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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 2)




圭介人不在,也不接电话,也不想一直在男生楼层打转,怜花走上楼梯回到女生楼层。这时候,电梯门开了,同班的男生走了出来。



“胁村同学,你干嘛呢?”



胁村肇怀里抱满了果汁罐,都快拿不住了。



“啊……嗯。去买喝的。”



他低着头小声回答。他因为内脏问题身形很胖,体重好像在90公斤以上,但性格很软弱,都不能跟怜花对上视线。



肇被班上的女生当成了跑腿的。一开始使唤他的只是安原美弥,阿部美咲她们那个圈子,不过最近,连剑道部的久保田菜菜,白井里美,林美穗,横田纱织,吉田桃子等比较不显眼的学生也加入了进来。



在怜花看来,这也是一种欺凌,但同学们都觉得相当理所当然。原因之一是这不像暴力或恐吓那样严重,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本人看上去也似乎对这个角色很满足。



在新干线里,肇也和田尻幸夫一起被迫站在美弥她们面前,表演名人模仿秀当娱乐节目。而领队的老师见到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个,你有没有看到一班的早水同学?”



怜花没有什么期待,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啊……刚刚看到了。”



肇的回答令人意外,不由得留心听了起来。圭介也算是年级里的名人,就算是其他班的学生,大概也都认识他。



“在哪里?”



“在屋顶啊。”



“是吗?谢谢。”



怜花为了掩饰自己扬起的嘴角,跟他错身走进了电梯。



酒店的屋顶在夏天的时候似乎用作室外餐厅,但现在还没营业。不过这里还是对客人开放,因为可以眺望京都的夜景。



电梯停下,怜花走出屋顶,有人跟她前后脚从楼梯下去了。速度快得似乎要把高跟鞋敲进楼梯里,反而引起了她的兴趣,回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



是女人。没穿运动衫所以不是学生,不过也不是一般的客人。



身上那件像浴衣一样的梅花花纹的上衣,看着很眼熟。因为跟平常的感觉不同,显得很时髦。她肯定是,校医田浦润子老师。



但是,为什么要那样跑掉呢。简直就像是听见了电梯的声音,慌慌张张逃走一样……



然后,发觉屋顶上几乎没有人。



白天天气虽然很好,现在天上却堆满了乌云,不光看不见星星,而且似乎就要下雨了,稍微有些发冷。之前可能有不少学生都来过,现在也都早早回去了。



没有人在吗?怜花在屋顶绕了一圈。



然后,就发现了呆站在角落,对面前的景色明显视而不见的人影。



修长的身形,穿着晨光町田红底白条的运动衫。



“圭介?”



怜花一出声,似乎把他吓了一套。



“你在这里干嘛呢?”



“啊……没干嘛。”



话不多,但明显很狼狈。看他好像挥散烟味一样左右摆手,突然明白了。



躲在这里抽烟呢啊。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但是,走近圭介之后,怜花发现了自己的错觉。一股跟香烟不同的、焚烧青草一样的甜腻香味……



“难不成,你在抽大麻?”



口气不禁严肃起来。比香烟更不可原谅。如果被人发现了,肯定会被退学的。



“没有啦……”



圭介嘴里否定,却还是胆战心惊的样子,相当可疑。



“转过来!真不敢相信!为什么要在修学旅行的时候都……”



怜花突然停下了。圭介的嘴边,粘着红色的东西。



是口红。



田浦老师。



脑中像是突然划过一条闪电,所有事情都连接在一起了。



面对如此骇人的真相,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已经连愤怒都感觉不到了。怜花心中泛上一股无力感,茫然呆立。



“怜花,那个……”



圭介犹犹豫豫地伸出手,但怜花连甩开他都不愿意,只是躲了过去,转身离开。



走进电梯按了楼层按钮,到电梯门关上为止,一次都没有回头。心想圭介会不会追上来,一直紧张得喘不过气,在电梯门关上之后,终于叹出一口气,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一声铃声之后,电梯门打开了。



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怜花倒吸了一口凉气。



莲实老师。



还以为已经到了自己要去的五楼——女生楼层,正准备从莲实老师身边走下电梯,才发现刚到七楼。



莲实老师挑起眉毛,嘴角露出笑容,但怜花没有看漏他在此之前,一瞬间僵硬的表情。莲实老师带着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走进电梯,按下了四楼的按钮。



“怎么啦?”



莲实朝这边问了一句。与其说是在担心自己的学生,更像是想要抢在被提问之前占领先机。



“没什么……”



怜花不带感情地说,他看到自己在哭了吗?



“是吗?”



莲实抬头看着楼层显示板。是不是在猜测学生在这个时候跑上屋顶的理由呢?



“……片桐好象,不信任我呢。”



他温柔地说。言下之意是其他同学都相当信任他咯。



“不过要是有什么难处的话,希望你能尽管告诉我。之前的问题,我也圆满解决了吧?”



似乎在说上次安原美弥遭受性骚扰的事,确实,如果相信美弥的话,那个问题应该算是解决了。



怜花沉默不语。铃声一响,这次到了五楼。



“我先走了。”



怜花鞠了个躬,走出电梯。身后莲实老师的视线如芒在背。



走了几步之后再回头,电梯门早就关上了。



然后突然想到莲实老师为什么会在七楼。



不过,现在脑中一片混乱。圭介在酒店屋顶吸了大麻。跟田浦老师幽会,还跟她接吻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在脑中翻滚,根本没法冷静思考。



总而言之,只想早点一个人待着,好好大哭一场。



看着怜花在五楼下了电梯,头也不回地离开,莲实关上电梯门,一脸懊恼。早知道就不该嫌麻烦,还是应该走楼梯。



没有电梯要是的话,电梯不会在最上层的七楼、八楼——套房所在的楼层停下,紧急逃生梯也没法从外面打开。也就是说,能进入七、八楼的人,只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或者住在那层的客人。



为了防止怜花有什么不必要的猜测,应该找人看着她比较好吧。



在四楼下了电梯,转过走廊转角,就看到柴原老师正揪住几个男生教训着。总算是没有带竹刀来酒店,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是纠缠善良高中生的小混混。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找柴原监视怜花吧。



莲实走上紧急逃生梯,再次回到五楼。



在那里,偶让碰到了田浦老师。



“田浦老师,打扰一下,有点事想请您帮忙。”



本以为她会吐槽自己用这种生硬的方式跟她说话,田浦老师却回了一句:“什么事?”她身穿梅花飘散花纹的丝质上衣,跟平时穿白大褂的时候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是片桐怜花,她看上去好像有些奇怪。”



莲实把电梯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她从屋顶下来的事,还有在哭的事。



田浦老师不知为何露出复杂的表情。



“嗯,她是个省心的孩子,应该不用太担心。不过能否请您去跟她稍微谈谈呢?”



“那个……一定要我才行吗?”



本以为她会满口答应,没想到田浦老师却不太愿意。



“她现在这个年龄很微妙呢,我觉得还是女老师比较方便啦。比起北田老师、小林老师她们,还是田浦老师对这方面比较习惯吧。”



“但是,莲实老师不是比我更受女生欢迎吗?”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片桐好象很讨厌我呢。”



莲实也恢复了平常那种随便的口气。



“拜托你了啦。虽然也不能说是以防万一啦,但现在,还是有人陪着她比较好啊。”



“好吧。”



田浦老师深深叹了口气,去找怜花了。



莲实目送田浦老师离开之后,又回到紧急逃生梯,拿手机打电话给安原美弥。



“莲实实!”



美弥惊喜地叫出声来。



“笨蛋!别叫名字啊。”



“没关系啦。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带大衣来了吗?”



“嗯。”



“留心别让人发现,从楼梯上六楼来。”



“好。”



莲实挂掉电话,快步走上楼梯。时间是晚上九点,六楼的走廊上,没有客人和酒店职员的身影。按下向上的电梯按钮,等了一会儿,铃声一响电梯门打开了,还好里面没人。



莲实从休闲裤后面口袋里拿出藏好的帽子戴上、又戴上黑框平光眼镜。用假名登记的时候,变装得更仔细,不过现在要骗过电梯的监视器,这种程度就可以了吧。



这是,美弥也到了,呼吸急促。鞋子换成了休闲鞋,怀里抱着春天穿的带帽子的大衣。



美弥把运动衫的裤脚卷到膝盖,穿上大衣再戴上帽子。这样,从天花板附近的摄影机的角度来看,也不会发现她是穿着运动衫的学生了。



两人走进电梯。莲实插进电梯钥匙,按下7楼的按钮。



美弥的手摸到莲实的手,用力握紧。修学旅行中,只有自己在做特别的事,意识到这一点似乎让她很兴奋。



在七楼下了电梯,两人走进套房。



“好厉害。这么大啊!”



美弥对第一次见到的套房,似乎十分感动。



“莲实实……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了呢。”



莲实关上门回过头,她便搂上了莲实的脖子。



莲实就这么站着跟她拥吻了起来。美弥的身子开始脱力,几乎当场就腿软了。莲实把她抱到卧室床上,剥掉了运动衫的裤子和内裤。



在学校里利用简短的空闲时间侵犯学生的话,会希望学生尽量穿些容易脱掉的衣服。从这一点来看,暖帘一样的校服裙子,只要脱掉内裤就能插入,十分方便。而运动衫在脱的时候虽然容易受到抵抗,却能当作脚镣利用。在上一任学校,快速扭转运动衫的上衣和裤子做成手铐脚镣,可是莲实的拿手好戏。虽然没有什么披露的机会,不过在宴会上表演的话,肯定能引起满堂喝彩吧。



“等一下。这种,很讨厌啦。”



对这种一面倒的发展,美弥也颇有微词。



“没有时间啦。”



莲实将美弥翻过身,一边让她撅起屁股一边说。



“自由时间期间我们俩都一直不出现的话,别人会起疑心吧?”



“但是,再多……啊……唔!”



强行的插入,让还没有充分湿润的美弥痛苦万分。



“稍微忍耐一会儿。马上,就舒服了。”



莲实把美弥的双手放到背后握紧,自说自话地开始了抽插运动。



“这只是彩排而已。正式表演要等到今晚深夜到明天早上哦。”



虽然看不到脸,但她拼命忍耐痛苦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莲实并不是施虐狂,对方的痛苦虽然不能让他感到快乐,但也不会因此对自己的行为有所顾虑。



过了一会儿,突然摩擦系数变小了。美弥开始分泌爱液了。在痛苦和屈服之后,肯定能获得最满足的快感。用细微的肢体接触把她调教成这样,还真是物有所值呢。看着学生在自己的指导下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教师这个职业的醍醐味所在吧。这个瞬间他是这么觉得。



最初本想立刻就结束,现在却觉得有些浪费。再稍微享受一会儿也可以吧,这也是指导学生的好机会。



“对了,美弥是不是有事需要反省啊?”



“……对不起。”



“喂喂,别还没搞清楚错在哪里就道歉啊。我说的是,美弥跟其他学生,大肆宣传我们俩的关系的事情哦。”



“但是,莲实实的事我没告诉别人。”



“不用说也会被人猜到啦。对方是老师这件事,是你说出去的吧?”



“嗯……但是……”



“这种事被别人知道的话,我会被开除。这么一来,就没法跟美弥见面了。这样可以吗?”



“不,不要。”



“那就不要再把我们的事跟别人炫耀了。”



“嗯。知道了。”



“真乖,好孩子。”



为了奖励她,便插入得更深。美弥就像被电流打到一样向后仰起身子,拼命维持的思考能力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无论是什么样的学生,肯定都有率直的瞬间。引向这个瞬间的,可能是快感,也可能是恐怖或痛苦。为什么其他老师,都不会抓住这个瞬间来加以指导呢?莲实觉得很不可思议。



“……那么,你都跟谁说过这件事了?”



“美咲和……其他两、三个人。”



美弥再次努力收集云消雾散的思考能力。



“那,这样吧。就说跟美弥有关系的老师,是真田老师。”



“哎?但是……”



“反正他肯定会离开学校了,不如再请他当个替罪羊。这是为了大家的幸福,真田老师肯定也很高兴能帮上忙吧。”



“唔……嗯。”



“别随随便便说一句就算数哦?自己考虑一下,怎么说才能让大家相信……对了。首先就尽量做出寂寞的表情好了。”



“寂寞?”



“最喜欢的真田老师就要不在了,寂寞得不得了。这种演技可以做到吧?”



“嗯。可以……”



美弥已经到了忘我状态,几乎像是在接受催眠暗示一样。



莲实在抽插动作中加上旋转,像对待爱犬一样,温柔地抚摸着美弥的头发。



美弥放松身体感受背后狂野的动作,咬着枕头忍住呻吟,茫然地闭紧眼睛。她的侧脸,不知何时,跟莲实记忆深处所收藏的另一个少女的面孔重叠了。



初中二年级的冬天,因为“恐怖的悲剧”而同时失去了双亲的莲实少年,被住在京都的舅舅,松崎武文一家收养了。



在松崎家等待莲实少年的,是温柔的关怀和谨慎的接触。



松崎武文是京友禅的画师。平时就不怎么喜欢和人交往,现在就更加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刚刚经历过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的圣司。不过,他身上有一种超然的气场,性格也相当不拘小节,对莲实少年来说,倒也不用太在意。



舅母宽子似乎对丈夫姐姐姐夫的惨死反应很大。她平常是个很坚强的女人,但也见过她因为一点小事想到那个事件而流泪。因为这样,对于独自一人活下来的莲实少年,她表现出了无微不至的关怀。莲实少年也一边适度地保留自己的空间,一边表现出开朗的样子。这样一来,宽子就更加同情莲实少年了。



姐弟俩——初中一年级的美野里和小学五年级的友也,在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心怀戒备远远观望,不过通过莲实少年辅导他们功课,努力跟他们打成一片之后,立刻就被当作温柔的大哥哥那样敬爱了。



莲实少年总是不忘回应周围的期待,这样松崎家也渐渐成了一个很舒服的住所。



离第三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半月左右,莲实少年就比其他学生更快放了漫长的春假。这段时间用读书和清晨的散步安抚了身心,三年级的第一学期就转学进了当地的京都公立中学。



莲实转校来的原因并没有公布于众。事件的被害者“莲实”这个姓已经上了全国新闻,所以虽然没有正式登陆养父子关系,还是用了“松崎圣司”这个假名。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并没有人察觉到事情的真相。



莲实少年受到瞩目,是在转学之后的第一次模拟考试,突然一跃成为年级第一的时候。



有几个女生对于比同学都成熟,散发出冷酷忧郁气质的莲实少年很有兴趣,其中也有人表白,但莲实少年全都郑重地回绝了。虽然版上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现在还是应该继续演绎身处悲剧漩涡中的少年才行。同样,他也没有积极发展男性朋友,莲实少年身边自然就形成了尊敬且疏远的气氛。



在这种气氛中,只有偶然换座位做到身边的叫石田忧实的女生,即使基本不被搭理,仍继续跟莲实少年搭话。小个子宽额头塌鼻梁,绝对算不上美少女,却不可思议地可爱。真是奇怪的孩子,总是对人爱答不理好像也不好,随便应付的过程中,突然发现她成了跟自己交谈最多的人。



莲实少年真正开始注意忧实的存在,是在换座位一个月后左右。



“圣司同学。你甘样唔得架。”(圣司同学。你不能这样啦。)



忧实对于莲实少年,不知何时开始用这种命令的语气说话了。跟莲实少年不同,忧实的成绩此次都是年级倒数第一,班上其他同学都觉得很可笑,还有人会很直接地嘲笑忧实。忧实虽然没有被欺凌,却一直是别人看不起的对象。但是最关键的莲实却对忧实的话相当包容,其他人也渐渐失去了兴趣。



莲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忍受忧实的态度。



但是,有一天,听着忧实的话,突然,想到了理由。



“圣司同学,唔知系咪好自我中心,俾人感觉好冷淡wo。要考虑吓大家嘅情绪先得……”(圣司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太自我中心,给人的感觉很冷淡啊。要考虑一吓别人的情绪才行……)



虽然不记得是怎么个情况,不过那是他发觉忧实似乎看穿了莲实少年的演技。



她跟不上课程不是因为智商不够,而是似乎有什么学习障碍,但她感受别人感觉的能力,却异常灵敏。如果有人被同学伤害了,就算本人为了不让别人发觉,假装没事,忧实也能立刻察觉,并及时给予安慰。平常总是被人小看,却几乎不被欺凌,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吧。



莲实少年自从接受了熊谷老师推测别人内心的忠告之后,就在观察并模仿周围的人,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把自然的感情演绎得相当完美了。骗倒大部分人都不成问题,现在的表弟表妹,也深信自己是个好人,是个温柔的大哥哥。



但是,在这里,有个轻易就看破自己伪装的人。自学果然还是有极限存在。



莲实少年现在面临两个选择。杀了石田忧实,或是,让她帮自己完成更加完美的感情模拟。



犹豫了许久,莲实少年选择了后者。为了将来自保,现在在这里,有必要将自己的拟态改善得更加完美才行。幸亏忧实虽然发现自己缺少感受别人情感的能力,却没发现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邪恶。如果将来忧实的存在对自己造成了威胁,这种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社会常识都没有的天真少女,要处理起来肯定很简单。



就这样,忧实成了教导莲实少年感情的家庭教师。



莲实少年自然就增加了和忧实在一起的时间。因为自己戴着面具这件事已经被她察觉,自然不用再演下去,自己了乐得轻松,相反,在善意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她,对于莲实少年面具下的真面目,一定无法想象吧。



忧实成了莲实少年在这世界上唯一不必戒备的人。



当作回礼,莲实少年在毕业之前一直辅导忧实的功课,但这方面却相当令人绝望。忧实的学习从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已经开始不顺,不管莲实少年怎么往前退,都追溯不到她能理解的地方。明知她的情况却一直放置不管,这些老师到底是怎么做事的。



终于,对于莲实少年来说,人生唯一的太平日子结束,迎来了毕业的时节。



莲实少年轻松进入京都屈指可数的私立高中,班上的同学也都进入了跟自己成绩相符的学校,只有一个人例外。



那个例外就是,忧实。



莲实少年只跟她父母见过一面,但他们都是奉社会评价为金科玉律的人,对于身患学习障碍的女儿只是觉得羞耻,所以立刻让她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上班去了。



毕业典礼上,莲实少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想。结束的事在那一个瞬间就消失了,他总是只对将来的事感兴趣。



然后,上了高中,令人激动不已的第一学期过去了。



莲实少年将在不被老师察觉的情况下,从幕后操控整个班级这个困难的目标当作自己的课题,现在也已经完成了90%。



然后刚开始放暑假,就接到了忧实的电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想看看自己没能去上的高中。忧实至今为止没跟莲实说过什么任性的话,这一次却很难得地开口了。



莲实少年本打算立刻拒绝她的请求,回过神来却已经答应了。



自己都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不过既然约定了,也没有办法。白天也可以带她参观,不过有人会捣乱,也不想成为好奇心的焦点,就晚上把忧实叫了出来。



已经几次在晚间潜入高中,把防盗系统摸了个遍。半夜十二点,莲实少年带着忧实从安全的路径进入学校,单手拿着手电筒带她参观。



教学楼、游泳池、体育馆、武馆、兴趣小组的教室。哪里都和初中没有多大差别,但忧实却对每一处都兴奋不已、感慨万千。



最后,走上教学楼的屋顶,一起观赏京都的夜景。教学楼里相当闷热,但晚风却很凉爽。月亮已经下沉,有点可惜,不过教学楼并没有多高,也只看到一部分地面上的照明,空中流淌着淡墨似的气流。



对于在京都出生长大的忧实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景色,但不知为何,她抓着安全网看得出神,一动不动。



“好了,回去吧。”



莲实少年开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两点。



忧实回过头,看到她眼中闪耀的认真神采,莲实少年后悔了。



还以为,会被告白呢。



但是,忧实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完全超乎了想象。



“圣司同学……杀左我啦。”(圣司同学……杀了我吧。)



“哎?”



还以为听错了,忧实却将圣司少年的双手放上了自己的颈间。



“唔该你啊。我想俾圣司同学杀死。”(拜托你,我想让圣司同学杀了我。)



就像回应忧实的话一样,不知不觉双手开始有了动作。她的脖子纤细得难以想象。就算把双手的拇指重合,中指似乎也能在后面相碰……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



不知为何,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捏紧忧实的脖子。



莲实少年茫然得看着自己的双手。



“俾圣司同学杀死,系我嘅希望来架……”(能被圣司同学杀死,是我的愿望……)



忧实又一次请求,但莲实少年收回双手,摇了摇头。



“那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嘛。”



忧实沉默着站了一会儿。



她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莲实少年脑中布满了疑云。



忧实抬起头微微一笑。



“对唔住。无咩嘅,讲下笑姐。”(抱歉。别在意,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



莲实少年并不是假装,而是真的从心底感到了疑惑。不光是不理解她的意图,还有自己似乎要变成陌生人一样。并不是因为忧实这样请求,而是刚才,明明按照自己的意志向指尖用力,想要捏紧她的咽喉。但指尖就好像麻痹了一样,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执行,这是为什么呢。



“回去吧。”



忧实对着莲实少年转过身。



就这样让她回去不太好吧。心中涌上这样的疑惑。



但是,结果莲实少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出了高中,在她家附近分开的时候,莲实少年从她背后,再次尝试用双手围住她的脖子。但果然还是不能捏紧。似乎想搪塞这个不自然的动作,他摸了摸她的头发。



忧实突然半回过头。



“今晚,多谢你……”



眼角闪烁着一点光芒,仿佛眼泪一样。



然后,忧实跑了出去,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



听说忧实去世,是两天之后的事。她在家里上吊自杀。



莲实跟以前的同学一起,去参加了她的葬礼。明明就那么看不起她,把她当空气一样视而不见的同学们对于她的死,反应都令人十分惊讶。不光女生们都流下眼泪,男生们也都相当情绪低沉。



在那里,莲实少年从一个女生那儿,听说了传闻。



忧实在组装电器产品的工厂上班。每天的劳动时间表面上是八小时,但实际上经常会加班四、五个小时,如果不能完成计划,假日也会强迫他们去上班。温柔好欺负的忧实就经常被同事推托工作也没法拒绝,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那可真是太过分了……那,是因为这样就得了抑郁吗?”



莲实少年问,她摇了摇头。



“我觉得唔系。”(我觉得不是。)



工厂里似乎有个很差劲的同事,总是明目张胆地对忧实性骚扰,最近发展到像跟踪狂一样。



“我都系听果度D人讲,有传闻话忧实其实系咪俾人强暴……”(我都是听那里的人说的,有传闻说忧实其实被他强暴……)



要找到那个男人,并不怎么困难。



大概是莲实的动作变得太狂野,美弥漏出痛苦的惨叫,莲实回过神,再次放缓了节奏。



“你知唔知依家同边个讲紧野?”(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名叫大村的不良员工,从后裤带里掏出蝴蝶刀,熟练的甩开刀刃。体格虽然弱小,感觉对暴力很习惯。



“做咩又唔讲野?”(怎么不说话?)



大村将匕首伸到莲实少年的咽喉前。他似乎把莲实少年的沉默误会成了胆怯,比目鱼一样的脸上露出笑容。用匕首的侧面拍了拍莲实少年的脸颊。



“死蠢。特登叫我来呢度。依家咪俾我想点就点咯。”(笨蛋,特地把我叫到这里来,现在我可就想干什么都行了。)



大村大笑,露出一口脏牙。



“系切开你个喉咙好呢?定系切左你个细佬好呢?啊?”(是割开你的喉咙好呢?还是切掉你的小弟弟好呢?嗯?)



大村将匕首的刀刃向下滑去。滑倒腹部的时候,莲实少年做出了对方想象不到的行动。他用双手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个扑街!”(……去死!)



大村似乎吓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发挥他的凶暴本性,拿着匕首的手用力切向莲实少年的腹部。



但是,刺不进去。匕首的刀刃割开莲实少年穿着的衬衫,从里面的防刃背心上划过。



就在这时,莲实少年用右手抓住对方的右手腕,贴近对方之后再加上左手腕,死死压制住了大村的右手。



然后,将对方的右手腕向内一转,迫使他放开匕首。把掉在地上的匕首踢远之后,再用力将对方的右手转圈上提。初中的时候,跟附近的老师学习了合气道,熟练掌握了各种关节技,不过莲实的手法经过了自己的改编,即使留下伤残也要给对手最大打击。



“痛痛痛痛……”



大村夸张地叫道。



“通通通?你说什么呢?听不懂啊。”



莲实少年稍微歪了歪头。



“会疼的话,就举起右手。就像去牙医那里一样。”



莲实少年牢牢按住对方的右手说。



“你痴线啊!做咩!”(你白痴啊!想干嘛!)



大村叫得吐沫横飞,脸上流下泪水。



“我背后有人架,知唔知OO组XX会架!你出街小心D吖,叼你老母冚家铲!”(我背后可是有靠山的,知不知道OO组XX会啊!CNM的小王八蛋,上街给我小心些!)



“被告状的话就麻烦了是吧。那……就不能放你回去咯。”



莲实少年就这样固定住他的手臂,把全身的体重都压了上去,压断了他的手肘。大村因为疼痛惨叫起来。



莲实少年并不放开双手抓住的大村的右手,只是用脚夹住他的上半身,换成十字固定的姿势。这样一来,就算手臂没有骨折,也会因为痛楚而无法动弹了。



“好……痛……做咩吖?你有咩目的吖?”(好……痛……你干嘛啊?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强暴了石田忧实?”



“系,甘又点啊?我系睇佢甘落去一世都系处女太可怜,先至作为前辈帮佢破处架嘛。开头仲同我扮野,后尾咪都系甘享受!”(是,那又怎样?我是看她这么下去一辈子都是处女太可怜,作为前辈才好心帮她破处啊。一开始还给我装相,后来还不是一样享受起来了!)



大村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虚张声势,说得吐沫横飞。



“咩吖,你唔通中意佢?”(怎么?难道你喜欢她?)



“不。忧实是我的家庭老师。”



“哈?你讲笑吖?果个高中都没去嘅痴线……”(哈?开什么玩笑?就凭那个高中都没上的白痴……)



“所谓普通的人类的感情是什么,这件事是忧实教给我的。”



“哈……?”



“我好像没有感情。”



大村第一次露出汗毛倒竖的表情。



“嗯,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了。我当然也有喜怒哀乐。只是,把这些感情和别人分享的时候,会有障碍。似乎完全不具备感受别人情感的能力。”



大村瞪大眼睛,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有无人啊!救命……”(有人吗!救命……)



莲实少年用右脚对准大村的喉咙踹了过去。运动鞋底的鞋钉陷入大村比足球柔软很多的咽喉,这种触感令他十分舒服。



“喂喂,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叫救命也是没用的吧,你不知道吗?”



大村一边咳嗽一边吐出混着血迹的口水,痛苦万分。就算想出声,也只能发出这种微弱的喘息声了。



“唔好啦……停手……求你……”(住手……快住手……求求你……)



大村拼命痛苦地挤出话来。



“嗯,我知道了。但是,在那之前,你要帮我做个实验。忧实已经不在了,所以要你来做测试我理解别人感情能力的实验品。看你的痛苦我能理解到哪里……反过来说,也就是看我能把你的痛苦忍受到哪里,一起来确认一下吧。”



莲实从十字固定的姿势用脚踩住大村的侧腹和脖子,用尽背力把右手整个儿拽来看看。



大村像是肢体被拔掉的蚱蜢一样颤抖了起来。



“疼吗?肯定很疼吧。好,会不会来呢,共感的波动……”



莲实少年闭上了眼睛。



“嗯……似乎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但我还是能忍受呢。你再努力看看?”



莲实又用尽全力拉起大村的右手。小混混一样的不良员工——不过也跟莲实少年不差几岁吧——发出了连叫声都算不上的惨叫,因为疼痛而全身大汗淋漓,最后像小孩一样啜泣起来。现在已经可以看出,左右手的长度有了明显的差别。



“韧带和毛衣一样,伸长了就缩不回去了呢。以后买衬衫的话,买长款的就行,左手卷一卷就好了。”



莲实少年亲切地给他建议,不过大村似乎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情,完全没听进去。



被无视的滋味还是不舒服,于是再拉着他的右手不停试着跳跃,这样,肩膀和手肘的关节就彻底脱臼了。



直到大村气若游丝,莲实少年还是没放开那条已经长得异常的右臂。他站起身,吹着《杀人小调》的旋律,不停地绕圈,似乎想把这条右臂拧断一样。先是肌肉像被拧干的抹布一样,传来肌肉纤维粗糙地断裂感,最后一声脆响,桡骨断了。



大村开始剧烈地呕吐,但过了一会儿就完全不动了。看来是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了。



就算杀得这么慢,自己还是一点心理上的犹疑都没有。



看来没能对忧实下手,也只是一时迷惑罢了。



手机的铃声把莲实的意识拉了回来。



莲实接起电话,仍然保持着在美弥体内的运动。打电话来的是酒井副校长。



“喂,我是莲实。”



“莲实老师,你在哪里?”



“……我在酒店里面巡视呢。有些担心学生会不会去其他楼层胡闹。”



莲实正好有些气喘,好像在快步行走一样。



“请马上回四楼。柴原老师发现有学生在房间里喝啤酒,正闹得不可开交呢。”



“我明白了。”



莲实挂掉电话。



“美弥今天是安全日吧?”



等到美弥发觉莲实的意图,惊叫出“不,不行!”的时候,莲实的动作已经激烈得如同猛兽一般,在她体内射精了。



怜花在床上辗转反侧。



自己不是换了枕头就睡不着的人,但憋了一肚子闷气,任谁都会难以入睡吧。同屋的小野寺枫子和去来川舞,一沾上床就立刻进入了梦想,听着她们轻柔的呼吸声,今天一天的事情在脑中反复重现。



圭介自然是不可原谅,但比他更过分的,是田浦老师。



明明就身为教师(话说回来,可能正是利用了教师的身份),却引诱男学生,在修学旅行途中在屋顶幽会。大概,圭介在她面前抽大麻的时候,她也根本没阻止吧。



而且,之后还特地来找自己,到底是有何居心。莫非是来打探自己在屋顶上看到了什么?就算如此,她怎么知道自己去过屋顶呢?



田浦老师应该没有看到自己,对这一点相当自信。



那么,就是圭介在那之后又去见了那个女人吗?



这么一想,就感到头脑发热,手脚的指尖却变得冰冷。



因为跟那个女人——田浦润子,连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尽早把她赶出去,就委婉地透露出一点自己在屋顶上看到的内容,她却明显变了脸色。



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也没猜到自己知道了那么多。



那么,为什么,要特地来找自己呢?



思考开始陷入了怪圈。



为什么,在应该快乐享受的修学旅行中,只有自己要这么难过呢?怜花用不会惊动已经睡着的两个人的音量,小声地啜泣起来。



终于,清晨即将来临,疲倦也到了顶峰。



啊,这样终于可以睡着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不会做什么好梦,但实际梦到的东西,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眼前,有扇门缓缓打开。



门的那边是一片漆黑。



看到有个人影。



站在黑暗中的,是个男人的剪影。



并不是圭介。



会是谁呢?举目凝视之后,可以看到男人脸上浮现出微笑。



不知为何身后感到寒气逼人。怜花想要退后。



逐渐靠近的男人,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可怕。终于,能看清那张脸的时候,怜花大声惊叫起来。



远远看上去还像个人,近看的话,那只是看上去像人而已。



它并不是人。



只是装成人类形态的,不知名的怪物。



“怜花!怎么啦?快醒醒!”



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俯身在自己眼前的枫子的脸。在她身后,一脸担心的去来川舞也探头往这边张望。



“啊……”



“你还好吧?突然叫那么大声,吓死我了。”



怜花紧紧抱住枫子。



“喂,怎么啦?”



枫子的声音带着疑惑,但怜花,没有放手。



第二天早上,怜花因为睡眠不足,一直在发呆。



早餐也没怎么吃。发现圭介往这边来,就立刻逃走,不想跟他碰面。现在,不光是圭介,连雄一郎也……总而言之不想跟任何一个男生讲话。



领队老师的话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差点跟田浦老师对上眼,不过对方似乎很尴尬,立刻移开了视线。



没错,是你应该回避才对。



怜花在心里小声说。



学生们接连不断地从酒店大厅出来。莲实老师一边确认登上巴士的四班的同学,一边咔嚓咔嚓地按着口袋计数器计算人数。



怜花低着头正想从他身边溜过。



“莲实老师!”



听到叫声,反射性地回头。



眼镜片厚的堪比啤酒瓶底,前额的头发也所剩无几的男人,正走向莲实老师。一看就是老师,但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是谁呢?



“寒河江老师。你好,好久不见了。”



莲实老师深深鞠了个躬。脸上虽然充满笑容,怜花却看出他并不是真心的。



“来修学旅行吗?”



“是。昨天就住在这间酒店。”



“这样啊。我是今天来摸个底。”



名叫寒河江老师的这个人,不知为何露出了相当奇妙的表情。



“从那之后,我们学校也终于恢复正常了。那个时候,莲实老师也帮了我们不少忙呢。”



“别这么说。我这种,只能算是临阵脱逃而已……”



莲实老师搪塞了一句。总而言之,他似乎不怎么像谈论这个话题。



“莲实老师,这位是?”



听着两人对话的酒井副校长走了上来,一脸你是谁的表情。



“啊,副校长。这是寒江河老师,是我之前任职的都立**高中的……”



“喂,片桐!磨蹭什么,快点上车!”



听到这里,怜花被柴原老师的吼声催促,走上了巴士。



从巴士窗口,可以看到酒井副校长和寒江河老师交换了名片。



这个时候,她察觉到对于莲实老师和寒江河老师的对话感兴趣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她看到离他们几步以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的钓井老师。



修学旅行中几乎没有出现,本来还在想他到底是来干嘛的,现在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



平时面无表情的钓井老师的嘴角,稍稍浮现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