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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头伊佐奈不知何谓恋爱(2 / 2)


「哦。那你有成功吗?变成另一个自己。」



「这就难说了……」



好像有成功,又好像完全没成功。



像这样跟晓月同学聊天,对于国中时期的我来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就……



「既然会犹豫就表示还是有点效果吧。很棒吧,东头同学!有前人的成功案例喔?」



「……我……只不过是在脸上涂点瓶瓶罐罐,又能改变多少……」



「竟然把别人的化妆品说成瓶瓶罐罐,太不给面子了吧……等你看到这个了,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晓月同学一把抓住东头同学略为低垂的脸,硬是让她抬起头来。



东头同学的视线,看见了面前的镜子。



看见了镜中自己的容颜。



「……咦……」



较长的浏海用发夹夹起来,毫无保留地露出的脸蛋,正在连连眨眼。那双眼睛又圆又大,鼻子小巧可爱,嘴唇水润有光泽。脸颊像小婴儿一样浑圆,营造出纯真却女人味十足的娇媚气质。



「……怎……怎么有个美少女……?」



东头同学手指颤抖地指向镜子,回头看我们。



她只看得见镜中的身影。但我们却看得到本尊──与镜中美少女一模一样的本尊。



晓月同学贼笑著说:



「郑重为您介绍──!这位美少女叫做东头伊佐奈──!要跟她好好相处喔──?」



「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不是吗!根本是特效化妆了嘛!化、化妆好可怕……!」



浑身发抖的东头同学勾起了我的回忆,我对她说:



「我在旁边都看到了,晓月同学只有帮你修眉毛与睫毛喔。假如是那种让人判若两人的化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化好呢?」



「就是啊。虽然我还有打个薄薄的粉底就是了,但基本上呢,没有替你原本的脸做太大改造喔,东头同学?」



东头同学一副无法置信的神情,目不转睛地打量镜中的自己……好吧,有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她一辈子活到现在,可能连镜子都没好好看过。



「就说你天生丽质了嘛?所以只要把眉毛与睫毛修一修,撩起浏海让脸露出来就很足够了!……换句话说呢,东头同学,我所做的只是──」



晓月同学把手放在东头同学的肩膀上,用鼓励她的语气说:



「──凸显出你本身的可爱罢了。你本来就有这么可爱喔?」



「啊……」东头同学发出有些哽咽般的呻吟。



「……我……我很……可爱吗……?」



我想她可能从来都没想过吧。没想过自己变可爱的可能性。



因为国中时期的我……也是这样。



「好啦,等你可以帮自己化这点妆之后,就会慢慢有实际感受了。这点淡妆很快就可以学起来了,我来教你。而且我手边有多的化妆用具,也送给你!所以喽,你从明天开始就用这张脸去见伊理户同学吧。」



「什么!要、要给他看吗?给水斗同学看?办、办不到啦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



东头同学缩成一团遮起了脸。晓月同学邪恶地一笑,把嘴凑到她的耳边──



「──你也想让他看吧?」



简直有如恶魔的呢喃。



但是,效果的确显著。



东头同学略为抬起头来,从自己的手指缝隙间偷看镜子。她打量镜中的自己,那个确实比之前可爱多了的自己,发出呻吟,抿起嘴唇──



然后怯怯地,把遮脸的手放到了膝盖上。



晓月同学看见了这一幕露出满面笑容,抱住东头同学。



「唷,美少女!轻小说女主角都不能比呢!」



「不,我觉得轻小说的女主角比较可爱。」



「这个倒回答得很快呢……」



一如晓月同学的猜测,从这天起,东头同学的观念有了转变。



她现在只有要跟水斗见面时会修饰仪容,看得出来随著一天天过去,她的女子力等级从原本的1到2、3、4不断地往上提升。附带一提,一般人的女子力大约是30。



当然,东头同学的眼睛多少变得明亮一点,并不能打动那个不解风情的死家伙──



「你眼睛怎么了?昨晚熬夜?」



──就像这样。这男的在鬼扯什么?他以为她花了多少时间才把睫毛刷成那样?



「欸,我看那种货色,还是不追算了吧?」



「你突破盲点了。」



「不、不要这么说嘛……他只是在关心我有没有不舒服……」



啊啊,怎么会这么无怨无悔……那男的怎么都察觉不到这个女生的心意?脸红一下会死吗?好歹也惊为天人一下吧,假正经什么劲啊。



随著我对东头同学逐渐产生同理心,对那迟钝继弟的敌意也就一天天膨胀起来。



「……喂,你干嘛用那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我?」



「没有啊,只是希望你哪天最好能吃点苦头。例如被女生持刀猛刺什么的。」



「……………………」



水斗脸色发青地与我保持距离。



干嘛啊,大惊小怪。我用菜刀唰一声切开了晚餐要煮的红萝卜。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六月也已进入中旬,在梅雨气息渐浓的时期,我们与东头同学的努力总算渐渐有了明显成果。



「你好啊──水斗同学。」



「喔,东头……」



东头同学如今在前往图书室之前会先修饰仪容,因此现在是反过来让水斗等她。「干嘛放学后才弄,早上弄好再来学校啊。」晓月同学这样说她,但她本人说:「不要,我想睡觉~」不肯让步。东头同学大概是觉得,为了水斗以外的人打扮漂亮没什么好处吧。



一如往常地,东头同学脱掉鞋袜,坐到水斗的身边。身体接触作战仍在进行中,因此两人的距离近到肩膀相碰──



「……………………」



水斗挪开屁股往旁边闪开,与她保持距离。



「…………?」



东头同学不解地抬头看他的侧脸,缩短拉开的距离。



一挪。



水斗从她身边离开。



一挪。



东头同学缩短距离。



你挪,我挪,再挪。



两人大玩猫捉老鼠,在窗边空调上不停地往旁边挪,最后水斗终于被逼到了墙边。



「水斗同学,你为什么要躲开?」



「我喜欢保留宽敞的个人空间。你再踏入我的地盘一步看看,我会让你见识到地狱。」



「哦哦──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说的地狱──呀啊啊!」



从旁偷窥的我们吓了一跳,因为水斗冷不防地把东头同学的头发揉了个乱七八糟。简直像在替狗洗澡。



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头发,可悲地变成了像是刚睡醒的爆炸状态。



「你、你干嘛这样──!」



「让你见识地狱啊。恭喜你,可以趁机练习做发型。」



「咦?」



「「(咦?)」」



东头同学与旁观的我们,都睁大了眼睛。



难道说──他注意到了?注意到东头同学的打扮!



而且,刚才那种反常的动作──很明显是在掩饰害臊!



水斗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他的书,东头同学却不知所措地乱了手脚。她毫无意义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最后,把浏海捏在手里说:



「你……你这是霸凌。你霸凌我……」



「或许吧。」



「那……那这样的话……」



东头同学在自己的书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一把梳子说:



「你愿意……陪我一起被霸凌吧,水斗同学?」



说完,她怯怯地,把梳子拿给水斗。



我与晓月同学,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接话。



但水斗从书本中抬起头来,看看她拿给自己的梳子。



「……真拿你没办法。」



他像是投降般淡淡一笑,接过梳子,让东头同学转身背对他。



水斗动作仔细地,将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梳整齐。东头同学的表情像只被梳毛的狗,舒舒服服地把整个人交给他。



「(……欸,结女。)」



晓月同学一边望著他们,一边说道:



「(我看已经可以告白了吧?)」



我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



「办不到。」



隔天。



在放学后集合的家庭餐厅,东头同学一个劲地猛摇头。



「还不行,我办不到。这么快就要我告白……!」



「不会不会,安啦安啦。」



「很不安啊!绝对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办~不~到~!」



东头同学趴在桌上,摇头不从。虽然跟个耍赖皮的小孩子没两样,但我懂她的心情。



「晓月同学,我看还是再等等吧。她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就、就是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要做就现在做一做啊。」



「咦咦!」



「我跟你说,心理准备这种东西啊,现在做不到就一辈子做不到啦!别对未来的自己期待过高了!今日事今日毕!」



晓月同学仰头灌了一大口哈密瓜苏打。



「所谓的告白啊,都是拖越久就越难开口。应该说是关系已经固定了吧。长久以来都只是把这个女生当朋友,现在却忽然说要当男女朋友,会让对方很困惑的。所以尽早告白,成功率还比较高一点。」



「不过一见面就告白当然不行啦。」晓月同学又说。



感觉在她至今的言论当中,这是最沉重的一番话。



大概她有过经验吧。曾经想改变长年以来的关系……



「就这点而论,东头同学还来得及。你们认识才两、三个礼拜对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修正。再说……心理准备这种事,也不是多花时间就能自然做好的。你要知道,假如现在不敢告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不敢了喔。」



……想到如果我没能在第一个月,趁著国二暑假的期间告白的话会是什么情况,就觉得晓月同学说得也的确有理──唉,我想我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做出告白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来了。



第一个月。



不趁著那兴奋浮躁、思维失常的时期,我绝不可能想到要告白。



因为恋爱这玩意,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像泡沫一样破裂消失。



「呣……呣呣呣……的确,我或许是没有恋爱喜剧那种唠唠叨叨拖拖拉拉了老半天后,才去告白的勇气……」



「是不是──?现实中的恋爱可不会像漫画那样维持好几年喔──」



「……呃,这样听起来,好像是在跟我说就算配对成功也会立刻分手耶。」



「我没那么说喔──」



「明明就有!……老、老师!没有那种事对吧!也有一些恋爱可以维持好几年对吧!」



「……有、有啊。」



「目光在游移!」



不要问我这个实质上一年都维持不了的人!



「总之呢,姑且不论两人的感情可以维持几个月……」



「几个月!你是不是说几个月?不是几年!」



「我觉得原本就很有胜算喔,因为伊理户同学没理由拒绝啊。东头同学这么可爱,你们又合得来,伊理户同学又没对象。绝对可行啦!」



「才没有……」



东头同学用指尖把浏海拉直,缩起了肩膀。



「……我很阴沉……又难搞……就是个只有胸部能看的女人……」



「就只有这方面的自信还真是屹立不摇啊你这家伙。」



晓月同学脸上笑咪咪地散发怒气说:



「结女你觉得呢?你觉得东头同学有多少胜算?」



我注视著桌子的表面,重新想了想。



想想那男的。



与他共度的时光。



跟我在一起时的神情。



言谈、举止。



「……那男的,不会用一堆评量标准看女生。」



然后,我想起跟东头同学在一起时的水斗。



「他跟东头同学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很开心……所以,假如你说想多跟他在一起……我觉得他不可能拒绝。」



假如东头同学真的跟以前的我完全一样,那就不确定了。



但是,她跟我不一样。



她是真的跟那男的兴趣相投又合得来,到了再无第二人选的地步。所以她不需要掩饰什么,也不用有任何顾虑。



真的,跟假装个性相投,其实很多方面都得跟他互相顾虑的我差多了。



虽然她对自己缺乏自信,但那男的一定能配合她──毕竟只有在这方面上,他有实际做到过。



就我所能考虑的范围内……



除了东头伊佐奈之外,没人配当伊理户水斗的女朋友。



甚至让我觉得,我这个存在是某种错误。



「……真的吗……?」



东头同学用不安与期待参半的细小声音,喃喃说道。



「我……可以成为水斗同学的,女朋友吗……?」



她那随时可能气馁退缩,却拚命试著向前看的模样,又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我。



可是,她不是过去的我。



不是蠢到多嘴乱讲话把一切全都搞砸的绫井结女。



她让我想起的……



是还没有失败──还有可能幸福到最后的我。



「你可以的。」



所以,我忍不住想推她一把。



因为换成是她,也许能看到我无缘一见的事物。



胸口深处的阵阵刺痛,与这份希望相较之下不具任何意义。



「──前女友(我)向你保证。」



后来我们针对具体的告白方式,进行了讨论。



「是不是……还是该写封情书什么的?」



「什么──?不会太老派了吗?会被对方看到深夜发疯写出的平静度零、好像在写诗的文章耶?换作是我的话宁可自杀──」



「呜咕……!」



那只是一时兴起……只是年轻的过错……我本来并没有打算要写那么丢脸的信啊……



尽管有过这么一段插曲,总之我们决定采用把人约到校舍后面告白的简单方式。



然后就是南晓月教官提供的告白练习了。



「Repeat after me。『我喜欢你,请跟我交往!』」



「我、我喜欢尼!醒……请跟我交……啊呜……」



「咬字要标准!不要害羞!声音要宏亮而且清晰易懂!但是又要有点吞吞吐吐的!」



「强人所难嘛!」



就这样耗掉了一天──



〈伊邪那美:他回我惹。五点校舍后面碰面。〉-22:48



〈伊邪那美:我要吐惹。〉-22:48



〈晓月☆:辛苦了~!五点啊~他约了人比较少的时间呢。我看伊理户同学知道是怎么回事喔。〉-22:49



〈Yume:想吐的话最好趁今天吐一吐。否则就得用发出酸臭味的嘴巴告白了。〉-22:49



〈晓月☆:结女那时也想吐吗?笑。〉-22:50



〈Yume:不予置评。〉-22:50



我是写情书,所以是在他当著我的面看情书时遭受反胃与腹痛的双重连击。但我觉得当时要是跑去厕所就会毁掉渺小的一线希望,所以忍住了。



〈晓月☆:五点的话到时候还有点时间,我帮你整理一下头发跟眉毛。放学后就集合喔。〉-22:51



〈伊邪那美:谢些。〉-22:51



东头同学可能是太紧张了,不但只传短文,连文字都没打好。



看她这样,连我都开始紧张了。



〈晓月☆:现在要干嘛?请结女侦察敌情?伊理户同学现在搞不好正在慌张喔。〉-22:52



〈伊邪那美:我觉得不管看到什么都只会让我更不安。〉-22:53



〈Yume:我看你今天还是早点睡吧。〉-22:53



〈伊邪那美:我应该睡不著。〉-22:54



〈晓月☆:那就看看搞笑影片把脑袋放空吧。我推荐给你。〉-22:54



晓月同学贴了几个影片后,东头同学传了〈谢谢〉这种固定句子就陷入沉默了。



只希望她别带著黑眼圈去告白就好……



我正在设身处地为她担心时,手机的通话铃声忽然响了。



是晓月同学。我接起来放到耳边。



「喂?」



『哎呀──连我都开始紧张了呢。』



听到她边说边笑,我也笑著回答:「我懂。」然后说:



「……结果,我没能帮上多少忙呢。几乎都是晓月同学给的建议……」



『不会啊。要是只有我的话,东头同学早就放弃了吧。』



「是吗?」



『是啊。』



晓月同学似乎有她的根据,语气中充满确信。



『怎么样,结女?继弟交到女朋友是什么心情?』



「……你觉得,她会成功吗?」



『应该会吧?照常理来想的话。』



「常理?」



『除非给对方的印象太差,否则告白这种事只要有勇气去做,我觉得成功率还满高的喔──因为啊,你不觉得光是被对方喜欢,就足以成为喜欢上对方的理由吗?』



这……或许的确如此。喜欢上愿意喜欢自己的人,我认为是很自然的心理现象。



『不过也有句名言说「没什么东西比你不感兴趣的人对你表现的好感更恶心」就是了。坦白讲我就是这一派。』



「喂!」



『反过来说,不就表示已经是好朋友的东头同学没问题吗?他们不可能合不来,又会担心拒绝会让两人之间尴尬,更何况只要点个头就能交到女朋友。所以,就算没有恋爱感情好了,反正今后还是有可能喜欢上她,我觉得照事情的自然发展,应该会先接受告白吧~』



「……或许吧。」



『可是呢……伊理户同学啊,偏偏就是个没那么自然的人。』



晓月同学用略带阴霾的声调说:



『我唯一担心的大概就是这个吧。我刚才说的,是觉得女朋友这种存在很可贵的那种人。可是,伊理户同学恐怕不是吧。』



「……是吗?」



『是啊。伊理户同学是那种没女友一样活得下去的人。不觉得情侣这两个字,在个人价值上有任何意义……所以呢,如果他即使如此还是想交女朋友──』



晓月同学接下来的一句话……



在我心中强烈地回荡,甚至让我忘了呼吸。



『哎,虽然全部都是我瞎掰的啦!』



尽管晓月同学打哈哈糊弄了过去,但刚才那句话,却在我脑中不停地盘旋。



假如是那样……



假如是那样,那我──



『晚安,结女。明天要一起努力见证结果喔!』



「咦,啊,嗯……怎么偷窥好像变成理所当然了?」



『这是提供谘询的人应尽的义务啊~』



这时,我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忧郁。



为什么呢?



还没想出问题的答案,我已经挂掉电话盖上了棉被。



翻来覆去睡不著。



我变成了只会在被窝里翻身的生物,不得已先坐了起来。



也许是受了东头同学的影响,连我都开始紧张了?



总之先喝个水让自己镇定下来吧……



我走出房间,下到一楼。走进关了灯的客厅,摸索著找寻电灯开关。住了两个月,这点动作已经成了习惯。



我找到开关,让客厅变得一片明亮。



这时我才发现,沙发上坐著一个人。



「呜哇!」



我忍不住惊呼一声,沙发上的某某人慢慢回过头来。



是水斗。



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到我,眼睛连眨都没眨。



「你……你在干嘛啊……也不开灯……」



「……想点事情。」



说完,水斗仰望天花板。



想事情。



除了东头同学的事情之外……不可能有别的了。



不管这个男的再怎么不解风情,也应该知道明天,东头同学就要向他告白了。最好的证据就是,这男的指定了人比较少的时段跟东头同学碰面。是因为猜到了约他碰面的用意,才会做这种不动声色的贴心举动。



他是否在犹豫?



犹豫著是否该接受……明天的告白。



对东头同学来说,成为男女朋友,只不过是朋友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并不会让目前的关系化为乌有──事实上,东头同学在下定决心告白之后,仍然不曾改变对水斗的态度。



她对这份感情有所自觉之后的时日,说穿了就是试用期。



是用来证明即使成为情侣,至今的关系仍然不会结束的期间。



我们决定不让她勉强做改变,就结果来说,我觉得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样等于是事前消除了被对方以「交往就不能再做朋友」为由回绝的可能性。



所以……没有藉口可以逃避。



一切只取决于水斗的心情。



既然这样,答案应该再简单不过──



「……我问你。」



这时,水斗继续仰望著天花板,跟我说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喔?」



用一种不安定地摇曳,宛如迷路小孩的声调。



「假如我交到了新的女朋友……你会怎么想?」



我感到一阵心痛。



化脓的伤口,在阵阵抽痛。



同时……一股愤怒,在心中涌升沸腾。



「我怎么想,跟这件事无关吧。」



东头同学的努力,以及该给东头同学的答覆……



他竟然想把这些推到我身上,想得美──



「你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我根本没有决定权。



决定权在这男人的手中。



只有这男的自己,可以给东头同学一个答覆。



无论那是什么样的答覆。



「……你与东头,都说一样的话呢。」



「咦?」



「我的意思是你说得对。」



水斗自嘲般浅浅一笑,站了起来。



他往站在门边的我这边走来,擦身而过时,轻拍我的肩膀。



「──对不起。」



在我耳畔留下小声的呢喃,前男友就消失在楼梯上了。



我呆站原地一会,过了几分钟后,在流理台倒了一杯水。



冷水从喉咙逐渐流入体内。



但是,填补不了。



我仍然感到空虚,就好像心里开了个洞。



──我们分手吧。



无意间,我想起我与那男的分手时的事情。



想起彷佛肩膀放下了重担,那种神清气爽的心情。



啊啊,我懂了。



因为那时候,是那种情况──



──所以我之前,并没有过失恋的经验。



「──嗯。OK了──!」



晓月同学把梳子收好,让东头同学的脸转向女厕的镜子。



「如何啊,客人?我自认为弄得还满好看的喔~?」



「…………这已经是诈骗了吧?」



「不犯法啦!况且我又没修那么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东头同学,其实你算是满可爱的喔?」



「少来了~」



「结果对自己的评价还是没改变多少呢……」



东头同学虽然已经学会如何整理睡乱的头发与涂唇膏,但是让专业人员(?)一弄还是判若两人。



大概她本身就是属于适合化妆的型吧。身高较高,身材又好,但脸部五官给人天真烂漫的感觉……该怎么说呢?好像写真偶像里会有的类型。



「竟然连认真打扮之下会判若两人的地方都像那男的……」



「哦~伊理户同学也是认真打扮会变帅的类型啊~?结女你有照片什么的吗?」



「认、认真打扮过的水斗同学……想看……好想看……」



「……没、没有耶~……很遗憾,我没有照片~……」



总不能把沉眠于我手机里的明星照片般图片给她们看吧。



接下来就要告白了。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怕会弄得场面难看。



走出女厕时,校舍内空无一人。



顶多只有远处传来管乐社或体育社团练团的声音。



一方面因为是明星学校的关系,我们学校没有特别致力于社团活动。包括我们几个在内很多人都是回家社,所以放学后只要过了一小时,学校就会几乎变成空城。



正是适合告白的好环境。



「那……要照练习来喔,东头同学。我们会默默守护你的!」



「我、我会加油呃……」



我不忍心看东头同学面无表情地紧张得浑身僵硬,于是温柔地把手放在她肩上,语气尽可能坚定地告诉她:



「你办得到。」



因为,就连我都办得到了──你不可能办不到。



像手机一样簌簌震动的东头同学慢慢恢复镇定,吸气吐气做了个深呼吸。



「……我过去了。」



声调与神情,都还带有一些紧绷──但东头同学用稳定的脚步,走向了校舍后面的告白地点。



我们默默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晓月同学用感慨良深的口吻说道:



「都说谈恋爱会改变一个人,原来是真的呢~」



「怎么觉得你讲得像是事不关己?」



「……啊──哎,因为我啊,是会往坏方面改变的类型。」



晓月同学神情尴尬地低声说完,就像要打马虎眼似的小碎步往前走。



「我们也赶快过去吧,结女。得负起责任见证最后结局才行!」



「……也是,得看到最后才行。」



见证可能发生的另一个结局。



我与晓月同学,躲进了成为告白地点的校舍后面旁边邻近的教室。



从窗户往外偷看,只见东头同学一个人心神不宁,毫无意义地玩头发或是毫无意义地踢飞小石头。那男的似乎还没有要来。



在我的身边,晓月同学在窗边地板上席地而坐,不知为何忙著滑手机。



「你在做什么?」



「驱离闲杂人等。」



教室里没人,走廊上也没人。而两边的教室也感觉不到人的气息。



虽说没花费心力在社团活动上,但像这样空无一人还是很不寻常。不知道是不是晓月同学背地里做了什么安排。但她是怎么办到的……?



就在我觉得这个升上高中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有些高深莫测时,沙的一声,外头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来了。)」



我悄声说完,晓月同学便不再滑手机,探头看窗外。



正好就在这时,水斗站到了东头同学的面前。



「……我来了,东头。」



水斗用略感僵硬的语气说道。



那声调严肃而真挚,充满了觉悟。



所以,东头同学一定也感觉到了。知道自己的努力,绝没有白费。



「那、那个……谢、谢谢你,特、特地,跑一趟……」



「嗯。」



练习的成果不知到哪去了,东头同学讲话结结巴巴,水斗温柔地回话。



「那、那个……是这样的。我、我有话,想、想跟,水斗同学说……」



「嗯。」



「应该说只是想感谢你平时的照顾……虽然也才两个多礼拜称不上感谢,但我还是……啊啊呜,不对不对,不是要说这个,呃,这个那个,我是说…………」



东头同学完全慌了。



她揪住好不容易做好发型的头发,忍不住呜呜呻吟起来。



晓月同学哀嚎一声「呜啊啊……」把脸遮起来,好像不忍心再看下去。



但我没有别开目光。



因为我知道,这点小失败不会把事情搞砸。



「想说什么照顺序来,慢慢说给我听。」



水斗配合东头同学的步调,用缓慢的语调说道。



「我会统整你想说的话。平常看一堆书可不是看假的。」



……啊啊,就是这个。



就是东头同学说过她喜欢的──那声音是多么柔和啊。



东头同学微微抬起视线,安心地喘一口气。



(插图012)



然后,她断断续续地,这次较为清楚有条理地说出了心意。



「……在图书室,相撞的时候,是水斗同学主动跟我说话,对吧。」



「对。」



「我好高兴……不只是认识了一个兴趣相同的人……更高兴的是你不会不耐烦,愿意听我说话……从以前,就一直有人说,我是个奇怪的女生,又别扭,又难搞……」



「嗯。」



「无论我天南地北地讲些什么,你都愿意倾听……不只是这样,还会认真回话……我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好高兴……真的,真的,好开心。」



这时,东头同学落在地上的视线,第一次正面凝视著水斗。



「我想多跟你在一起。」



话语伴随著细微的颤抖响起。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像在寻求依靠,像在寻求安身之处。



「所以──请让我,成为水斗同学的女朋友。」



接著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就像是自然流露的心声。



「我喜欢你。」



短短四个字的一句话,却在沉默之中,反覆回荡。



不可能传不到对方的心坎里。



我从未听过如此纯粹,如此真诚的话语。



我看著水斗的脸,连呼吸都忘了。



(插图013)



他正面迎向东头同学的视线好一会儿,然后忽地像要解除紧张感般微笑了。



「……你明明总是说,我们是朋友。」



「啊!啊……我那不是在骗你!我也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我也觉得,跟东头在一起很开心。」



感觉彷佛有一阵风吹过。



可是,树木并没有被吹动。头发也没有飘动。



是一种类似冷风,但截然不同的感受,轻抚过我一个人的内心。



「我有生以来,可能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合得来,又不用有所顾虑的人。所以你跟我如果交往的话,我想一定会非常顺利。虽然应该会吵架,但你跟我只要聊聊新书的话题大概就忘了。」



「……啊……」



我闭上眼睛。



刚才东头同学惊慌失措时,我明明还能紧盯不放……现在不知为何,却再也看不下去。



──我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会露出前所未有的柔和笑容。



心里有些害臊,但目光直视对方的眼睛。



然后告诉她──



「──可是,对不起。」



……咦?



我睁开了眼睛。



耳朵听到的……跟我所想像的回答恰恰相反。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交往。」



水斗再重复一遍,好像这是一种礼貌。



我也是。



晓月同学也是。



还有东头同学也是。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为什么呢……?」



东头同学用彷佛拒绝理解般的空洞表情,颤声问道。



「是、是不是……还是没办法,把我……当成女生……看待……?」



「不,没那种事──跟你说,东头。我也是个男生,你把胸部往我身上贴,我不可能无动于衷的。就算对方只是女性朋友也一样。很不争气的是,我似乎无法把友情与恋爱清楚划分开来……」



「……既、既然是这样……!」



「我呢,也有冷静下来想过。」



水斗的嘴角,显露出为难的苦笑。



「我也试著重新审视过自己的内在感情。结果──我发现,座位已经满了。」



水斗自嘲般说道:



「我是个心胸狭窄的人。看样子我最多,只能用真感情面对一个人──而这唯一的一个座位,却还有个家伙占著不走,明明她就没有那个权利。」



……啊。



「而我──明明没有那个义务──却好像还不想让她哭泣。」



话语渗入我的胸中,使我的视野蒙上一层水膜。



「所以,我必须一再跟你道歉。对不起。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而是为了别人,对不起。你没有哪里不好,别人也没有哪里不好,这是我个人的问题──这是我心中明确存在的,我自己的感情。」



──对不起。



留在耳畔的声音,与此刻产生重叠。



「对不起,东头──我不能让你成为我的女朋友。」



昨晚晓月同学说过的话,重回我的脑海。



──……所以呢,如果他即使如此还是想交女朋友──



──那应该就是个即使不会带来好处,不能拿来炫耀,但无论如何就是希望她能待在自己的身边……让他有这种想法的人吧。



「……啊……」



我双膝一软。



我转身背对窗户,背后靠墙,整个人往下滑坐到地上。



「……啊,啊……啊啊……!」



为什么啦,笨蛋。



明明有机会得到幸福。



不像我,你们明明会成为很好的一对。



如今我对你来说,明明就只是个继姊妹。



你为什么还要……



还要让一个不再是女朋友的人……



──待在你的身边?



「……唉──」



我听见晓月同学傻眼地说:



「结果不管怎样,都会把人弄哭嘛。」



「我,才没有,哭……!」



「你真的很喜欢他呢。」



「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早就不喜欢了。



虽然早就不喜欢了……



──但我,仍然待在他的身边。



啊啊,我该怎么办?



我……真的,真的,好高兴。



「……你们俩很奇怪耶。」



晓月同学喃喃说著。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语气像在闹别扭。



「真的很奇怪。」







结果那天的状况,后来变得一整个莫名其妙。



东头同学对水斗的回答做了什么反应,事情又是以什么方式收场──我没能看到最后一刻。



晓月同学说她忙著安慰哭出来的我,结果不知不觉间两人就不见了。



……只能说真的很对不起东头同学。



明明是我怂恿她的,但我在那一刻,却明确地为了她被甩而高兴──那男的以我为理由甩了她,竟让我高兴到哭了出来。



我这人个性到底有多烂?就算东头同学赏我一巴掌都没得抱怨。



我没脸见她,就连到了隔天,都还不敢用LINE联络她。LINE没有收到讯息,看来东头同学也没联络我。



我想起在那告白日的前一晚,胸中变得空荡荡的那一刻。



……她现在是否也是那种心情?我很想安慰她,但不确定我有没有那个权利……



我就这样闷闷不乐地上完课,到了放学时间。



「我们来办安慰聚会嘛。」



刚走出校舍,晓月同学就这么说道。



「毕竟我们也有责任啊。再说……东头同学明明就只有伊理户同学这一个朋友,事情却变成那样,你想嘛……是不是?」



听她这么说,我心情更阴暗了。



「……说得……也是。不可能再变回以前那样了……」



要不是我们乱怂恿,东头同学也不会失去水斗这个朋友了。



我恐怕没办法继续装傻下去。



「虽然我们代替不了他,但身为煽动的一方,你不觉得事后安慰也是我们的责任吗?我们可以陪她玩,安慰她,帮她疗伤……然后,再重新做个朋友嘛。」



「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明明就是她被甩的原因,能怎么安慰她呢……



晓月同学甜甜一笑。



「这点没问题!只要拿伊理户同学甩人的糟糕方式开骂就好!」



「原来如此……!这点我全面表示同意!」



「然后我们再被东头同学骂死就好!」



「……这点我也全面表示同意。」



只能甘愿接受了。东头同学完全是个被害者,被不负责任地乱怂恿的我们,以及不懂得讲话要委婉的那个臭家伙害得好惨。就不能用更不伤人的方式拒绝人家吗?



「那我要打给她喽。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嗯,我没问题。」



晓月同学开始滑手机。



我反覆做几个深呼吸,并尽可能抬头挺胸。低头会让心情无限消沉下去。这种时候就算要勉强自己,也得抬起头来──



嗯?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眼睛,好像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画面。



在校舍三楼的最边缘。



图书室的窗户。



我一边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一边指著那里。



「……晓、晓月同学……那个……」



「嗯?……嗯嗯?」



看到我指出的位置,晓月同学的表情也当场僵住。



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因为──



在图书室的窗边。



有两个人靠在一起。



开开心心地有说有笑。



──正是伊理户水斗,与东头伊佐奈。



「……………………」



「……………………」



就在我们陷入沉默时,窗户里的东头同学拿出手机,放在右耳旁边。



我从晓月同学的手机听见了声音。



『喂,你好──?』



「「你给我滚出来。」」



『咦咦咦咦咦──?』



「「这哪招啊。」」



安慰聚会变成了侦讯。



在平常用来集合的家庭餐厅,东头同学偏著头「咻──」地吸吸管。



「什么哪招?」



「为什么昨天才发生过那种事,今天就能一派自然地有说有笑啊!」



「你昨天不是被甩了吗!不是遭遇了挺惨痛的失恋吗!是怎样?是在我们没看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大逆转吗!」



「是不知道算不算惨痛,但我的确失恋了喔?」



「那你……!」



「为什么!」



「呃……我不懂你们在生什么气……」



东头同学困惑地皱眉。



是怎样!该解释的是我们吗!我们才希望你解释清楚呢!



「我们原本还觉得难辞其咎耶!想说都怪我们乱煽动,害得东头同学跟伊理户同学再也不能做朋友了!」



「不能再做朋友了?为什么?不是相反吗?」



「「嗄?」」



甫经失恋的巨乳少女,语气就像在讲一个理所当然的常识。



「我被甩得乾乾净净,变得完全没谱,所以反而可以光明正大毫无顾虑地继续做朋友不是吗?」



我们都说不出话来了。



难……难道说……她从不说「可能会破坏现在的关系」,出乎意料地很快就有意愿追求水斗,是因为……



极大的战栗窜遍我全身上下。



眼前发愣的女生,越看越像是来自遥远异世界的外星人。



「……我、我不懂……结女,我搞不懂最近的年轻人在想什么……!」



「放心,冷静下来!我也完全不懂!」



「抱歉好像害你们担心了。人生的第一次失恋是让我蛮受伤的,但现在就如你们看到的,我已经没事了。昨天水斗同学安慰过我了。」



「「这又是哪招──!」」



「他跟我说『你冷静想想。比起高中时期谈的感情,高中时期建立的友谊长久维系的机率比较高不是吗』,我一听就觉得很有道理。」



「我的脑袋跟不上了啦!」



「拜托不要再破坏我们的常识了!」



亏我还烦恼什么「不确定我有没有那个权利……」!这女生已经被最没权利的家伙安慰过了!



我觉得根本是在跟火星人说话,价值判断的隔阂太深了。我们决定逼问另一个当事人。



『……喂?』



「是我。关于你昨天甩掉的女生,我想问个问题。」



『……不是,你怎么会知道东头向我告白了?』



「现在别管这个。」



『怎么能不管?』



「……听说你明明甩了东头同学却又安慰失恋的她,这是真的吗?」



『……你问这个啊。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尽管放心吧。』



「放心什么?」



『我也完全不懂怎么会变成那样。』



听到他的声音流露出满心困惑,我与晓月同学不约而同地看向东头同学。她一脸遇到难题的神情,瞪著摆在菜单旁边给小朋友玩的找错游戏。



看来有问题的果然不是我们。



「……异世界人。」



「真的是异世界人。」



「咦?为什么忽然把我转生到异世界去了?」



世上有些人,价值观与常人有著决定性的差异。



我切身学习到了这一点。



──就在这时……



仍然与水斗通话中的手机,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伊理户…………?』



「呜!」



一听到这个有些阴森恐怖的声音,晓月同学立刻一副「惨了」的表情。



刚才那声音是……川波同学吗?那不是水斗,所以我只能猜测是他。



『刚才……我听到你说有人跟你告白……究竟是什么人……?』



『嗯?对喔,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她姓东头──』



「哇──!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把东头同学的事告诉那家伙──!」



『喂,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竟然跟伊理户同学以外的女生──』



「啊──烦耶!我精心隐瞒到现在都白费了!」



晓月同学慌张地把东西一抱站了起来。



「抱歉!我去安抚一下某个难搞的变态,先走了!」



晓月同学把饮料吧的钱放在桌上,就丢下我们冲出了家庭餐厅。



我愣愣地目送她离去,喃喃自语:



「……搞不好其实对所有人来说,任何人都是异世界人呢……」



「哦哦?好深奥喔。你是在说一个人就算传送转生到异世界,与他人或世界的相处方式在根本上其实没有不同吗?」



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也没有两段完全一样的恋情。



初恋结束后,初恋以外的某种感情仍会延续下去。



这某种感情,我还没能给它一个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