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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2 / 2)




「如果是这样……你会不高兴吗?」



「那还用说吗?话说在前头,我可是还满珍惜你的。」



「……嘿嘿。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伊佐奈用奶茶罐轻碰自己的嘴唇。



「可是……我会觉得,结女同学应该很想跟一起努力做事了几星期的水斗同学待在一起吧……虽然只是我的想像。」



「……就算真的是这样好了。」



夜空的黑暗,被火焰的红光朦胧地照亮。



「她也应该……克服这种寂寞才对,我很肯定。」



◆ 伊理户结女 ◆



顺著执委的人潮一起移动,我一个人来到操场上。



红艳艳的火堆,在操场的正中央熊熊燃烧,让荧煌如星的火花飘向夜空。



我在人群后方默默地仰望那幅画面时,熟人的脸庞映入了视野边缘。



是晓月同学。



我准备开口叫她。



「啊──」



但是,我立刻就注意到了。



发现她的身边还有川波同学在。



两人站在一起,讲著某些事情。没有牵手,只是待在能微微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与体温的距离内。



说话的时候,他们会看向对方。话说完了,眼睛就转回火堆上。



可是,只有旁观的我注意到了。



川波同学看著火堆时,晓月同学总是看著川波同学。



晓月同学看著火堆时,川波同学总是看著晓月同学。



看著被火光照亮的,彼此的侧脸。



◆ 伊理户水斗 ◆



「水斗同学认为这样做,是为了结女同学好吗?」



面对伊佐奈直截了当的说法,我无处可逃,只能诚实地点头。



「我跟那家伙从根本上就是不同的人种。」



我眺望著火花往上飘飞消失的模样,说:



「总是只有表面上好像合得来。我们都爱看书,但口味截然不同,而且不像我喜欢独处,那家伙只是被迫独处罢了。只要有了那种能力,她势必会离开我去加入不同的群体。我们只不过是凑巧、偶然、暂时性地待过同一个位置的两个人罢了。」



早在一年前,我就很清楚这一点了。



我只是不想承认,只是想做最后挣扎。



但是,无论我有多难受,都无法要求自己做改变。



「不是有些小说的主角是成长型的吗?一个边缘人变得交友广阔,或是一个曾被耻笑为无能的人站上顶点。我总是无法对那种主角产生共鸣。因为,他们称之为成长的变化,是不容争辩的自我摧毁。不惜摧毁自我也要交朋友?也要站上顶点?如果这就叫做成长,那么没有朋友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我算什么?甘于待在底层而且毫不在乎的我算什么?──生而为人,真的非得『成长』不可吗?」



我没有可以摧毁的自己。



没有应该成长的能力值。



我总是在想,我没有理想。只有不该如此的异样感受,却没有应该如此的理想。读过这么多小说,却没有产生想写写看什么的欲望。从我身上从未创造出任何事物。



全都是东拼西凑。



从一直以来读过的小说,从别人的人生当中东偷西拿,拼凑成一个人。



不具有等级概念的人,永远不会升级。有那么多描写成长过程的小说,却从来没有一本描写那些根本不具备成长才能的人。



嘴上说谁都可以变成这样。



却不愿去了解,也有人不包含在那个「谁都可以」之中。



「我天生就是那种人。可以进步但是无法成长。不管怎样都无法改变自己。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花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我才明白自己天性如此……」



生日也是,圣诞节也是,情人节也是。



当我发现我什么都没做,却还能满不在乎的时候……我像是摆脱了心魔般全都明白了。



明白到我与绫井是不同的两个人。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就只是不一样……你应该能体会吧,伊佐奈?能够体会天底下也有这种人。而且也能够体会,这种人跟其他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无法互相理解。」



「……是,我能体会。」



伊佐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个反应,大大地安慰了我的心。



「我也受过很多次伤害,对于自己的『不同』……对于别人无法谅解这种『不同』,直到我遇见水斗同学……」



「对吧?所以──」



「但是等一下……我想说一句话。」



伊佐奈的视线,专注地直盯著我的瞳孔。



好让每字每句,都不被遗漏。



「的确,我也觉得水斗同学与结女同学是『不同』的人。也觉得你们的想法、人生观以及理解事物的方式,全都有著根本性的不同。假如听从我妈妈的说法,认为个性相合的人才应该结婚,那你们俩就不该结婚……可是,也没有人规定不可以喜欢上这样的对象吧?」



「……为什么?」



「假设水斗同学或者结女同学,属于无法理解自己与他人差异的排他主义者,你们的关系就无法成立了。可是,比方说异性恋的人与同性恋的人,还是可以做朋友。也许是真的无法对彼此产生共鸣,但是可以试著去理解。我说得对吧?」



「…………你说得对。」



比方说──我没有结女那么喜欢推理小说。



但是,我可以听结女聊推理小说的话题。我无法对她所感觉到的所有乐趣产生共鸣──但是,可是,那段谈心的时间,绝不会是……



「出生长大的环境、想法或人生观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互相喜欢的例子,一查就可以找到一大堆不是吗?水斗同学一直以来读过的小说里,也多得是这种例子对吧?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只有自己办不到呢?」



「……………………」



啊啊,伊佐奈……你说的都对。



让我实际体会到,你的确是凪虎阿姨的女儿──正确到刺痛了我。



可是……正因如此,也让我理解到一件事。



那就是我这个人,个性别扭到用合情合理的正确言论无法说服我。



「──我问你,伊佐奈。『喜欢』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恐怕已经对自己隐瞒了许久。



「你说喜欢上跟自己不同的人不奇怪──那如果有一个人不懂『喜欢』的概念,也一样吗?」



◆ 伊理户结女 ◆



我坐在操场边缘的长椅上,望著在营火周围各自度过这段时光的学生们。



晓月同学与川波同学在那里。



红学姊与羽场学长也在那里。



他们一边笑闹,一边说话,凝目注视。



注视著升腾的火焰。



注视著站在身边的人。



◆ 伊理户水斗 ◆



不是虚假。



与绫井共度的时光,我对她怀抱过的感情……那所有的一切,一定都不是虚假。



但是……已经足够。



已经足够让我迷失。



对一个曾经喜欢过的人感到烦躁,连见面都变成一种痛苦。



那样的半年时间……已经足够让我迷失在过去曾经那么清楚明白的感情中。



我隔著铁网,俯瞰旺盛燃烧的篝火。



俯瞰聚集在那周围的学生们。



「……只有这件事,大概就连你也不会懂吧。我那时觉得一切都蠢毙了。怀疑自己至今做过的一切都算什么……打从心底,感到无聊透顶。一旦产生那种想法,就来不及挽回了。我无法正确地理解整件事,只能怀疑。怀疑这份感情究竟是真是假──会不会只是一时的迷惘。」



越想就越是迷失。



越是反复思量就越是迷惑。



已经不是理解对方或被理解的问题了。



我无法理解的,是我自己。



「你能回答我吗,伊佐奈……?社会大众成天挂在嘴上的『喜欢』,讲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概念──你能解释给我听吗?」



我认为我的言外之意是:不可能解释得了。



然而,伊佐奈仰望夜空,「嗯──」沉吟片刻。



我大概是忘记了。



这家伙跟我虽然是同类……却绝非完全同样的存在。



「那就来聊聊我的例子好了。」



「……嗄?」



「就是当我发现到自己喜欢水斗同学时的状况……顺便一提,这讲起来还满害臊的,所以请勿过度追问。」



被她这样说,我住了口。



伊佐奈依然仰望著夜空,用淡然的语气开始述说:



「其实呢,我是被结女同学还有南同学指出重点,才明确地发现到自己的心意。心想『对耶,经她们这么一说,我的确很想跟水斗同学约会或亲热』……可是再仔细想想,那时我的脑中有闪过一个画面。」



「……………………」



「就是……你的脸,水斗同学的侧脸。在图书室一起看书的时候──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惊讶,我竟然知道这么多水斗同学的侧脸。也就是说,我有这么多时间,都在看著水斗同学视线对著他处的脸庞。」



──她穿著那件适合她的大正浪漫服装,神色紧张地看著手机镜头。



──为了班级的企画,坐在书桌前查资料查到深夜。



「所以……说起来或许很单纯,但我觉得……」



──一脸严肃,瞪著资料陆续上传的电脑。



──抱著海报,和气融融地跟学姊说话。



──在鬼屋跟我十指交握,露出浅浅的笑容挖苦我。



──仅仅一瞬间停下了脚步,露出感到有点痛的,扭曲的表情。



「所谓喜欢的人,一定就是你看了最多侧脸的人。」



◆ 伊理户结女 ◆



──没做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隔著铁网俯瞰操场。



──虽然灯光昏暗看不清楚,但耳朵带著一抹朱红,如同相拥后的余韵。



我一幕一幕地,回想起来。



回想起今天,我幸运看见的水斗的侧脸。



──神情淡定地,帮我看我穿鞋子磨破皮的脚。



──用跟平常判若两人的营业用笑容招呼客人。



也许,从头到尾都不是正确答案。



但是,在今天这个日子有了这么多插曲。



既然如此──



──被圆香表姊缠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看到东头同学的Cosplay,不知为何显得有点不甘心。



──看著逃脱游戏的谜题,神色自若地想答案。



◆ 伊理户水斗 ◆



──紧张到濒临极限,却仍然认真地招呼客人。



──看著圆香表姊带来的竹真,眼神就像是他的亲姊姊。



──瞪著逃脱游戏的谜题,皱著眉头苦思。



记忆如潮水汹涌泛滥。



我都记得。我都记得。我都记得。



并没有特别去记忆,却都记得。



她没有在看我,我却在看她。



擅自看著她。单方面地。不必要地。



我──原来有这么多时刻,都在看著她。



我一阵头晕。



视野一片发黑。



怎么办?



啊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因为,因为,难道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主动做过什么。



「话说回来,水斗同学……其实刚才,我想问一件事但没机会问。」



伊佐奈背靠著铁网,忽地这么说了。



「读国中的时候,水斗同学与结女同学是谁主动告白?」



我自嘲地一笑。



「……你看我像是会告白的人吗?」



「那么第一次提出约会的是?」



「……是她。」



「初吻呢?」



「…………是她营造的气氛。」



「初体──」



「跟你说没做过了。」



正确来说──是本来想做,但失败了。



当时……是我安排好状况,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做。



「……我自始至终都是被动立场。」



嘴里冒出的这句话,是忏悔。



「我从来没主动做过什么。永远只会坐享那家伙努力的成果,只会享受天上掉下来的幸运场面。感情生变的时候也是,那家伙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努力挽回……我,却什么也办不到。」



漫长的自伤行为。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无法容忍这样的自己被原谅,更无法容忍我的这种自我厌恶,让她无故遭殃。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是在依赖她。



依赖她的努力,依赖她的温柔。所以──即使对方只是朋友,但也许当时的我,无法接受她付出的对象变成别人。



当绫井结女的男朋友当了一年半──我在那段期间,根本什么都没做到。



「嗯──……那么不好意思,再问一个问题就好。」



活像连续剧里的刑警那样,伊佐奈说了。



「初次跟对方攀谈的──是谁呢?」



──你也喜欢推理小说?



我还记得。



不可能忘记。



「……呃,呜……」



那对我而言,是最可恨的记忆──也是最难舍去的记忆。



老天爷设下的陷阱。



换言之就是命运露出獠牙的瞬间──让我看见一场美梦的瞬间。



「…………唔,呜呜…………!」



没错。



没错。



没错。



纵然只是偶然,开始那一切的人────



「────…………是我…………」



那个人……是我。



只有那一次……是我主动。



即使是什么都没做到的我,也只有那一次……



「欸嘿嘿……那就跟我那时候一样了。」



伊佐奈不知为何,开心地腼腆微笑。



「那么真是太可惜了。假如你没有先遇见结女同学,或许就会跟我交往了。」



我咬牙压抑从喉咙深处涌出的情感。



一直以来──我一直、一直、一直,都把那当成是失败。



把那一年半的时光,当成我无可挽回的失败。



一直认为结女鼓起勇气的告白、成长、幸福……被我可笑的独占欲糟蹋了。一直认为就只是那样的一场失败……



可是。



如果没有那一句话,也不会有现在。



我不会进入这所学校,也不会遇见伊佐奈。



我跟那家伙会维持著生疏的关系,就这么成为继兄弟姊妹。



之所以没有变成那样……



之所以现在,我能像这样得到朋友的关怀,像这样想起她的侧脸,心里觉得这么高兴,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因为我──主动跟她说话了。



只有这件事,我做到了。



吞下涌上心头的感情,我隔著铁网俯视。



总人数不知道有几百人,在那不可能认出任何一人的众多学生当中……



我找到了这世上──我最熟悉的侧脸。



「……伊佐奈。」



所以,我对我最要好的挚友说了。



「改天一定补偿你。」



「嘿嘿~♪我会好好期待的!」



于是,我离开了顶楼。



──不是为了那时没能说出口。



而是为了把我现在该说的话,传达给她。



◆ 伊理户结女 ◆



那么大的火堆,也终于快要燃烧殆尽了。



这下,文化祭就结束了。



忙于筹备的这几个星期,真的要结束了。



回想起来,我从出生到现在,也许是第一次完成这么大规模的工作……一想到这点,就觉得慢慢卸下了心头的担子。



其实明天还有场复工作要做,晚点也还有庆功宴的第二摊。现在就沉浸在成就感当中,是有点太早了……



我切换心情,想著接下来的事。



就算继续一个人待在这里,也只会让身体受寒。还是赶快回去大家那边,以免集合时间迟到──



正当这样想的时候……我听见了脚步声。



徐缓的脚步声,挨近著我驻足……然后,那人在我坐著的这张长椅,与我隔开大约两个手掌的距离坐下。



他把手放在那里,仿佛要填满那个空隙。



我也把自己的手,放在那只手的旁边。



只要彼此把手伸长一点,就可以叠到对方的手上。但是,如果不伸长,就只能摸到冰冷的椅面。



回想起来,我们总是维持著这样的距离。



也以为今后我们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可是──可是。



只有小指前端,那一点点的部分。



只有连体温都几乎感受不到,一丝最轻微的接触。



即使如此──我们都没有逃开,确实让指尖碰到了对方。



「……你来得真慢。火都快灭了喔。」



我望著渐渐焚烧殆尽的篝火,说道。



「就是火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我只是来做我的功课而已。」



他像平常一样,粗鲁地说。



这是否也是揣测我的心思之后,戴起的面具?



假如是这样……这面具做得也太差了。



「谢谢你。」



水斗对我说了。



说出换作平时,绝不会坦率说出口的一句话。



「……谢我什么?」



「很多事情。至今的一些事情,举不完。像是做执委的时候关心我,在家里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让你费心──再说,由仁阿姨也要我这么做。」



「妈妈?」



「我感冒的时候你照顾过我,她要我跟你道谢。」



我眨眨眼睛,忍不住往旁边看去。



水斗的侧脸,被再次逐渐扩大的夜色所覆盖。



「那……不是都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



「不行吗?」



「到底是有多不想跟我道谢啦……」



就一句话,就三个字。



……真不知道说这么一句话,需要他做出多大的决心。



「做执委的时候关心你,没有让你嫌烦吗?」



「无论最后给我的感觉是怎样,总之还是得道谢……回想起来,我至今似乎有太多时候该说这句话却没说……我只是这么觉得。」



反过来说……



就是即使这句话错失时机,足足拖了一个多月,他还是对我说出口了。



还是下定决心,来跟我说了。



光是这点──嗯,应该就很值得高兴了。



「我才应该谢谢你。做执委的时候你也帮了我很多……况且说到感冒,我上学期的时候也得过,所以是彼此彼此吧?」



「嗯……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不是之前该说没说的话。」



这时……因为是我,才会注意到那个反应。



因为我看过水斗的许多侧脸,才会注意到。



发现那嘴唇带有一丝僵硬──水斗竟然在紧张。



「就这一次……我可以做个任性要求吗?」



小指的前端,只重叠了一点点。



「嗯……什么事?」



「等一下……」



讲到这里,水斗像是喉咙卡住般吞吞口水,舔了舔干渴的嘴唇。



然后他微微低下头去……挤出声音般说道:



「……等一下,你别去参加庆功宴续摊──跟我,一起回家。」



我的嘴唇不禁绽放了微笑。



正确来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微笑。



但我觉得这是令人欣喜万分的一件事。



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让我其实很想大声欢呼。



可是,对……现在的我是懂得分寸的成熟女性。



我把嘴唇绽放的微笑,涂抹成从容不迫的笑意。



「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唷?」



听我这么说,水斗轻呼了一口气。



僵硬的嘴唇,安心般地放松力道。



然后,他这才第一次回看我的脸,再次开口说了:



「……谢谢你。」



我觉得今天不只是学校的校庆日。



而是另一种更难以命名,非常非常特别的纪念日。



◆ 伊理户水斗 ◆



驶过身旁的汽车车灯,拉长了两人的影子。



走习惯了的放学路线,一到夜晚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样貌……也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真是老套的现象,竟然会觉得眼中看见的一切都变得簇新。



「虽然很辛苦,但也很开心呢。」



结女就像饱餐一顿之后满足地呼一口气那样,轻声低喃了一句。



「大家同心协力,一起做事……讲了半天没加入的社团活动,是不是就像这种感觉?」



「不知道。我只觉得快累死了。」



「辛苦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又可以享受个人时光喽。」



结女轻声笑著挖苦我。我从旁看著她的脸。



从太阳穴垂落的发丝在脸颊上形成阴影。明明忙了一整天,脸上却看不出疲倦之色。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以为这个侧脸只能让我远远偷看。



在自己与这个侧脸之间,搭起了不存在的高墙。



但是……



现在我已经知道──只要我伸手,就能构到。



「──嗯,咦?」



结女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低头看著自己的左手。



看著被我的右手,抓住的左手。



「咦?咦?……你、你干嘛?」



「……天色很暗了,怕你迷路。」



「又不是在人挤人的地方!」



结女嘴上这么说,却没有试著甩开我的手。



就只是这样。



只不过是这么一点芝麻小事……就让我安心到想放声大叫。



真是受够我自己了,没想到我竟然会是这么软弱的家伙。



不过──我不会再有所畏惧了。



我已经做好坚定的决心,准备对抗这样的自己。



「……我说呀。」



「嗯?」



跟我手牵著手走了一会儿,结女一边对我抛来窥伺般的视线,一边说了:



「有件事想问你的意见,可以吗?」



「……什么事?」



「跟你说喔……红学姊她,拜托我一件事情。」



「拜托你?」



「嗯。」



声调听起来轻松自在,却让我感觉到一种决心。我听结女继续说下去。



结女仰望著熟悉的夜空,对我说出证明我俩「不一样」的决定性事实。



「──她问我,愿不愿意加入学生会。」



……喔。



我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对我自己感到意外。



现任的学生会成员将在这次文化祭之后卸任。听闻副会长红学姊之所以担任文化祭的执行委员,就是类似接任会长前的一种培训。



既然如此……从执委当中拣选新的学生会成员,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而结女符合她的眼光,也并不奇怪。



「……你觉得呢?」



结女看著我的眼眸之中,已经写著答案。



既然这样,我该做的就是推她一把。



「你很想试试看吧?」



结女停顿了一下。



「……嗯。」



「那就去做吧。完全不需要犹豫。」



「嗯……」



结女悄悄将视线转回前方。



「顺便问一下……你有被问到吗?」



「没有。那不适合我。」



因为学生会里已经有红学姊了……她那个人只是很会隐藏,其实绝对跟我还有伊佐奈是同一类型,一定会想找跟自己不同类型的人来接棒。



「这样呀……」



听到她那叹息般的声音,我有点高兴起来。



心想,她或许也跟我怀有类似的烦恼……虽然也许是我误会了,但感觉起来就是这样。



所以,我依然紧握著她的手,说:



「没有我在你会怕吗?」



同时笑著挖苦她。



如同自从祭典那天以来,她开始对我做的那样。



结女瞥了我一眼,闹别扭似的噘起嘴唇。



「……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啦。做执委的时候我是第一次,所以比较生疏,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是喔?但愿如此。」



「就说不要紧了嘛!」



对,不要紧。



因为我知道,只要伸手就能构到。



知道只要握住她的手,她也会回握。



纵然我们的想法、人生观以及理解事物的方式全都不同,即将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方向……



我不会放开握住的这只手。



不愿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