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六章 天狐的异变(2 / 2)


她──做出悲恸的觉悟。



(天狐……对不起,永别了……)



接著。



艾尔文朝著天狐的背后。



将如离弦之箭般地踏出一步──之时。



──这一瞬间,艾尔文心中有所领略。



天狐遭漆黑妖精剑吞噬,获得了强大力量,但她并非老奸巨猾、身经百战的猛将。以一介战士而言,她尚嫌生嫩青涩。



因此,当天狐对艾尔文暴露出致命的破绽──这──瞬间,艾尔文应该能靠偷袭解决天狐。艾尔文拥有能一剑毙命的坚定信心。



然而,艾尔文却──没有动作。



不对──是无法动弹。



「……!?」



艾尔文怀著一剑毙命的信心而采取行动,但此时阻挡了她的人是──席德。



他从天狐的对面盯著艾尔文。



他的双眸直率坦荡,蕴含著熊熊燃烧般的意志光辉。



席德目前正遭天狐所施展的全力斩击砍中──却凝视著艾尔文。



并以眼神向她说话。



(啊……)



艾尔文蓦地为自己感到羞耻,自己方才独自苦恼,沉醉于悲壮感之中,打算轻率地做出最糟的决断,她由衷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我……本来到底想干嘛呢……!?)



她突然恢复了冷静。



(席德爵士不是说了吗!『骑士不语虚诳』!我竟然不相信臣子,擅自要……!?这样才不配为君啊……!)



艾尔文狠狠地紧咬牙齿。



她将拔出的剑转了一圈,刺进地面并紧握著它。



然后,她笔直且强劲地盯著依旧苦战的席德。



「……!」



她并未道出只字片语。



仅以眼神强力地对席德说道「我相信你」。



此时──



艾尔文的心意似乎传递给对方了。



「……呵。」



席德于酣战之中,嘴角略微地勾起一抹笑意。



接著,他顺势闪避自正面施展神速三连突刺的天狐──



────



席德与天狐之战无止尽地持续下去。



艾尔文只是不断地守望著战局。



天狐举刀过头砍向席德。



席德交叉双臂以抵挡。



刀刃深入手臂之中,鲜血飞溅。



天狐迅速再砍一刀,扫向席德的双脚。



席德当下后退,却无法彻底躲开,大腿喷出了鲜血。



天狐随即旋转身躯,斜向劈砍。



她的刀精准地命中席德的胸口。



席德失去平衡,胸口出血,滚地翻转。



艾尔文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恩黛儿发出欢声。



席德以手撑地,默默站起,严阵以待。



天狐再度神速进攻,与对方短兵相接。



她的刀路如舞步般地扭转翻腾,再三劈砍。



席德以拳头格挡,但无法彻底化解攻势。



他的身躯一点一滴地确实遭到劈砍,血液逐渐流出。



席德在途中勉为其难地出拳反击。



然而,天狐却于剎那之间以刀镐(译注:日本刀中沿著刀身表面纵向延伸的清晰脊线,为刀身最厚之处,可区分出刀刃区与刀背区,类似中国剑的剑脊部位。)砍落这一拳,强力反击。



这使得席德的拳头迸裂了。



同时之际,她的刀刃深深砍入他的右肩。



席德的身体即将瘫倒,表情因为痛楚而扭曲。



天狐不怀好意地暗暗冷笑。



她持刀回砍,持续猛攻。



刀拳激烈交锋,彼此格挡,刀腿互相冲撞。



天狐于刀拳交错之中,忽然拉开距离,以古妖精语叫唤。



她挥出的刀中喷出漆黑火焰,扑向席德。



奔腾的黑炎风暴所造成的风压与灼热重创席德,焚烧著他。



席德不由自主地横向一跃,离开原地。



然而,天狐却识破他的行动,风驰电掣地绕至他前方,柔韧地挥出刀身。



席德的背后「哗啦!」一声地溅起血花。



血、血、血──



艾尔文望著,望著这一幕。



她紧握刺在地面上的剑柄,望著这一幕。



斩击、离开、击打、离开、突刺、离开──



天狐不断施展迅速且局部的攻击后立即收刀闪避的战法,频频挥刀斩击。



她的身影于席德的前后左右忽隐忽现,留下残影。



每当她留下残影时,席德的身躯便受到劈砍。



然而,任凭一再遭砍,席德依旧笔直地面对天狐。



席德屡屡屈膝在地。



屡屡倒地。



屡屡翻滚。



不过,每当此时,他又会淡然地挺身站起。



站起并笔直地面对天狐。



他不断挑战这场一面倒的胜负,犹若操线傀儡一般。



看到席德难堪的模样,恩黛儿鼓著掌,乐不可支。



看到席德滑稽的模样,天狐哈哈大笑。并且在席德爬起后,更加强力激烈地砍向他。



人如同试刀的草靶一般不断遭砍,这是一幅极为凄惨的景象。



艾尔文望著,目不转睛地望著这一幕。



她极力压抑想要别过视线的冲动。



她边颤抖边悲痛地扭曲神情,望著这一幕。



她拚命按捺想要冲过去介入的冲动,望著这一幕。



毕竟──席德还在挺身奋战。



向艾尔文宣示忠诚的第一骑士依然挺身奋战著。



他的背影呼吁著「交给我」。



纵使浑身浴血,皮开肉绽,他也依然毫不退让,挺身奋战著。



「…………!」



既然如此,艾尔文也仅能忍耐。



只能相信他到最后一刻,见证结果了。



每当席德遭砍时,一股彷佛自己遭砍的痛楚,使她的心饱受煎熬。



然而,艾尔文心想「这是一种依赖」,咬紧牙关。



这种痛楚与席德的痛楚相比,若要称为痛楚尚显得放肆狂妄──



(席德爵士……!)



她无能为力,如今能做的──



即为不断相信席德。



(……席德爵士……席德爵士……!)



她绝对不会逃避这种令人想别开视线的惨状。



艾尔文如今能办到的唯有这一项挑战自我的超越──



然后──



────



──时机……终于降临了。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狐自左下砍至右上,宛如旋风一般,重重命中了席德的身躯。



这是气剑体完全合一的致命一击。



「──!?」



席德的躯体洒落鲜血,高高飞至空中。



他的身体彻底虚脱,呈现颓软无力的状态……



砰咚!



他顺从重力向下坠落,重重撞向地面。



他未使出任何护身动作,两次、三次弹跳,滚倒在地。



最终,当他的身躯停止翻滚时。



像极了一具遭遗落的人偶似地倒伏在地。



席德已经彻底沉默,动也不动。



看起来甚至没有呼吸。



「席、席德爵士──!?」



艾尔文终于超越忍耐极限,不禁叫喊出声。



她心急如焚,意欲冲向瘫倒的席德。



然而,阻止了她的是──



「艾尔文,你要去哪里啊……」



──如疾风般阻挠在前的天狐。



「天、天狐……!?」



「怎么样啊?你崇拜的骑士大人对我无计可施,被我打倒的心情如何啊?」



接著,她将黑刀的刀尖朝向艾尔文。



「不过,请你放心吧,因为接著就轮到你了……」



「……唔……!?」



艾尔文因为对方所释放出的锐利杀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步。



「哎呀呀,《野蛮人》,真是难看呢。你只有这点能耐,老实说真让我失望透顶了啊……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作壁上观的恩黛儿抓准机会,发出了嘲笑声。



「唔……!?对上漆黑妖精剑,连席德爵士也无法匹敌吗!?」



「现在可不是能东张西望的时候喔。」



伊莎蓓拉发出悲恸的吶喊,芙洛菈朝她挥出了法杖。



漆黑的荆棘企图捕捉伊莎蓓拉,伸出无数藤蔓──



「请、请你让开!」



伊莎蓓拉挥舞法杖,杖尖卷起火焰,烧毁荆棘。



不过,伊莎蓓拉与芙洛菈的魔法大战不分轩轾,无论如何也无法突围。



她的盛世容颜仅能因为绝望而扭曲。



其间──



「呵呵……!呵呵呵呵呵!啊──真是痛快啊!」



天狐对艾尔文露出神清气爽的扭曲笑容,忿忿地说:



「事到如今我就跟你说了……其实我一直……都看不爽你带来的席德爵士呢!」



「……天、天狐……?」



艾尔文不解地眨著眼睛,天狐则气愤难平地瞪著她,道:



「什么《野蛮人》嘛!?什么传说时代最强的骑士!?明明是我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啊!」



「……!?」



「可是他却轻而易举地从我身上抢走了你最深的信赖,以及第一骑士的宝座!我因为你心血来潮带回来的《野蛮人》,到底有多苦恼……你能懂吗!?」



「……啊……」



「我明明为了你一直忍受沉重的压力、拚命地努力到现在!但你却背叛了我!你这叛徒!」



艾尔文见到天狐眼角噙泪、情绪激动的模样,不禁哑然失声。



这也……恐怕是她心中某处的真心话。



艾尔文只能默默承受。



「不过,算了,我有恩黛儿了。」



最终,天狐彷佛豁然开朗似地一笑置之。



「她和你不一样,给了我这么厉害的力量!消除了我所有的恐惧和苦恼!



对,我现在能明白了!我是为了效忠她才诞生的!因为这样才在那时候存活下来了!啊哈、啊哈哈哈哈……!」



天狐哈哈大笑,毫无过去那名正向且高尚的少女神韵。



『唉,她已经不行了。』



已经无法恢复原样了,她与其他暗黑骑士一样,将会堕落至深渊底端。



这股绝望感征服了艾尔文。



「好了,艾尔文,差不多该道别了。」



接著,天狐朝艾尔文摆出中段架式,沉沉地压低姿势。



她在全身上下提升致命的杀气与玛那,逐渐使之膨胀。



「天狐……对不起……对不起……我……」



艾尔文面对天狐,早已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垂头丧气。



「太迟了。」



天狐则严厉地拒绝她的道歉。



接著,她即将朝艾尔文踏出一步……就在此时。



沙沙……



有人阻挠了天狐,站到艾尔文面前。



「…………」



是席德。



「啥──」



「席、席德爵士……!?」



「啥……?骗、骗人的吧……?」



见到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不仅天狐与艾尔文,甚至连恩黛儿也目瞪口呆。



席德勉强地站了起来,他全身体无完肤,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



他的双腿巍颤颤地发抖,以手指轻戳便似乎会倒下……呈现这种惨状。



然而,他却挺身站起了。



他挺身站起,转向了天狐。



「……你、你还站得起来吗……?」



天狐见到席德这副模样,也不禁难掩震惊神色,嗓音颤抖。



「被我砍成那样,打得血肉模糊了,还……?」



此时。



席德抹除嘴角的鲜血……临危不惧地说:



「天狐,原来你……是那么看我的啊?」



「……?」



天狐闻言,抖动了一下狐耳,蹙起眉头,席德则对她继续说:



「呵、哈哈哈……我懂,因为我也是这样。」



「什、什么……?」



「我当骑士的师父也强得不像话。」



席德站在震惊的天狐面前,笑著耸了耸肩。



「不管我做什么都赢不了,让人不甘心到火大,就好像眼中钉,肉中刺一样,总有一天要趁隙偷袭……我当时一直这么想。」



「……那、那是什么意思?」



天狐闻言,烦躁地针锋相对。



「你该不会……都到这时候了,还要摆出师父的架子吧!?」



「没什么好架子不架子的,我就是你的师父啊。」



席德露齿微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天狐紧握刀柄。



「你早就放弃这样的我了吧!?」



「放弃?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会放弃你。」



「啥!?你到底在说──!?」



天狐烦躁地以刀敲击地面,发出「铿锒!」一声。



席德则斩钉截铁地说:



「『骑士不语虚诳』,我在那一晚对你发过誓了,『我不会放弃你』。不管你是谁,我都会履行骑士的誓言。」



席德说出的话字字句句强而有力。



「……啊……」



天狐闻言,暂时停下了动作。



她痛苦地抱著头,露出有所迷惘的模样。



「……欸?天狐?为什么……?」



艾尔文对至今无法沟通的天狐产生的异变感到愕然。



(奇怪……沦为暗黑骑士的人理应无法再度恢复原状……!?但天狐刚刚为什么会心生波澜呢!?)



席德无视艾尔文,继续说道:



「没什么,和我以前对我师父干过的好事相比,你这种叛逆期特有的屁孩样,还算小意思的。」



「唔……唔!我、我……!」



「算了,这是个好机会,就在这里把你心底累积的东西全都发泄出来吧。我会让你发泄的……作为你的师父。」



「不、不对……我……我……!」



若只论伤势与伤口数量,席德已经全盘皆输了。



然而──目前不知为何,情势却彻底逆转了。



「天、天狐!你在干嘛啊!」



忽然之间,恩黛儿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你要成为我的骑士吧!?那就赶快收拾掉他!你还想回到充满恐惧和苦恼的生活里吗!?」



「────!?」



恩黛儿的喝斥令天狐不知为何显露出犹疑神色的表情再度染上黑暗。



不过,她的架式……与方才相比,明显逊色许多。



「……哎呀呀,终于生效了啊。」



席德熟谙个中缘由般地咕哝著。



「艾尔文……差不多要轮到你出场了,天狐就交给你了喔。」



「……欸?」



艾尔文发出了愣愣的嗓音。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漆黑妖精剑《蚀月》的真正力量……!」



天狐挥了一下黑刀,俐落流畅地将之纳入鞘中。



「汝乃暗夜之辉煌黑月,深邃胜幽冥•──」



她以古妖精语念念有词,不疾不徐地压低姿势,采取拔刀术的架式。



下一秒钟,周围降下了一股诡异的重力。



天狐全身上下喷发出宛若间歇泉般的黑暗玛那,逐渐将四周染成一片漆黑。



世界彷佛失去上下左右的概念,化为真正的无明黑暗。



「──•凶牙刺穿虚无空界之狭缝•──」



天狐的存在感无边无际地愈发膨胀,黑暗玛那满溢而出。



而与之呼应似地,一轮远比这片幽暗黯淡、闪耀著深渊色的黑月逐渐成形。



那是凶兆之月,这轮漆黑玄月犹若于该处凿开一个孔洞一般。



勿处于月下,勿照耀漆黑月光。



虽然不明所以,本能却这么疾呼。



──感受到剧烈的死亡预感。



「──残暴无情地将之撕裂殆尽!」



接著,这一瞬间。



一轮辉煌黑月于上方完全成形。



它以灾厄凶兆般的压力与存在感压制全场。



天狐的这一招无疑是──



「极、极致祈祷!?漆黑妖精剑的!?她竟然已经达到这种境界了……!」



艾尔文见状,为之骇然惊恐。



「啊哈哈哈!真不愧是天狐!你果然是天才暗黑骑士啊!」



恩黛儿则放声大笑。



「席、席德爵士,快逃啊!就算是你,接下那一招的话也会……!?」



然而,席德听见艾尔文惊慌失措的话语后──



「相信──我吧!」



──他只是铿锵有力地这么回应,从正面坦然地面对天狐。



然后,在两人交谈之际。



天狐的暗黑玄月一再增幅,激昂焕发──



使得她的存在感如巨人般膨胀──



最后──全心全意紧扣于弦上的必杀弓矢发射之刻──到来了。



「漆黑极致祈祷!【断空祸月】!」



天狐解放了高涨的一切力量,往前冲刺。



黑暗玛那爆炸使得她超常加速,这种身影俨如漆黑闪光。



地面与空间因为这股过快的速度崩裂,幽暗又随即填满裂痕所生的间隙。



那是由天狐主宰的绝死空间。



毕竟,倘若处于黑月之下,一切防御毫无意义,一切回避绝无可能。



因为那轮黑月,其辉煌源自于『已斩』这项结果所生的月光。



接著──天狐与席德短兵相接,在即近距离下拔出黑刀。



她拔刀所勾勒出的轨迹袭向席德。



席德却仅严阵以待,面对朝自己逼近之致人于死的剑技,根本一动也不动──



天狐的黑刀──连同上方的黑月,斩断席德的身躯。



「席、席德──!?」



艾尔文发出了悲怆的吶喊。



世界随著上方黑月一分为二,恢复原状。



然而,席德身躯遭到狠狠砍裂,喷洒出大量血花。



鲜血黏糊糊地淋湿了天狐的身体与刀。



不行了──已经彻底结束了──



艾尔文咬牙切齿……就在此时──



簌!



天狐沾满席德鲜血的刀蓦地起火燃烧。



那是一种耀眼的白光之炎。



「欸!?」



以此为开端,沾染天狐全身的席德之血旋即皓皓燃烧。



她的身体于转眼间化为一团白焰火球。



但那白焰却并未烧灼天狐的身躯──



火焰仅逐渐烧毁并净化原本紧缠她全身上下的黑暗。



「什……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白焰加强火势,焚毁瓦解了天狐手中的漆黑妖精剑……逐步将原本无可匹敌的暗黑之力燃烧殆尽。



「到、到底发生……?那团白色火焰到底是……!?」



甚至连恩黛儿也对天狐身上发生的意外状况惊讶地眨眼。



然后,眨著双眼的艾尔文看到了。



在对面筋疲力竭、缓缓倒地的席德……对自己低喃著语不成声的话。



根据他的嘴唇形状……



去、吧……去吧。



看到席德给自己的讯息,艾尔文展开了行动──



「这、是……什么啊……!?我的漆黑妖精剑……瓦解了……!?」



另一方面,天狐忘记自己正在交战,显得极度仓皇无措。



「我……我到底……!?」



然而,尽管惊慌失色,她因黑暗黯淡的双眼渐渐恢复理性的光辉。



不过──



「──天狐,你在干嘛啊!」



恩黛儿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已经回不去了!!」



「──!?」



「你是我的骑士吧!?你要成为我的骑士吧!?你还想回到那种充满恐惧和苦恼的生活吗!?你不想要力量吗!?」



「对、对……我……!」



天狐所握的黑刀再度开始溢出玛那,彷佛呼应恩黛儿的呼喊一般。



溢出的黑暗玛那逐渐膨胀,企图压回白焰。



天狐的双眼再度因暗色而显得混浊。



恩黛儿见状,吁出放心的气息。



不过,此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以宛如被人踢了背后一脚的速度持剑冲刺。



她于此时此刻燃烧著倾尽全力的维元──朝天狐笔直地奔去。



「天狐──!」



「────!?」



天狐注意到艾尔文逼近,拿起了黑刀。



然后,她以略带迷惘、焦躁与苦恼的眸光盯著对方,试图再度从黑刀中凝聚出黑暗玛那。



艾尔文则摆出架式,企图迎击。



「艾、艾尔文……!我……我对你……对你……!」



黑刀即将冒出足以震飞白焰的黑暗玛那……此时──



「尽管如此──你还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天狐听见艾尔文不由分说的这一句话──



「……啊……」



──动作如愣住般地停止。



即将冒出的黑暗玛那戛然而止。



下一秒钟──她的刀与艾尔文的剑正面交锋。



刀刃与剑刃咬合,黑与白的玛那火花爆裂迸射。



剑压因为冲击力道四散,使周遭卷起暴风并厉声咆哮──



艾尔文与天狐擦身而过。



──剎那之际。



铿锵!



清脆的金属声回荡于耳──



天狐的黑刀──漆黑妖精剑自根处折断飞走。



「……唔……?」



她不禁张口结舌。



「……!」



艾尔文与她背对背,呈现挥尽细剑的姿势。



下一秒钟。



原本笼罩于天狐身上的玛那「破!」的一声悉数震飞。



刀柄断裂的黑刀化为黑雾,逐渐消灭。



「…………」



她暂时愣愣地杵在原地。



最终。



「……我、我……我……」



她眼中自然而然地溢出了眼泪……



「刚才……到底在……干嘛……?」



接著,她颓软地跪地并垂下头去,凝视著自己的双手。



「我、我……为什么……会说出……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天狐呆愣地低喃,她身上已经不见紧紧缠身的黑暗了。



眼前是恢复神智的天狐。



「嗨,你醒了啊?真是的,你这爱睡懒觉的徒弟。」



揉来揉去。



一双大手抚摸著天狐的头。



她倏地往上一看……只见席德以双脚稳稳地站著。



他虽然浑身刀伤并鲜血淋漓……站姿却威风凛凛,令人感受不到他伤势极为严重,俯瞰著天狐。



「啊……师、师父……?」



当天狐无言以对,垂下眼去后。



有人飞扑似地紧搂住她。



是艾尔文。



「艾、艾尔文……?」



「天狐!太好了!你恢复正常了吧!?真的是太好了……呜呜。」



艾尔文泪眼婆娑,不断紧紧地抱著天狐。



席德暂时以柔和的眼神守望著两人。



最终,他翩然转身,盯著恩黛儿。



恩黛儿哑然失声地开阖著口。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明显透露出这种心情。



「你……做了什么?」



她声若游丝,勉为其难地问道。



「什么是指什么?」



席德悠然自若地回应。



恩黛儿闻言,不甘心地咬著牙,忿忿不平地说:



「别装傻了!你对我的天狐做了什么!?」



她的双眼散发出炯炯的不祥凶光,彷佛要咒杀这世上一切。



「这不可能!为什么她会恢复原样!?我用漆黑妖精剑刺进她的灵魂中,还用了『魅惑』,仔细地让她染上黑暗了啊!?



她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应该会成为我衷心耿耿的仆人才对!但为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席德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后。



「是【圣人之血】。」



若无其事地回答。



「圣、【圣人之血】……?」



「这对我这种《野蛮人》来说,是一个不太相衬的头衔……但我受到某位神明的祝福──不,更应该说是诅咒啦,所以我的血拥有祓除黑暗的力量。」



「啥?那、那是什么……?」



「所以,我才刻意一直承受天狐的攻击,让那把刀吸满我的血,也因此用了很多血……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恩黛儿闻言──



「……什么嘛。」



──愤怒得颤抖肩膀,大呼小叫:



「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岂有此理!?我根本没听过那种力量或魔法!」



她懊恼且暴怒地鬼吼鬼叫:



「就算那是真的,但你也疯了!一不小心自己就会死啊!?你别胡说八道了,根本莫名其妙!?」



「那又与你何干。」



席德并未回答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恩黛儿。



「我丑话说在前,我很生气。」



「……!?」



「竟然玩弄我的徒弟和我的主公。你这人渣,罪该万死。」



他的叱责绝不粗暴,声调反而可谓平和。



然而,却令人感受到深处燃烧著熊熊的致命怒火。



「……唔。」



瞬间,席德所释放出的深不可测的霸气令恩黛儿受到震慑,往后退却……



「唔、唔呵呵……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终,她突如其来地发出从容不迫的尖笑声。



「什么?你要杀我吗?要和我交手吗?就凭你那种千疮百孔的身体?啊哈哈哈哈哈哈!」



「…………」



「而且,还是在对我有利的暗黑领域里?你这人渣!给我掂掂自己的斤两!」



恩黛儿以古妖精语低语后,身旁飘散出比黑暗更加浓烈的幽冥……并从中沉甸甸地拉出了某物。



那是一把细剑,造形令人毛骨悚然,是一把凶恶狰狞的漆黑细剑──



「呵呵呵……怎样?」



她以指梢滑过剑身,如向席德炫耀一般。



「这就是我的漆黑妖精剑《黄昏》……是世界上最强的妖精剑喔。」



当她拔剑之时。



现场温度骤然下降,直奔冰点,再继续降温。



恩黛儿释放出甚至能冻结黑暗的暗黑寒气,浑身弥漫出无与伦比的黑暗玛那。



她的存在感与带来的压力,逐渐膨胀至已臻暴力之境界。



一般人类仅见识到这种绝望之力便可能全身冻结,被辗压成泥。



天狐方才的黑暗与之相比,简直无从比拟。



双方之间存在著压倒性差距,致使比较一事甚至显得不自量力。



「呵呵,真遗憾啊。我在先前的王都之乱之后,力量大幅恢复,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恩黛儿身上缠绕著世界彷佛沉入深海渊底般的幽暗。



她不断嗤笑──



「…………」



「哈哈哈!怎么样?你怕了啊?发抖了啊?」



「…………」



「哎呀,你要是现在跪下舔我的鞋、向我宣示效忠的话,我也可以让你当我的仆人喔。因为我很宽宏大度啊,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她出言调侃后,乐在其中地呵呵嗤笑──此时……



响彻世界的雷声。



一缕雷光劈裂了掩盖世界的幽冥。



「……欸?」



等恩黛儿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震飞到半空中。



她瞄了一眼,发现地上有一道闪电轨道──席德位于终点,姿势前倾,伸出凝聚著霹雷的右手,收招后维持戒备。



【迅雷脚】──这与方才对付天狐时,速度与威力皆截然不同。



「咳……」



恩黛儿位于空中,身体飘浮于无重力之中,边吐血边思考。



「……欸?刚才那是什么……?」



她因为冲击而瞬间震飞的前一刻记忆苏醒了。



席德的招式随著伏地而来的迅电,化为闪光刺来,自己的黑暗束手无策地被劈散震飞……当她认知到这项事实时。



她的身体顺从重力坠落,重重地撞向地面,再三反弹后翻滚开来。



「啊唔!?咿嘎!?什……什么……?」



她一脸苦闷,难堪地匍匐在地。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



席德背对著她,仅转过头来,俯瞰著恩黛儿。



「你说……什么……!?」



「我问说『你只有这点能耐吗?』。」



不寒而栗。



此时,恩黛儿从席德身上感受到一股深不可测的恐惧与绝望。



「放、放肆……!你以为……我是谁……!」



不过,她顺著激烈情绪站起,再度卷起如洪水般的黑暗。



「你看来很想死嘛……!?很好,我就杀了你!」



接著,她环绕著膨胀的黑暗,端起细剑,扑向席德。



她以足以拧断空间般的骇人魔速飞扑而去。



「去死吧──!」



──雷光二闪。



席德化作叉形闪光撕裂空间,再度驱散黑暗,将恩黛儿剧烈地震飞在地。



「呀啊!?」



碰!



恩黛儿三番两次地于地面反弹,撞上了石柱,这才终于停止。



「……啊……?欸……?我刚才……是拿出了真本事……」



她躺成大字形,一脸呆滞地仰望天花板。



「……骗人……」



她已经……整个人遍体鳞伤。



肉体、心理、战意。



席德仅使出两招,就粉碎了她的一切。



然后,他宛如对她使出致命一击般地说:



「你不知道吗?骑士──『义愤黜邪除恶』。」



「…………」



恩黛儿凄惨落魄地匍匐于地面上,暂时哑口无言。



然而,随著她逐渐领悟到自己与对方之间存在著悬殊差距后,身体便开始瑟瑟颤抖。



「你刚才都不是认真的吗……?你对天狐手下留情了吗……?」



「废话,她可是我的徒弟啊。」



席德听见恩黛儿呆愣的疑问,理所当然地回应。



「哪有师父会真心要杀徒弟的啊?」



最后──



「为什么……?骗人……骗人的吧……?」



她以剑代杖站了起来,如幼儿耍赖般沙哑地说:



「我的漆黑妖精剑是最强的啊……!?我的力量都恢复了……!而且,你也已经浑身是伤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差距』……!?」



此时,恩黛儿领悟到了,她强烈地领悟到了──



这种力量或许正是──



「这、这就是……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吗……?」



当她这么愣愣地咕哝时。



多条奔雷发出轰声伸向恩黛儿,缠住她的身躯,将她捆绑起来。



她手上握著的、充满自负的最强漆黑妖精剑,也毫无防备地掉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因为烧灼啃咬身体的奔雷感到痛苦。



恩黛儿被电光紧紧禁锢,已经无法动弹。



「好、好痛!?好痛喔!?唔、啊啊啊啊啊!?」



「恩黛儿,结束了。」



席德面对恩黛儿,缓缓地举起了右手。



形成弥漫著磅礴奔雷的手刀。



「咿!?」



恩黛儿见状,发出了惨叫声,如孩童般地开始哭喊。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她疯狂地挣扎,但身体果然无法动弹。



「不要!住手,我不想再死一次!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



「为什么!?为什么啦!?为什么只有我做什么都不顺!?这样太过分了!?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席德并未倾听她的求饶,慢条斯理地锁定似地摆出架式。



他心中有某种预感。



(这女人……很危险。)



她如今尚不足以称为威胁,但她的心底深处藏著天狐所无从比拟、骇人且深邃阴郁的『黑暗』。



因此,她有朝一日将成长为滔天灾厄……他已经可以如此坚信。



无论如何,她是被绝代至尊魔女•芙洛菈奉为『主人』的少女,对构成危害世界威胁的暗黑势力而言,她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人物。



既然如此──便无法置之不理。



虽然残酷,但必须在此确实地了结她。



席德只需要一如往常地化为雷光进攻,伸出右手──恩黛儿的性命将会就此终结,可断绝一切后顾之忧。



因此,他深深地压低姿势。



他即将朝她笔直地迈步──就在此时……



「你明明是《闪光骑士》,为什么唯独不救我呢?」



恩黛儿却这么说道。



她因泪水沾湿的眼眸显得落寞,呢喃中透露出几许懊恼与哀伤。



「你为什么……都只顾艾尔文……」



「──!?」



这句话不知触及席德的哪条神经。



他稍微睁大眼睛,身体僵硬,攻击有所迟疑。



不对──这不只是迟疑,他彻底停下了攻势。



接著,犹如等待这瞬间的破绽一般。



一颗漆黑猛烈的火球自他上方砸了下来。



火球命中且震天作响。



黑炎窜起,掀起龙卷,以无与伦比的火力燃起火柱,烧灼天花板。



「……!?」



席德立即迅速地往后跳跃,逃出黑炎的效果范围,望向前方──



「呜呜……嗝、呜噎……」



「哎呀呀……我可怜的主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可怜……」



一名魔女紧抱著奔雷束缚松脱的恩黛儿。



「是芙洛菈啊。」



席德边注意前方,边挪动视线一瞥。



「对不起,我没办法彻底压制住她……」



只见因为魔法大战消耗法力、受了伤的伊莎蓓拉,神情痛苦地单膝跪地。



「不,谢谢你至今都撑住了。」



席德出言慰劳她,视线回到芙洛菈身上。



「席德爵士,迟未问候。呵呵,您精神奕奕真是太好了。」



魔女──芙洛菈露出从容的笑容,冰冷地微笑著。



「话说回来,您竟然这么欺负女孩子……真是一位坏骑士呢。」



「一旦站到战场上,就没有性别年纪的分别。」



「哎唷唷,还真逆耳,但诚如您所说,嘻嘻嘻。」



她乐在其中地交谈著。



「不过啊……我很怀疑您是否真的能对这孩子下毒手呢。」



「…………」



席德不发一语。



「我们彼此都有许多话想说……但这次就先散会吧……呵呵,没能拉拢天狐小姐……真是遗憾。」



「…………」



「对了、对了,这孩子是极为重要的人物,总有一天会成为北境魔国的象徵……如果您不想放过她的话,就由我来对付您……不知您意下如何呢?」



「…………」



席德默不作声,不断瞪著芙洛菈。



「……我就当您的沉默是同意休战了。」



下一刻──



芙洛菈紧搂著哭哭啼啼的恩黛儿,脚下浮现出一个三角魔法阵……两人的身影缓缓地消失于从中漫出的幽暗之中。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安排好逃生退路了。不仅万无一失,且相当阴险狡猾。



「各位……有待日后再度相见了。」



艾尔文一行人无言地目送她们离去。



──然后……



当芙洛菈两人终于即将消逝于幽暗之中时。



「……饶不了你……」



恩黛儿以从地狱深渊响起般的嗓音低喃。



她轻轻地抬起……至今一直低垂的头。



此时,藏住她上半脸的面具或许因为受席德攻击所产生的撞击而松脱……不禁掉落。



她的真面目显露于席德等人面前。



「欸!?那、那张脸……!?」



「……怎、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艾尔文与伊莎蓓拉紧紧地盯著恩黛儿的真实面貌。



她的脸──



纵使发色与瞳仁不同,容貌却与艾尔文如出一辙。



「我绝对饶不了你……!艾尔文……!」



恩黛儿边哭,边以与艾尔文同样的面孔发出怨怼的吼声。



「总是都只有你!最后甚至还独占席德爵士!?饶不了你、饶不了你、饶不了你!总有一天,一定要由我亲手……!」



她单方面地恨恨说道。



之后,就与芙洛菈一同消失向不知何方──



「……恩黛儿……」



艾尔文无言以对,只能呆站著。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恨我……?」



「……算了,那虽然很让人在意,但是──」



席德将手放在她的头上。



发出「咚」一声。



「你现在必须面对的不是她。」



「欸……?」



艾尔文发出愣愣的嗓音,此时──



「天狐!?你、你……到底要去哪里!?」



──伊莎蓓拉发出讶异的叫声。



艾尔文随即回头……



「…………」



便看到天狐独自落寞地垂著肩膀,离开原地的娇小背影。



「天狐!」



艾尔文的叫声令她停下脚步。



然后,她颤抖著娇小的背影,嘶哑地说:



「艾、尔文……对不起……」



接著,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轻喃:



「我……对你说了过分的话……做了过分的事……」



「…………」



「我不会找藉口的……那不是因为被操纵,或是被逼著讲的……那些是我心底某处隐约那么认为的事……」



「…………」



「所以……我……已经……没有资格当你的骑士……没有资格待在你身边……呜呜……」



泪水自天狐的双眸扑簌簌地滚落。



「我……会离开的……我会从你面前消失……所以……」



天狐难受地拚命挤出这些话语,朝著坑道的暗处迈步走去时。



艾尔文弹起似地冲了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天狐。



「……艾尔……文……?」



「你……不用再说了……」



「…………」



「我才对不起……我把你在身边视为理所当然……一直依赖著你……一点儿也没为你著想……」



「…………」



「……拜托你,别说要离开……你不成为我的骑士也没关系……天狐……待在我身边吧……求求你了……」



「……呜……」



天狐按捺不住地紧握住艾尔文环住自己的手。



「……可以吗……?像我这么胆小……这么窝囊的人……?」



「别那么说……不是你的话……没有你的话,我……」



「艾尔玛……呜呜……嗝……艾尔玛……」



「天狐……对不起……对不起……」



之后。



两人紧紧相拥,哭得抽抽噎噎。



「呼……」



伊莎蓓拉见到两人的模样,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哎呀呀,圆满落幕了吧。」



席德以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转过身去。



(不过,芙洛菈……她是故意的吧?)



接著,他心情苦涩地寻思。



(她像是算准了救援时机一样……还有事先计画好的撤退路线……她一直在等恩黛儿被我逼近绝境……抓走天狐时留下黑暗玛那踪迹的恐怕也是她……)



这全部都是芙洛菈安排好的局,只能这么考虑。



倘若这么思考,一切将合情合理。



(不过,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且,那个叫恩黛儿的女人……该不会是……)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今后的问题与不安仍旧堆积如山。



(……无所谓,如果她们要与我今生的主公敌对的话……我就每次都击退和重挫她们就好……直至吾命终矣之时。)



席德试图吹飞盘绕于心中的不祥预感。



他胸怀决心,再度对自己的灵魂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