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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1 / 2)



1



「我叫南山,南山高寿。」



「我叫福寿爱美。」



离开车站后,我们立刻走过一条像是国道的大马路,然后开始自我介绍。



「服受?汉字怎么写?」



「笑福面的福,寿命的寿。」



我想了一下,思考著该不该开新年时玩的笑福面这个游戏的玩笑。



「啊,我们的姓名中有相同的字。」



「啊?」



「我的名字高寿的寿,和你的一样。」



「是这样啊。」



「太巧了。」



「对啊,很少有人在名字中使用这个字。」



她笑了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福寿小姐不经意地看向前方,露出好像在凝望远方的眼神,仰头看著天空。



她的鼻子很挺,但线条很柔和。无论是形状漂亮的薄唇、下巴的线条,还是脸颊,都勾勒出柔和而又气质出众的线条。



「今天的天气真好。」



我主动开口化解尴尬。



「喔——是啊。」



福寿小姐再度粲然而笑。



穿越车道后,前方是一座石桥。



「这条河一直通往水池。」



福寿小姐指著通往小河的方向。



「沿途都是水量不多的狭窄水道,水也不深,我觉得那种感觉很棒。」



我知道她在避免冷场,突然想到,她也许是所谓的大家闺秀。



「我是前面那所木野美术大学的学生。」



「喔,我知道。」



「我读的是漫画系。」



「漫画系?」



「是不是很奇特?全日本只有我们学校有漫画系,但并不是俗称的那种漫画,而是卡通。」



「卡通?」



「就像是报纸上的讽刺漫画,你瞭解吗?」



「大概知道,也可能会经看过。」



「就是那个。」



「真的很奇特。」



「嗯,你呢?是大学生吗?」



「我在读美发的专科学校。」



「所以,你以后要当美发师吗?」



「原本是这么打算……目前正在考虑。」



和她说话之后,我觉得她的声音应该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她的声音清脆柔和,很疗愈,让人想要睡觉。



没错,如果要用一句话形容她的整体印象,就是她很疗愈。



「好美。」



她眯眼看著河边的樱花,听起来像是在坦率表达其实的感受。



「今天上学的路上,我还在想,樱花是一种很奇妙的植物。」我说,「在开花之后,才让人意识到『啊,原来这里有樱花树』,除此以外的时间,几乎都不会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她猛然张大眼睛。



「的确是这样,没错。」



她说「没错」这两个字特别可爱。声音中带著柔和的逗趣,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我原本可能太小看她了。



无论她令人感到疗愈的外表,还是衣著的品味,或是细心周到,还有声音和动作中自然流露的可爱,都贴上了「完美」的标签。她真的是让人做梦都会笑出来的超级正妹。



我的内心对目前和她走在一起这件事渐渐失去了真实感。



真是走了狗屎运。我得到了不该得的幸运——内心不由得产生了恐惧。



这时,我感受有视线注视我的脸颊。



转头一看,福寿小姐目不转睛地看著我。



即使我们四目相接,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她露出带著苦恼的严肃表情,用好像画家看著模特儿时,把印象深深烙在脑海中的眼神看著我。



「……怎么了?」



福寿小姐俏皮地问,掩饰自己的窘态。



我紧张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水道吗?」



「对啊,你不觉得很棒吗?」



「原来高度和地面相同,水流这么丰沛。」



「水面上有樱花花瓣。」



「嗯。」



周围越来越有公园的感觉。



走在有一整排绿意盎然树木的弯道上,和带狗散完步的老太太,以及准备去慢步的大叔擦身而过。



「我老家附近也有一个山田池公园,和这里的感觉很像。」



我们聊著这些事,来到了水池。



虽然水池这两个字让人感觉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但这种水池通常都很大,这个水池的规模也不小。



被低矮的山环绕的水池周围成为慢跑道,水池上有一座很长的石桥,走过那座石桥,就是很有现代感的京都国际会馆。



我们走进了慢跑道中间的凉亭。



伸向水面的凉亭有点像西式建筑的阳台,我和福寿小姐靠在石头围墙上,眺望著水池。



微风吹拂水面,浮现出白色的鱼鳞状,好几条鲤鱼在水面下游来游去。



「有鲤鱼。」



「超大的。」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随兴,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而谨惯的语气。



「为什么会对我……那个……我哪里……?」



我转头看著她。停顿了一秒,她转动双眼看了过来。



我决定实话实说。



「不知道。」



因为我觉得我只能这么做。



「我想……应该是本能。」



她默然不语地听我说话。我低头看著水面。



「我内心有一种直觉,知道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知道我必须主动出击,否则,我可能没有勇气这么做。」



我忍不住偷看她,担心她会感到扫兴。



她再度露出刚才那样的眼神。



那是意味深长的奇妙眼神,好像要把看到的一切都深深烙进脑海。



我认为这代表她很认真地在听我说话,所以带给我更大的勇气。



「我觉得你超正,我有点高攀不上……根本不敢靠近。」



「没这回事。」



她的声音有点沙哑。



她眼眸中的水面泛著涟漪,笑了笑之后,转头看向水池的方向。



然后,好像从水面中探出头般扬起头,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呼吸。



听她的呼吸声,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件漫长的工作。比方说,终于走完了秘境,或是完成了多年的研究,那是不会参与这个过程的人无法进入的世界——她的样子让我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她张开眼睛,看著天空。似乎感到虚幻,又好像深深沉浸在其中。



我正准备向她告白,所以无法承受这份静谧。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有点毛毛的。」



「不。」她摇了摇头。



我内心同时充满了期待和不安。



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看了手表。那是一个款式小巧而简单的正统皮表带手表。我觉得很符合她的风格。



她看著手表的表情好像即将下一场雷阵雨。



「你有事?」



「嗯。」



她露出紧迫的表情,似乎必须马上离开。



「对不起。」



「不。」



她露出歉意的笑容,我假装若无其事地问:



「我们还可以再见面吗?」



话音刚落。



她哭了。



福寿小姐收起笑容,准备露出严肃的表情时,泪水顺著她的双眼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啊?啊?」



她按著自己的眼角,似乎也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然后才终于露出哭丧的表情,好像感情终于跟上了泪水的脚步。



她抱住了我。



柔软的感触因为炽热的泪水而颤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能愣在原地。



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这样就好了吧。



「……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点了点头,脸在我的衬衫上摩擦著。



「发生了……有点……难过的事。」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反而证明了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刚才完全没有察觉,她也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但是,也许本来就是这样。每个人在群体之中时,都会故作坚强,如果没有像这样深入接触,根本无法瞭解。



我还在犹豫该不该一问究竟,她已经抽离了身体。她抓住我的手臂,抬起了头。



她用一双泪眼注视著我,嘴唇挂著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们还会再见面。」



她说话的样子深深打动了我,我脑筋一片空白。



当我意识到她是在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时,她已经整理好情绪,和我保持了距离,拉了拉裙子。



「再见。」



「呃——」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



她一步一步向后退。



「再见。」



「好,路上小心。」



福寿小姐露出有点为难的笑容,转身奔跑起来。她频频回头看著我说:



「明天见!」



然后,她消失在樱花盛开的弯道尽头。



对岸遥远的笑声隔著水面传了过来。



周围的山温暖而宜人,带著令人心动的色彩。



走出家门时,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此时此刻,我才终于对刚才发生的事,以及和她之间应该建立的关系慢慢地、慢慢地产生了喜悦。



2



我以后想当插画家。



也同时想要当作家。



所以我每天画画、写小说,也基于兴趣创作歌曲,还开始练钢琴……每天的生活很充实。



今天晚上,我也像平时一样,在没有人的客厅桌子旁准备继续写小说……但在回家的电车上,我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所以一行也写不出来。



手机收到了电子邮件。是朋友上山传来的,告诉我他已经到家了。



上山是住在附近的死党,我们在上幼儿园之前就是好朋友。



我回覆说:「马上去找你。」然后就走出家门。我无法独自解决这个烦恼。



我跨越栅栏,走进附近的农田。住宅和国道周围的这片农田是通往他家的捷径。



听著汽车的声音,走在漆黑的田埂上,不一会儿,就看到一栋熟悉的房子。



「打扰了。」



我在玄关打了招呼后脱下鞋子,伯父和伯母知道是我,所以我就直接进了屋。



上山家的马尔济斯勘吉在里面汪汪叫著,我走上楼梯,走进了上山的房间。



「嗨!」



我向他打招呼,坐在地毯上的他用眼神回答我。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需要客套,我也坐了下来。



晚上十点多。无论是上山还是我,或是伯父、伯母,还有我的家人,在我说:「我去上山家」时,大家都知道我今晚会住在他家。



上山身高一百九十四公分,也很会打扮,虽然长得不怎么帅,但女生都超爱他。



「我跟你说啊,」



所以,我要向他请教今天发生的事。



上山听到我说在车站叫住了福寿小姐时,瞪大了眼睛。他这个人向来很直截了当,但应该更意外我竟然会这么做。



「喂喂,还真不能小看你啊。」



上山兴奋地换了一个姿势,我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漂亮的事,所以有点得意。



「结果呢?」



我又把去宝池之后,直到道别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上山精准地指出了我犯下的致命错误。



「你没有问她的联络方式吗?」



问题就在这里。



「真的假的?」



上山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他的惊讶、无奈,和省略了三百字的评论。



虽然我很想为自己辩解,「在那种情况下,根本说不出口,而且也想不到要怎么说」,但说了也没有意义。



「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哪有怎么办……」



上山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



「所以,你只知道她的名字?」



「还有在读美发师的专科学校……啊,我有告诉她我的学校,她说她知道,我还说了我的科系。」



「那她应该会来找你?」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临时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



「会吗……」



「谁知道啊。」



看到我陷入烦恼,上山用力拍著我的肩膀说:



「没问题啦,虽然只是我的直觉。」



虽然他说得很不负责任,但我应该是为了听他说这句话才来找他。



凌晨一点,我们才终于铺被子睡觉。关上日光灯后,房间内就暗了。



「你觉得她为什么突然抱住我?」



我问上山。



「不知道,真的有点奇怪。」



「但她看起来完全不奇怪啊。」



谈话中断了。我们两个人都搞不懂。



「对了,」上山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决定要当厨师。」



他毫无预警地告诉我这件事。



「………为什么?」



「我不是在『餐船』打工吗?」



「对啊。」



「餐船」是本地一家餐厅的名字。



「所以我突然想当厨师。」



「……是喔。」



「是啊。」



在彼此都走向昏睡的沉默中,我突然觉得「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邂逅总是突然出现,让今天的自己不再是昨天那个自己。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闭上眼睛,立刻想起福寿小姐的事。



我很难过,真的很痛苦。



『我们还会再见面。』



我想著她的话和笑容当作护身符,进入了梦乡。



3



我们系上有在动物园钢笔速写的课程。



所谓速写,可以理解为比素描更简略的绘画方式。



上完第二节课,我走向系馆。我们学校建在山上,漫画系的系馆在校园最角落的位置,系馆内有各学年的教室。



嘎答一声推开教室黑色的门,里面有几个同学。不管是人数和喧哗的样子,都很有「班级」的感觉。虽然是大学,但和高中没有太大的差别。



我坐在课桌前吃了自己做的便当,从置物柜里拿出B5的画纸,补充了沾水笔的笔尖。



正当我准备走出教室时,看到那些正在聊天哈啦的同学。



这些人对作业也不热衷,整天在这里聊天哈啦到很晚。



真搞不懂他们在干嘛。



父母为他们支付了昂贵的学费,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浪费时间?他们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做更多事。



也是因为这样的关系,我在大二时就渐渐产生了优越感,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更优秀的人」。



已经是大二的人了,却还有中二病。这种事很难向别人启齿,但我也付出了相应的努力,暗自相信必定会成员。



从京阪电车三条车站下车后,穿越平安神宫的巨大鸟居(第一次看到时,吓了一大跳),就可以看到京都市立动物园。



向售票口出示学生证的同时,递上学校发给我们的单子。因为市政府的协助,只要在单子上坟写姓名和学号,就可以免费进入动物园。



穿越大门,立刻看到了已经非常熟悉半圆形屋顶的大鸟笼。



先要画什么呢?我想了一下,决定先去看看很久没画的长颈鹿。



好大。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被巨大的长颈鹿震慑了。



我拿出了夹在板夹上的画纸、PILOT墨水和沾水笔,在笔尖沾了墨水后画了起来。



今天的阳光很烈,白纸反射的阳光很刺眼。



「…………」



闭上眼睛,让出现绿色影子的眼睛休息的同时,我开始想她的事。



今天来学校的电车中,在学校校园内,和来这里之前,我一直寻找她的身影。



然而,张大了眼睛,也递寻不著她的身影,昨天发生的事宛如梦境般渐渐淡薄,让我感到害怕。



每次想起她,是否再也见不到她的不安,和相信一定可以见到她的意志就会激烈交战,让我痛苦不已。我忘了听谁说过,这称为甜蜜的痛苦。



「嗨!」



同班同学林也来了。



林的眉毛很浓,睫毛也很浓密,很擅长模仿米奇的声音。



「嗨,岛袋和西内呢?」



「他们已经来了啊。」



包括我在内的这四个人是同一个小组。因为我们都是搭京阪电铁上学,所以被称为「京阪组」,我们这一组的成员都会完成作业,应该会成为「认真组」。



我和林坐在一起速写。



「你昨天是不是在宝池下车?」



「…………」



我愣住了。



……怎么办?要否认吗?不,否认太危险了。



「你也在那班车上?」



「对啊,在前面那节车厢。」



「是喔。」



「你是不是在叫一个女生?」



我心跳加速,全身的毛细孔都同时张开。原来他看得那么清楚。



「你跑得超快。」



「……啊,嗯。」



「你该不会……」



「……」



「是色狼?」



「我会那么猴急吗?」



「那是怎么回事?」



「……我发现她掉了东西,所以拿去还给她。」



「是喔……也对啦,你向来不会做把妹这种事。」



「哈哈哈。」



这次偏偏就是把妹。



长颈鹿把屁股对著我们,低头吃著地面的草。



它停了下来。好机会。我和林都立刻动笔画了起来。



一开始动笔,内心就紧张起来。



画到这里的感觉都很顺。



画得很好。因为是用沾水笔速写,所以无法修改,一旦之后失误,整幅画就毁了。



但是,长颈鹿不会乖乖维持相同的姿势。我双眼用力,一口气拉出一条长线。



——太好了!



成功了。这个部位画得很好,尤其长颈鹿屁股的线条画得很出色。



「画得真好。」



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在通常情况下,如果不是认识有一段时间的朋友,当对方在背后说话时,往往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我立刻知道是她。



回头一看——福寿小姐若无其事地站在我身后。



我脑筋一片空白,她看著我刚画的速写说:



「啊,就是贴在教室里的那张。」



「啊?」



「没事,长颈鹿屁股的线条画得很棒。」



「是啊,这里画得很顺。」



自己感到得意的地方受到称赞,顿时乐不可支起来。



「脖子的地方也画得不错。」



「嗯嗯,很不错啊。」



她语尾的「啊」太可爱了,「丫」的发音中带了「尢」的音,这种逗趣的声音很惹人喜爱。



「福寿小姐,你也画画吗?」



「完全不会画,最多只是在信里画一些小图案。」



我觉得她应该很会画。



我感受到林的视线。



即使感觉到,却也无能为力,所以只能无视,继续和她聊天。



「你怎么会来这里?」



「听朋友说,你们系二年级的学生今天会来这里。」



说完,她露出歉意的表情。



「对不起,早知道应该问你电话。」



「不,没关系。」



真的完全没关系。



「你好。」



她主动向林打招呼。



「你是南山的朋友吗?」



她问话的方式很自然,光是从这种气氛,就可以感受到她的贴心和沟通能力。



但是——



「是、是啊。」



我第一次看到林这么紧张的样子。



即使她的态度再怎么自然,和第一次见面的正妹说话,还是会很紧张。身为男人的我,太瞭解这种感觉了。



林手足无措地看著我说:



「那我去画狮子。」



他一半是识趣,一半是想赶快逃走。等一下他一定会问个没完。



福寿小姐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后,转头对我说:



「对不起。」



「不会啊,没事。」



我的声音有点紧张。因为我无法克制内心的兴奋。



真的又见面了。



而且她问了朋友,才终于找到我。



这代表……八字应该有一撇了吧?



身体内侧的气压好像慢慢消失,指尖麻痹起来。我心神不宁地想要把墨水瓶的盖子盖起来。



「啊!」



瓶子一歪,墨水差一点倒出来……。幸好没事。



「对不起,没事没事。」



我对著一脸紧张的她说道,她松了一口气说:



「你要小心点,这张画很重要。」



「嗯。」



这张画的确可以作为作业交出去。



「因为你突然出现,我有点紧张。」



福寿小姐害羞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对我露出微笑,似乎想要掩饰内心的害羞。



「我不是说了明天见吗?」



惨了。我不争气地笑了。



我故作平静地掩住了嘴问:



「呃,你是第一次来这个动物园吗?」



「嗯。」



「那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经常来这里,绝对是个好向导。」



于是,我带福寿小姐参观了动物园。



从眼前的长颈鹿开始,还听到了狮子发出了震撼腹部的重低音吼叫声,确认了大象不仅身体巨大,它的大便也很大,看到了分不清和鸵鸟有什么不同的鸸鹋的眼睛很圆,还在友谊广场看到了山羊和绵羊温和的脸。



福寿小姐时而惊讶,时而欢笑,看起来很高兴。动物园原来比想像中更好玩。看到她这么高兴,我也跟著开眉展眼。



虽然路上好几次都撞见同班同学,但他们看著福寿小姐,都不敢和我打招呼。



我们坐在企鹅戏水区前的长椅上休息。



「好可爱啊。」



她也很喜欢汉波德企鹅。



我们共度了愉快的时光,所以沉浸在暇逸的气氛中。



我们很自然地安静下来,我不经意地看著她。



她从衬衫袖子下露出的手臂美得让我惊讶。



女生的手臂通常都很美,但她的手臂完全是不同的境界,一眼就可以看出皮肤的剔透和光泽,就连我都知道那样的皮肤经过精心的保养。



我已经不只是看得出了神,甚至想要吐槽她,为什么浑身上下都这么完美无缺。



除了林以外,刚才我们走在动物园内时,我可以清楚感受到其他人看到她时的反应,我再度切身体会到,她具备了能够吸引他人目光的容貌和气质。



我移开视线,不敢正视她的手臂。



「小时候,我差一点死掉。」



为了摆脱眼前的沉默,我开始说有自信绝对不会冷场的话题。



「五岁的时候,曾经发生地震,就是那场很大的地震。我家的房子拚命摇晃,差不多『牛毁』了。」



她瞪大了眼睛。



「不,别担心,我们全家人都平安无事,而且也申请到保险理赔,但是那次真的很严重。啊,你的家人在那次地震中也都平安吧?」



「嗯。」



「是喔,总之,那次地震时,房子摇得很严重。我坐在被子上动弹不得,只是怔怔地想『不



知道房子会不会倒』。结果听到一阵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房子开始倾斜,还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低头一看,原来是电暖炉烧到了被子。虽然我推开了被子,但除此以外,就无法再做任何事。因为当时我才五岁,房子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放声大哭,喊著『我要死了』——就在这时——」



我呼吸了一下。



「阳台的窗户打开,一个不认识的阿姨冲进屋里。」



「阿姨?」



「对,我从来没见过的阿姨。她拉著我的手站了起来,把我背在身上,应该还说了『用力抓住我』之类的话。然后我们来到阳台上,从阳台上跳了下去……,我也因此得救了。」



「……是喔。」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她在说话时,眼眶有点湿润。



「我记得跳下去之后,巨大的火势就从我房间的窗户窜了出来。如果我继续留在房间内,绝对死路一条,所以那个阿姨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个阿姨之后去了哪里?」



「她紧紧抱著我说,真是太好了。我记得她身上很香,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我记得她很漂亮。这时,我听到父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就离开了那个阿姨。之后找过她,她却不见了,但是,后来……」



园内广播传来音质已经磨损的音乐。那是提醒距离动物园关门还有三十分钟的广播。



「原来已经四点半了。」



我仰望天空,发现天色的确有点暗了。



「南山,」她叫著我的名字,「啊,我可以叫你南山吗?」



「可以啊。」



「不瞒你说,我也曾经有一次差点死掉。」



福寿小姐说。



「是喔?」



「嗯,而且也一样是五岁的时候。」



我很惊讶。



「是不是很巧?」



她开朗地笑著。



我从她的笑容中,似乎看到了天空中所没有的夕阳光芒。



「走吧。」



「嗯。」



「啊!」当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我惊觉一件事。



我还没有问她的联络方式。



「怎么了?」



「呃……我可以请教、你的联络方式吗?」



我紧张地问。



「啊!对喔!」



她瞪大了眼睛。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有点不好意地小声嘀咕:「我是在干嘛啊。」她说这句话的声音有点低沉,我觉得很可爱。



得知她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和我交换联络方式,要克制内心的兴奋实在太难了。我只能摸著发烫的耳朵和脸颊,努力掩饰著。



我们再度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电话号码可以吗?」



「可以啊,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输进手机。」



「等我一下。」



她打开皮包。



「因为我还没有记住宿舍的电话。」



她在说话的同时,从皮包里拿出记事本。记事本的封面已经旧了,看来已经用了很久。



「啊,不是这本。」



她慌忙收了起来,拿出另一本新的记事本。



「我只要喜欢一样东西,就会用很久。」



她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发出的声音。太了不起了。



我记下了她以075开头的电话号码,她也用细原子笔写下了我的电话和电子邮件信箱。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嗯。」



就这样,我和福寿小姐成功地交换了电话。



「当然有问题啊,你应该约她啊。」



上山对我吐槽说。



「啊?」



「你要约她去喝咖啡或吃饭啊,至少也要约她下一次见面。」



我无言以对。



晚上,我又来到上山家,兴奋地告诉他今天发生的事,上山露出很受不了的表情看著我。



「但是……不会太猴急吗?」



「蛤!?」上山惊叫起来,「你不是已经向她告白了吗?」



「嗯。」



「福寿小姐特地问了人,才找到你,不是吗?」



「……是啊。」



「你们交换了电话之后,怎么可能不约她呢?」



我背脊感到一阵寒意。



「……这样吗?」



「她离开的时候,一定觉得很奇怪,『既然他喜欢我,为什么不约我?』」



「…………」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严重性,原本还以为「一切顺利」,感到乐不可支,没想到一下子变成了「失策」。



「我、我该怎么办?」



「我刚才听你说这些,觉得整件事很有希望,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啦。」



「是、是吗?」我松了一口气,「原来你觉得很有希望。」



「差不多是这样啦。」



「是喔。——是喔。」



刚才的不安吞入喉咙,兴奋渐渐涌现。



上山目不转睛地看著我,突然对我说:



「你现在打电话啊。」



「啊?」



「约她啊。」



「……现在?」



「现在。」



「但是——」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不就是打一通电话而已吗?」



「打一通电话而已。」他这个高手用一副只是在介绍初级班的姿态说这种话。但是,对我来说,初级班也超难啊。



前天之前,我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恋爱经验值很低这件事,如今这件事却变成了隐藏负债,沉重地压在我身上。



「如果你连这件事都不敢做,以后就别想交女朋友。」



他说到重点了。以前听到这句话,我会对他苦笑而已,但现在觉得说到了我的痛处。因为我不希望这样。



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好吧……我来打电话。」



「很好。」



我拿出手机,找出福寿小姐的电话。



「……第一句要说什么?」



「当然要说今天谢谢她啊。」



「等等,借我纸笔。」



「开玩笑吧?」



「别拿我和你这种情场老手相提并论,我是新手,好吗?」



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我为什么没有在遇见她之前,就提升自己的恋爱水准?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我在纸上写了『今天很感谢你』这句话。无论做任何事,都希望她瞭解我的心意,要把我的心意传达给她。



「然后呢?」



「可以说你虽然很惊讶,但很高兴,然后再顺便问她周末有没有安排。」



「啊,那我要约她去哪里?」



「这种事要自己思考啊。」



「……呃,去看电影呢?」



「不错啊。」



「啊,但我之前会经在网路上看到一篇文章说,第一次约会绝对不能看电影。」



「蛤?那家伙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安全牌很重要。」



我把所有的事都记了下来。



「……好,那我要来打电话了。」



「喔。」



我看著手机上显示的『福寿爱美』这个名字,各种担心浮上心头。这个时间打电话会不会很奇怪?不知道会不会冷场?



我按下了按键。在电话接通前的空白——铃声开始响起。我的心跳加速。



「她没有手机,真的有点奇怪。」



上山嘀咕道。



铃声响了两次之后停止。她接了电话。



『喂?』



「啊,请问是福寿小姐的府上吗?」



我舌头打结到连我自己都被吓到了。



『南山!』



她充满确信地叫了我的名字,让我放心了不少,有一种和她心意相通的感觉。



「嗯,嗯.现在方便吗?」



『嗯,方便啊。』



「太好了。」



我立刻看著手上的便条纸。



「今天谢谢你。」



上山憋著笑。



『呃,没有啦,也谢谢你。』



她在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听起来更清脆、更彬彬有礼。



『对不起,你一定吓到了吧。』



没想到她抢走了我的台词。



「不,完全没有。」



我在回答的同时,视线在便条纸上打转。



没想到上山把便条纸抢走了。



「啊!」



『啊?』



「不,没事。呃……」



没有了便条纸,我只能在漆黑一片的脑袋里寻找该说的话。



「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我觉得在说这句话时真情流露。



上山一脸贼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昨天我忘了问你的联络方式,所以很著急。」



『我也是。后来才想到「惨了!」。』



我们同时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不错。



上山张了张嘴,无声地对我说:「冲了!」我用眼神向他点头。



「呃,你周末有安排了吗?」



『不,没有。』



「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嗯,好啊。』



她回答得很乾脆,所以我也很自然地说:



「啊,太好了,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得以带著平静的心情和她约好了时间。



「那就星期六见,晚安。」



『晚安。』



双方都猜测著彼此挂电话的时机,那种感觉有点心痒痒的。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用大拇指轻轻触碰了按键。



顿时——就像是按下了身体内的按键,喜悦在体内爆发。



「太棒——」



我向上山表达了这份喜悦。用力拍著他的手臂说:



「太好了!!」



「吵死了。」



上山苦笑著。



「真是太好了。」



「是啊……!」



我连续用力点了两次头,真的很庆幸有这个朋友。



4



星期六,我独自走在三条的河原盯,为两个小时后的约会实地勘察。



我告诉上山,我对这一带不太熟,他强烈建议我这么做。



上山说:「你必须暸解环境,才能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样子。如果一下子迷路,一下子手足无措,很容易被对方打枪。你自己先去逛一圈,锁定想要去的餐厅。」



上山自己在约会前,从来不会实地勘察。「只要根据当时的情况,提议和决定想要去的地方就好。」真希望有一天,我也可以这么说。



河原町大道虽然也在三条,但位在和动物园相反的方向,我很少来这里,最多偶尔来这里的大书店买书而已。一方面也是「我很洁身自爱,向来不会来这种地方游荡,真是太帅了」的中二病惹的祸。



道路两旁有很多漂亮的店家,我忍不住有点畏缩。我混在假日的人潮中逛了一圈,看著手机上的地图,走向电影院的方向。



「…………」



老实说,虽然是在实地勘察,但我不能够专心。



一方面是因为两个小时后就要约会,所以有点紧张。



而且——更重要的是,昨天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



昨天在学校时,我像往常一样去教室吃便当,看到墙上贴了几张速写的作品。



那是之前交上去后发回来的作业,从班上同学画的速写中挑选出十二张,贴在教室的墙壁上。



那不是教授贴的,而是一个姓德田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