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序(2 / 2)




一来到室外就感觉到了生命危险。好像刚从床上睡醒发现自己来到了雪山深处一样,这里的环境就是有这么极端严寒。



不管是护栏、路灯还是豪爽大笑着的罗伯特大总统的展板,全都像超市的冰淇淋冷柜内壁一样蒙上一层白霜。



周围一片死寂。



如果不发出声音,这片甚至让耳朵发痛的寂静能把人逼疯。



他那个一感到不安就想看手机的习惯如今反噬了。因为看到了天气app弹出的不想得知的坏消息后,哈瓦斯不由得皱起了眉。



华氏负四度。自从换了这台智能手机,他从来没看到过这么低的温度。转换成摄氏度的话就是大约零下二十度左右。哈瓦斯乍一下还以为是手机坏了,但是穿透作业服扎在他全身上下的猛烈的寒冷是货真价实的。



手机的背光中,照出了星星点点的发光的小颗粒。



察觉到这或许是空气中的水分正在冻结,哈瓦斯终于失去了言语。



(寒潮……真的假的?这可是洛杉矶啊?)



纽约和华盛顿特区姑且不论,洛杉矶的纬度和日本的九州差不多。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地方遭遇过会让空气中的水分都全部冻结的大寒潮。



皮肤和头发上好像沾到了什么小而硬的东西。哈瓦斯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把指尖移到眼前一边揉搓一边喃喃道。



「……沙子?」



人都去哪了?这真的是恶作剧吗?



事到如今,哈瓦斯的身体开始簌簌发抖。不只是因为寒冷。他产生了错觉,感觉惨白的路灯灯光也无法照亮的黑暗突然从四面八方朝他露出恶意。走出工程车也许是个错误。虽然前挡风玻璃不防弹,这个方盒子也不能当作固守的阵地,但直接接触这里的空气感觉很危险。



这只是为了御寒……他很希望能这样想。但在察觉到恐惧的瞬间未知的东西就会袭来。虽然他觉得这很蠢,但就是无法摆脱这样的妄想。



然后他咋舌。



工程车的车门打不开了。看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冻上了。



「该死!!」



接下来不管是要完成工作还是要抛下工作逃走,车都是必需的。事实上,洛杉矶是整合了十几个城市的一个巨大的联合都市圈,输送生活用水的管道要从三百七十五公里外的远方连进城市中心,这个城市被判断有值得这么发展的价值。他如今就在城市正中。徒步去把能覆盖整座城市的地上基站全部巡视一遍是不可能的。当然想靠双腿离开这座巨大的城市的结果也不必多说。



总之只要能让冻上的门化开那么一瞬间,就能够打开。



(有什么能代替热水的东西,就算是咖啡自贩机也行……)



他的脖子保持着不自然的角度停顿了。因为他看到了不应看到的东西,大脑无法理解而僵住了。



「那个」打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哈瓦斯终于察觉到「那个」,是因为它处在非常不自然的位置。一般来说,人要找车就会看路,要找电车就会看轨道。因此当意想不到的东西存在于意想不到的地方时,即使近在眼前也会不小心忽略掉。



那个东西扎在那里。



一台回旋镖造型的漆黑轰炸机扎在了一栋四十五层高的精致大楼正中间。



不仅如此。一旦解明了一个「视角」,整个场景就像视错觉画一样到处浮现出异物:一台武装直升机撞倒一片行道树后倒在地上;八个轮子的装甲车在强行攀登地铁口楼梯的途中静止不动;那些铺满了高楼大厦缝隙间的街头篮球场的东西是耐水军用帐篷吗?



这不可能是洛杉矶市民的私人物品。



然而,即便是对军武不甚了解的哈瓦斯也能断言,这既不属于最近为了应对墨西哥麻药问题而全副武装的美利坚警察,也不属于真正的国家军队。怎么说呢,在美国人看来会觉得很奇怪。就好像点了一份汉堡排却上了一份照烧肉一样的不协调感。这些装备显然不属于美军的武器系统。



可是,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的装备?而且为什么连这些神秘的武装势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果真的是他们干的,倒还能够接受。



出于对爆炸的担忧,哈瓦斯没有轻易靠近事故车辆和坠落机体,但他远远看去也能看出里面空无一人。在这片严寒之中,如果有人不开取暖也不关舱门屏息潜伏在里面的话,恐怕会被冻死吧。完全想不出他们要故意让车子内部冻上一片白霜的理由。他们至少应该会避免装备被人夺走和技术被解析的可能性。是他们连对驾驶舱进行最低限度的焚烧处理都不做,将这些基础中的基础抛诸脑后逃走了吗?又或者是来不及这么做就「消失」了吗……?



是事件。



是事故。



抑或是,灾害?



尽管异变在眼前毫无遮掩地铺展开来,知道得越多却越是混乱。哈瓦斯至今仍无法判断该将这个事态归入哪一类别。



没有人在的无人城市里,有什么东西划过了高大男人的头顶上空。悠悠哉哉地飞进这个已经终结的世界中的,是大型IT公司R&C超自然公司的快递无人机。



在这巨大无比的异常之中,唯有这一件平凡的东西。不知是因此才更显可怕,还是哈瓦斯被自己不由自主产生的恐惧逐渐吞噬。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态已经超乎一个人正常的危机感知能力所能承受的了。暴露在多如牛毛的疑问之中,他迷失了自己应该先做些什么。哈瓦斯忘记了他该提防些什么,反而用慢吞吞的动作重新拿好手机举了起来。平时的习惯流露于表。他把手机横过来,打开镜头打算拍下轰炸机。



但是这时他注意到了,在画面的边缘,原本用格子数反映通信情况的天线图标变得很奇怪 ,它变成了唯独现在他最不想看见的标志。



无信号。



「……」



他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沙沙沙沙沙,一阵像是潺潺细浪的声音在哈瓦斯耳边响起。



感觉十分抽象。他的心境仍然像是在安全的客厅里透过屏幕在观望事态。但如果这里真的是无人的洛杉矶,有什么东西出于恶意营造了现在这个情况,那么无形的魔手就已经来到了能扼住哈瓦斯的咽喉的位置才对。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啊啊,哈瓦斯·斯普林事到如今才恍惚想通了。



这个声音,这个沙沙沙地响彻四周的噪音的真身是……



然而就算察觉到了,又能怎么办呢?



正确答案就能够发挥出极大的力量,拯救深陷漩涡中的人吗?



他终于认识到,从现实中移开视线把注意力分给狭窄的屏幕,从而将蜷缩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给近在咫尺的「某物」,这一自杀行为是何等的失策。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将三千万人消灭了的洛杉矶的黑暗,理所当然地,从四面八方吞噬了哈瓦斯·斯普林的意识。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