道是哪里吗?」



挂水被这么以温暖,只能摇头。



「就是纽西兰呀。」



面对这个意想不到的国名,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那里也是个被海洋环绕的岛,除了自然资源以外,顶多就只有羊群或蜜蜂。即便如此,观光客仍然络绎不绝。据说,日本也有很多人会定期造访。他们锁定的正是户外运动。」



看到一路下来只会「点头称是」的这一伙人,清远稍微显露不耐神情。



「你们听到这里,还摸不着头绪是不行的。挺好了,户外运动少了自然可是行不通的。在纽西兰,可以从事所有类型的户外运动,这就是他们的卖点。顺便一提,听说他们的生态导览行程野很兴盛。



高知碰巧也拥有相同条件。所谓的『兼顾观光发展与自然维护』,对于少了自然就毫无价值的高知而言,不正是最适合不过的观光计划吗?另外也很适合祭出环保形象,而且还比去纽西兰更便宜呢。」



不是啦,我想大家都是被你的风格吓坏了,反应变得迟钝而已——挂水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这正是个让大家适应清远的好机会,所以他也就默不作声了。



「正因为如此,我要向高知县提案的企划有两个。」



清远从保罗·史密斯的公事包中,拿出两张A4大小的纸张。



两张纸上以极粗的黑体字印着——



「户外运动&生态导览行程」



「绿色旅游」(注15:绿色旅游(Green Tourism),其定义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绿色旅游是指具有亲环境或环保的各类旅游产品及服务;狭义则指农村旅游,即发生在农村、山区和渔村的活动。)



最熟悉清远的自己不有所表示不行,挂水因此对清远提出问题。



「我认为,这个『绿色旅游』也算是『拿香跟着拜』的企划,不是吗?」



在农村等地区迎接观光客,让他们进行农业体验的绿色旅游,可说已然成为地方的固定观光企划之一。当然,在高知县内也可看到许多地方致力于此,的确无法否认这一的企划有「现在才跟进」的感觉。



「拿香跟着拜也能发挥出事后诸葛的智慧吧,并非拿香跟着拜就不好。撷取先行者的优点,这才是我这整个企划的基础呀。」



「也就是说,清远先生拥有所谓的『事后诸葛的智慧』罗?」



「这部分,就请大家好好期待吧。另外,若只锁定户外运动,虽然能够吸引年轻族群,却很难吸引高龄族群。将企划设定为户外运动&生态导览行程以及绿色旅游这两条主轴,也是为了拓展游客的年龄层。虽说绿色旅游就广义而言,指的也是『户外旅游』就是了。」



「所以说……」清远说着从公事包中拿出第三张纸,上面印刷的仍是极粗的黑体字。



「高知县整体休闲乐园化」



「让我们舍弃果度开发,利用原有的自然环境以及设施,将整个县打造成一座与户外运动相关的休闲乐园。这样的想法如何呢?」



——这的确是一枚震撼弹。挂水不由自主地停止呼吸。岂止「熊猫争取论」啊?清远现在谈的可是在「不可发的情况下」,将整个县「彻底改造成一座游乐园」呀。



「这种事情……有可能做到吗?」



下元的声音也沙哑了起来。



「当然,虽说是要利用现有资源,但是初期投资不帮忙估出个数字也不成。不过,所需要的素材其实都已齐备至一定程度。譬如说,光是看看海边……」



清远屈指数算。



「首先,目前民间已经完成好几处赏鲸基地了吧。不论是县的中部、东部或西部,整体态势已经是各处都能迎接游客来访。再来就是海龟的产卵。一到产卵季节,黑潮沿线的海滩上,每晚每晚都有数十只以上的海龟登陆,以最自然的姿态随处产卵。我想就算是你们,也不会不知道这回事吧。」



「啊,那种事情早就……」



见怪不怪了,面对想这么说的职员,清远以「那种想法不行」这么一句话加以指摘。



「自己已经见怪不怪,所以觉得没意思,这种想法好似绝对不行的。你们仔细想想,还有人千里迢迢来旅行,只为目睹海龟产卵或鲸鱼耶。只要从『绝对能够观察到海龟产卵』这点下手,好好加以规划,那可会是笔相当惊人的观光财呢。毕竟产卵季一到,就肯定不会扑空。连我都不知道这个企划实际上能赚多少,而且回流客的数目也非常可观喔。」



清远紧接着回归正题。



「现在不仅东洋町的室户市、仁淀川河口已经成为冲浪景点,室户市及大月町也正展开海洋独木舟活动。种崎那边的风浪板活动相当盛行,而说到浮潜或水肺潜水,更是到处都有相关的训练学校。这里的地形,反正就是海岸要多少有多少,若能规划出水上摩托车的专属景点也不错。这么一来,也能解决在海水浴场玩水上摩托车容易发生事故的问题吧。」



「居然有那么多……」



挂水以惊愕掺半的情绪低喃。方才被列举出的资讯中,他知道的不到一半。



这么说来,前几天和多纪一起吃冰淇雪酪的仁淀河口,的确唷看到冲浪客——他不自觉地望向多纪那边,同时发现多纪也望向自己这里。光看表情就明白,她肯定也想起了相同情景。



自己当时只是以看风景的心情眺望眼前景色,但那对清远而言,却是可观的「素材」之一。



「光是锁定海洋,就已经找得到这么多素材了。但是,现在这些素材全都只是漫无章法地散布各处,你们不觉得光是把这些点进行有机性的紧密串连,就能形成一个满有看透的休闲乐园了吗?目前所需要的就只是结合资讯以及交通规划,如果没有厕所或休憩场所,就增设简单的清洁设施,另外还有像是提供指导教练或是租借器材之类的。之后,游客就会自己选择想从事的活动,到此一游。资讯窗口由款待课来负责就行了。预算大致估个二十亿元就够了吧。」



「好了,精华预告大概到此为止,怎么样?」清远这么总结。



「细节就再看我留在这里的企划书吧。不需要急着回答,但是也拜托不要一直给我拖着喔。这个企划案,基本上只要是拥有和高中相似地理条件的自治团体,到哪都推销得出去。你们如果不买,我可是预定要卖到其他地方去的。」



下元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



「请问,我们考虑的期限到什么时候为止啊?」



「那就先订一个月好了。」



挂水脑海中想起吉门之前说的事。



要是一个月之间没有任何联系,就会被视为协议作废。那就是民间的时间感——这是刚开始和吉门接触时,对方教会他的第一件事。



商议结束后,挂水和多纪送清远到停车场。



走在厅内时,清远突然回头转向挂水。



「不好意思,如果县厅决定要买我的企划,那么在下一场商议前,可以给我款待课成员的照片吗?应该有你们平常聚餐上拍的那种照片吧?另外,麻烦也给我名字,只要直接写在照片上面就行了。」



「咦……」



挂水眨眨眼。



「你在刚开始交换名片的时候,不是就把所有人都记下来了吗?」



「不管再怎么交换名片,也不可能把超过十个人的名字都记下来吧。」



「可是,你不是记得中平小姐吗?」



「我没办法一口气全部记下来,所以只锁定几个去记。首先,我已经认识你和明神小姐了,所以没问题。另外就是有头衔的和女性了。女性除了明神小姐之外,也就两位而已呀。」



挂水傻愣愣地张大嘴,一旁的多纪则开始嗤嗤发笑。



「清远先生真厉害,好会虚张声势呢。」



的确,清远在会议中叫过的名字只有下元和中平而已。但是,只因为一开始曾点名中平,所以大家应该都以为他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而为此大吃一惊吧。



「如果不让大家觉得我有两把刷子,是很难推得动企划的。那么,照片的事就拜托你了。」



清远在商议结束之际,虽然曾稍微表露带着企划投奔其他自治团体的可能性,但是看来他似乎毫不怀疑县厅会跟着自己的企划走。



目送清远的车离开后,挂水仍呆愣着喃喃说道:



「这是诈欺吧……」



「那,要跟大家说清楚吗?」



被多纪这么一问,挂水苦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