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操偶师?(2 / 2)
然后——
「……真是令人惊艳啊。」
骑士迦流士打破沉默,做出如此评价。
佩特菈卡也环顾了谒见室一周,问道。
「究竟是谁?」
她也已经理解到人偶刚才的动作是用魔法办到的了,所以她在寻找施法的魔法使。
嗯,看他们这么惊讶,我们的努力就有价值了。
我露出笑容,对葛尔德先生点点头。
「麻烦您介绍一下了。」
「——罗伦。」
听到葛尔德先生叫她,和其他的矮人们站在一起,躲在稍微后面一点的地方的少女往前走了三步。
她虽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这毕竟是在皇帝陛下御前,脸上还是看得出一丝紧张的僵硬。
「这位是罗伦·赛利欧兹,年纪虽轻,却是我们葛尔德工厂里的工匠。」
「…………」
罗伦随著葛尔德先生的介绍,朝佩特菈卡等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
罗伦的魔法技术确实高超。
别说我们了,就连身为掌权者,见过形形色色魔法使的佩特菈卡、骑士迦流士和札哈尔宰相都感到惊艳,可见她与凡人之间要画条线,归类到天才那边才对。
可是——
目前不过是处于「让人偶动得流畅生动」的阶段而已。
最终目标是要让人偶完完全全地成为佩特菈卡的替身演员——担任她的替身。
为此,她必须接受特训,以求将人偶操纵出佩特菈卡的感觉。
接下来她将不必再到我们的宅邸来,而是要在艾尔丹特城中准备的一处房间里,在佩特菈卡本人的协助下进行此事。
「嗯——全部就是这些人了吧。」
佩特菈卡环顾聚集在房间里的每张面孔。
房里的人有我、美野里小姐、光流先生、罗伦,加上辅佐罗伦的罗蜜妲,还有为了更进一阶演出「佩特菈卡风格」而叫来的精灵罗伊克。
毕竟一般说来,矮人擅长的是可以干涉矿物的魔法。
精灵擅长的则是可以干涉风——或者应该说是空气的魔法。
而声音是物体震动引起的空气波,所以我想——若是将风系魔法加以应用的话,是否就能够改变声音呢?在向我身边的精灵——也就是罗伊克确认之后,他笃定地跟我说「可以」,于是我就把他拉进这项计画的成员里了。
「…………」
「…………」
罗伊克和罗蜜妲互相斜眼瞥了对方一眼。
虽然这两人平时老是在吵架——但是一旦到了艾尔丹特城里,到了皇帝陛下御前,面对攸关帝国政治的工作,他们似乎就紧张到没心情吵架了。
「那就马上开始吧。」
说完后,佩特菈卡视线看向她身边,那具坐在房间中央椅子上的等身大人偶。
像这样把佩特菈卡和那具人偶放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就像双胞胎似的。
要是人偶动起来,跟她手牵著手跳舞的话,保证没有人分辨得出来哪边是哪个。
「…………」
包含罗伦在内,我们等待著皇帝陛下的指示。
然而——
「慎一。」
佩特菈卡转动眼珠睨了我一眼,并且招呼了一声。
「什么事?」
「快点下达指令啊。」
「……欸?」
「『欸』?什么欸啊,朕不是命你为这次训练的指导人员了吗?当然该由你来下达指令啊。」
佩特菈卡双手扠著腰这么对我说。
什么嘛,我是看你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点头说了那么一句「那就马上开始吧」,才……以为皇帝陛下要自己下达指令啊。
「啊……呃……那……」
我先转头看向罗伊克。
「总之,我们让罗伦以动作为优先事项专注在魔法上,所以改变声音、配合口部动作就交由罗伊克来试试看,可以吗?这是第一次尝试,所以放轻松点试试。」
「是——」
即使我叫他放轻松点,罗伊克还是没办法马上放松下来——他用僵硬的表情点点头。
「然后是……佩特菈卡。」
「嗯?朕吗?」
佩特菈卡发出意外的声音,不知道她是不是完全把自己当成来看戏的观众了。
「佩特菈卡,你可以稍微走几步吗?走几步好让罗伦模仿你的动作。这是范本,先从让人偶和范本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开始——等罗伦记住佩特菈卡的感觉之后,接著再让她依照自己的判断操纵人偶。」
「嗯,朕知道了。」
于是,佩特菈卡开始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静静地——宛如一名贵族小姐走在舞会的会场中一样,动作中渗出丝丝端庄典雅。不对,她才不是什么贵族,人家可是皇帝陛下啊。
不过……
「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怎么不太对了?」
听到我的嘟哝,佩特菈卡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你照平常时那样走就可以了。」
「朕不就是照平时的样子在走吗?」
「不……」
怎么说呢……她感觉有点过度在意周遭的眼光,走起来太装模作样,像在刻意演出一个仪态迷人的自己。
「你平时走路应该是像这样,感觉更抬头挺胸——更嚣张一点。」
我挺起胸膛模仿她走路的样子,结果佩特菈卡露出一脸不满的表情。
「朕、朕走路才没有那么奇怪!」
「该怎么形容呢……有种,更任性一点的感觉。」
「谁任性了啊!」
「你、你没有自觉吗!?」
我一急之下,不小心把实话说了出来。
下一秒——迦流士和札哈尔宰相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
佩特菈卡怒目而视,气得更厉害了。
绝对的掌权者发怒,绝大多数的人理应都会感到畏惧,但是——可能因为他们是亲戚吧,迦流士只是很少见地笑著这么回答。
「这……慎一说的确实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迦流士!」
佩特菈卡满脸通红地跺脚。
这位皇帝陛下的这种地方让她看起来既稚幼又可爱。
「总而言之,像平时一样,拜托了。模仿的如果不是佩特菈卡平时的动作,那就没有意义了啊。」
「唔……」
大概是因为她也理解这个「特训」的意义吧,佩特菈卡鼓著脸沉默了。
在我再一次拜托她之后,她——这次用稍微接近她平时一点的感觉,开始慢慢地在房间里走动起来。
「罗伦,准备好了吗?」
我转头向罗伦确认。
「准备好了,没问题。」
在罗伦回答的同时,佩特菈卡的等身大人偶也像是上了发条一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虽然那个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人类——
「…………」
但是下一秒,人偶就来到四处走动的佩特菈卡身旁,模仿起她的动作。
步伐、手的摆动、视线的方向。
罗伦持续操纵著人偶,一点一点地让人偶的动作越来越接近佩特菈卡这个范本。
「很好,就是这种感觉。」
我这么鼓励著罗伦和佩特菈卡。
就这样——让罗伦学习「佩特菈卡·安·艾尔丹特三世皇帝陛下风格」的特训,正式展开了。
※
——话虽如此。
但我们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艾尔丹特城里。
因此,我、美野里小姐和光流先生回了宅邸一趟。
顺便一提,虽然罗伦之前一直跟我们一起挤在宅邸里,但是现在事情告一个段落了,于是她便回到自己家中。
这是睽违半个月的日常用餐情景。
餐厅里有我、美野里小姐、光流先生,还有缪雪儿、爱比雅、布鲁克和雪利丝,由于最近忙得昏天暗地,我们好久没有像这样一起悠闲地享用缪雪儿做的晚餐了。
「不过,感觉可以一切顺利呢。」
我一边把食物往嘴里送,一边回想罗伦的样子。
「那真是太好了。」
听到我的自言自语,缪雪儿微笑著回答。
一直以来,如果我的工作顺利,她就会像自己的事一样开心。对我来说,她的笑容已经变成一种成功的象徵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我也想要参观一下!」
大口大口地把食物往嘴里塞的爱比雅,睁著充满好奇的眼睛看向我。
那表情简直像是个在跟父母索要新奇玩具的小孩子——哎呀,虽然很可爱啦。
「这有点困难啊……」
毕竟这算是机密事项,况且爱比雅是巴罕拉姆的间谍。
「总而言之,矮人们的工作也转移到『量产』上,事情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我想接下来不会再那么忙了,各位——感谢你们的诸多关照。」
我这么说道。
等身大人偶的「开发」已经结束了。
虽然接下来还有制造相同的备用零件这项工作在等著我们,但是——这工作只要重复之前已有经验的作业就好,不需要我来监督或特地下达指示。由于这边的事也告一个段落了,所以我叫矮人们先返家一趟。
无论如何,这阵子添了大家不少麻烦啊。
特别是布鲁克、缪雪儿和雪利丝,我想他们的负担应该很大,毕竟缪雪儿和雪利丝要帮整天关在工地里的矮人们做饭送饭,还要打扫他们暂时寄住的客房、帮他们洗衣服,布鲁克除了建造小犀之外,还要帮忙搬运追加的器材,这些都不是他们平时需要做的工作。
「接下来,只要那个孩子能够顺利的话,一切就结束了。」
美野里小姐一边用刀叉切开鸭肉一边说。
「她看起来的感觉应该没什么问题。」
「感觉一切都会很顺利,真是太好了。」
总之,与佩特菈卡替身人偶相关的一切都很顺遂。
步调进展得太快了,反而有点恐怖——或者说,这让我突然开始担心起自己是不是有忽略掉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这是轻小说或漫画的话,这时候就会出现『起承转合』的『转』——发生让所有一切通通翻盘的事件。」
「别说了,光流先生。」
听到光流先生一脸若无其事地这么说,我垮下脸来。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总觉得这话从光流先生你口中说出来好恐怖。」
「是吗?」
光流先生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啜著茶。
然而——他的表情倏地认真了起来。
「可是,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咦……什么事?」
我不禁戒备起来。
光流先生原本就是日本政府为了取代不听话的我而送过来的人——也就是来抢我位子的,说得更直接一点,他是来跟我争夺「安谬特克」总负责人这个位子的「敌人」。就我看来,在发生了种种事情之后,我们姑且是和解了——但是光流先生心里是怎么想的,这点我并不清楚。
「说到等身大可动式人物模型……」
光流先生以平静的口吻说。
「就会想到性爱娃……」
「OK,你给我闭嘴!」
我磅磅磅地拍桌大吼。
「是说——你干么突然这样吓人啊!?害我紧张了一下!」
「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而已啊。」
「的确,那人偶的体型就跟佩特菈卡一模一样,虽然应该没有把那个那个的部位做出来,但是感觉确实比抱枕更能让人兴奋起来,等等,罗蜜妲他们的确很有可能会擅自加装一些不必要的功能,但是那毕竟太重了,没办法用骑——不对!总而言之!不是这样的!不是!」
我又不是为了这种目的才制作人偶的!
以结果论来说,看起来或许很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目的是不同的,我没有那种想法,所以无罪!大概!
我对内对外都努力进行辩解。
然而——
「杏艾娃?」
「那是什么?」
「够了!你们不必知道!」
我对茫然地歪著头问我的缪雪儿和爱比雅大叫。
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洁女孩需要知道的事情!那是该一个人偷偷摸摸享受的东西!大概!虽然说最近好像也有人让那种东西坐在副驾驶座上!
「性爱娃娃就是——」
「就叫你别说了,光流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光流先生似乎格外愉悦地想向缪雪儿及爱比雅说明这个,而我拚命地阻止了他。是说——缪雪儿和爱比雅也就算了,要是让「那个人偶其实是性爱娃娃」这种胡说八道传到佩特菈卡或她身边的人耳里的话,我们无疑会被问以不敬之罪斩首示众啊!
「美、美野里小姐!美野里小姐你倒也说几句话啊!」
我不禁向美野里小姐求助。
可是——
「…………」
美野里小姐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叠。
她遮著嘴紧盯著我,和某个特务机关的司令、挣扎著要不要用泛用人型决战兵器进行人类补完计画的老爸(注11)如出一辙。
「男性版还没好吗?」
「……美野里小姐?」
美野里小姐眼镜反著光这么问。
我彷佛听见她身后传来轰隆隆隆……的爆炸声,看见她身后耸立著黑色石板似的物体,这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呃……那个……美野里小姐?」
「男性版还没好吗?」
美野里小姐重复了一次。
注11此指《新世纪福音战士EVA》中特务机关NERV的司令碇源堂。
「如果能弄到两具男性人偶,活生生的BL就不再是梦想了……只要准备好慎一ver.加光流ver.加克德巴尔卿ver.的话,还可以搞3P……」
「请不要这样!」
那边那个腐女,你给我闭嘴!
「三批?」
「3P就是——」
「光流先生!不要教她那种没营养的事!用餐时禁止开黄腔!」
算我求你了!只有缪雪儿、只有缪雪儿你绝对不要污染她!爱比雅会来月事——每个月来一次的发情期——所以无可奈何!但是!只有缪雪儿!我希望她能一直是个纯洁无邪的女仆!
——就这样。
急得跳脚的我、绝赞发酵中的美野里小姐、装出一脸正经相的光流先生,还有不明所以地眨著眼睛的缪雪儿和爱比雅。
在我们这群人一旁——
「布鲁克,你要添饭吗?」
「那就再来一碗吧。」
只有布鲁克和雪利丝夫妻俩和和平平、恩恩爱爱地继续用著餐。
※
然后——又到了隔天。
一放学后,我就在美野里小姐、光流先生、缪雪儿,以及罗伊克和罗蜜妲的陪同下前往艾尔丹特城。
此行当然是为了罗伦的特训。
带上缪雪儿的原因一则是因为她这天刚好来了学校,一则是因为在判断是否符合「佩特菈卡风格」这点上,我想要徵询她的意见。虽然佩特菈卡和缪雪儿之间有相当大的身分差距,但是自从经历忧国士团事件以来,她们的感情就变得格外好——因此缪雪儿很了解佩特菈卡,这点甚至在罗伊克和罗蜜妲之上。
因此……
「放学之后还能跟美野里老师待在一起,我真是太感动了!」
「……谢谢。」
「这只脱了缰的变态精灵失控时我会负责揍扁他的,请老师放心。」
「……谢谢。」
听著身后罗伊克、罗蜜妲和美野里小姐的对话,我们在骑士的带领下前往特训用的房间。
但是——
「这地方还是一样这么大啊……」
我嘟哝著。
绵延不断的走廊上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其他人,越往内部走,灯光照不到的昏暗处就越多——该怎么说呢,有点恐怖。
要是有人叫我三更半夜一个人走在这里,我一定会全力拒绝。
由于这里的装潢近似中世纪欧洲风格,所以处处散发著一种即使出现幽灵游荡、肖像画转动眼珠等灵异现象也不奇怪的气氛。
而且——
「也不知道是怎么设计的……」
事实上……我还搞不太懂这座艾尔丹特城的内部构造。
这座建筑物原本就大得夸张。
实际上的人口密度低得可怕。
与城内的贵族、骑士、官吏等人们的数量相对之下,这座建筑物的规模显得太大了,即使像这样步于其中,过不到人的时间也远比遇到人的时间长得多。
再加上……
做为皇帝居所的艾尔丹特城原本就具备做为一座军事设施——具备在非常时期可以当作要塞来坚守作战的另外一面,所以里面多的是九弯十八拐、在同一个地方绕来绕去的通道,这样一来,万一敌人真的攻进来了,也会在里面迷路或花上不少时间——这是考量到这点而采用的一种迷宫结构。
中庭和已经去过无数次的谒见室等熟悉的区域我还可以一个人走动,但是……只要稍微走出这些熟悉的场所,我大概就会迷路了。毕竟艾尔丹特方对于我们也不是全然地信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把城里的内部构造全部告诉我们。
因此,骑士的带路是不可或缺的。
我们在城内走了十五分钟左右,最后总算踏进了特训用的房间。
在此迎接我们的是—
「朕等很久了,慎一。」
交叠双腿坐在椅子上的两个佩特菈卡。
「咦、咦?」
我不由得交互凝视这两个佩特菈卡。
两个佩特荒卡以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并排的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趣,她们甚至连勾起嘴角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这已经超越双胞胎的境界了。
简直像是镜子一样。
顺便一提,罗伦站在对面的墙边注视著佩特菈卡,大概是因为她要追踪佩特菈卡的行动,不能移开视线的缘故吧。我倏地回头看向身后,发现跟我一起来的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目瞪口呆地定格了。
「太像了……」
我——将视线转回佩特菈卡们身上。
「……像过头了,感觉反而有点不舒服啊。」
「你说什么!?」
听到我这么评价——左边的佩特菈卡马上竖起眉毛跳了起来,右边的佩特菈卡晚了一拍后也跟著跳了起来。
「啊,这边这个是真的。」
因为要看著本尊再加以模仿,所以人偶的反应无论如何都会慢上那么一点点。就算进行简短对话或稍微做点表情时的时间差几乎可以无视,但是一旦突兀地动起来,就一定会产生可以用来辨别的延迟。
不过,本尊大概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会和替身人偶同台,所以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在愚弄朕吗,慎一!」
「不是不是,我说的不舒服不是那个意思。」
看来她似乎对我所说的那句「不舒服」耿耿于怀,两个佩特菈卡一起瞪向我。
「是因为我搞不清楚哪边是那个嘛,为了让本尊和人偶出现一点反应上的差别,所以才试著说些比较过分的话,抱歉啦。」
「哼……」
佩特菈卡看来是接受了这个说词,她没有再继续向我抱怨。
「不过,真的好像啊。」
美野里小姐用感叹般的口吻喃喃说道。
「稍微远一点看,真的分不出来。」
诚如美野里小姐所言。
人偶本来就被做得跟佩特技卡很像,单就长相来说,相似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即使如此,它在处于站、卧等状态的时候,还是可以感觉得出一股人偶感……感觉不到跃动感或生命娥。
而——
就像刚才佩特菈卡和罗伦让我们看的那样,当她们摆出同样的姿势,做出同样的表情之后,那股人偶感就消失了。
当然,在能够感觉到彼此呼吸的极近距离下看它还是会感觉到不太对劲,不过那股不对劲是在本尊站在它旁边加以对照之下才产生的……乍看、远看之下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更何况动起来之后,不格外仔细去看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本尊,毕竟实际上,我们一时间也无法分辨出哪个是本尊。
即使我们一开始就知道人偶的存在,却还是分不出来。
不知情的人就算看到佩特菈卡的人偶,大概也不会发现那是假的吧。只要让罗伦更进一步地掌握到佩特菈卡的风格,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甚至会搞不清楚在谒见室里见到的人是何者。
「缪雪儿你觉得怎么样?」
我询问身旁的缪雪儿。
她曾看过好几次制作途中的人偶——但是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和佩特菈卡站在一起并且动起来的替身人偶。
「好厉害……好像真的有两个陛下。」
缪雪儿愣愣地说。
看她的样子应该不是在客套,佩特菈卡和替身人偶在缪雪儿的眼中看来应该是真的很像,非常好。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
在我一声令下,大家点了点头。
「罗伦,可以请你让人偶模仿佩特菈卡的动作吗?」
「好的。」
罗伦点头。
「罗蜜妲和缪雪儿,你们如果注意到什么事就告诉我,罗伊克准备施展变声魔法,佩特菈卡当范本,随意地动一动、说说话。」
在我这么发号施令后——为了能看到人偶的样子,除了佩特菈卡以外的人都移动到对面的墙边去和罗伦站在一起。
「…………」
感受到来自房内众人的视线,佩特菈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张开嘴巴,打算说些什么……可是。
「唔……」
那张樱花色泽的嘴里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她反而是露出一抹焦躁的表情碎碎念了起来。
「怎么了吗?」
「突然要朕说话好困难啊……」
佩特菈卡嘟哝著双手环胸。
人偶迟了一秒后也跟著环胸。
然后——
「突、然、要、朕、说、话、好、困、难、啊。」
人偶嘴唇一动,这么说道。
嗯……要将风系魔法加以应用,藉此改变声音果然很困难吗?台词讲得有点生硬。不过根据罗伊克的说法,多练习几次的话,应该可以调整到不会不自然的程度。
「像平时一样就行了。」
「嗯……」
「嗯……」
「比方说,你可以『喔——呵、呵、呵!』地笑一下。」
我这么提议。
当然,我原本是想要帮佩特菈卡解围的,结果她本人似乎觉得不太受用。
佩特菈卡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说。
「朕才不会那样笑!」
「啊咧?是这样吗?」
「朕、才、不、会、那、样、笑!」
「声音再稍微加点缓急,说不定会比较像陛下。」
「……是。」
听到光流先生的指摘——罗伦答道。
施展改变声音的魔法是罗伊克的工作,但是原本的声音还是罗伦的。
「缪雪儿、罗蜜妲,听起来怎么样?」
我问她们两人。
事实上,我把缪雪儿带到这个练习地点的理由还有一个——也就是这个。
魔章戒指。
我们可以凭藉著这件魔法道具互相沟通理解,但是这原理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心灵感应,它用的是一种连结精神与精神,然后将配戴者所说的话加以翻译的魔法,因此无法翻译文字或用机械录音下来的语言。
这一点——其实也反映在罗伊克将罗伦的声音「变声」的魔法上。
由于中间介入了魔法处理过的「变声」,所以我们虽然听得到「声音」,却无法以翻译过的状态接收到那句话。
当然,我和美野里小姐勉强可以听得懂一些简单扼要的艾尔丹特语,但是——却听不出细微的语调抑扬顿挫。
正因如此,我才想要徵询以艾尔丹特语为母语的人的意见。
「抱歉,我觉得听起来像是罗伦在说话。」
罗蜜妲说。
「怎么可能!你是说我的魔法没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听起来就是这样啊!」
罗伊克脸色变了,罗蜜妲则是不耐烦地这么顶回去。
「声音的确是改变了,但是,我平时常听罗伦说话,知道她讲话的特徵,所以,即使声音有点不太一样,却还是会觉得,啊『是罗伦』。」
「……我也是这么想的。」
缪雪儿也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这么说。
「陛下说话时的语气我听过很多次,所以……如果问我一样不一样的话,那个……」
「果然如此啊……」
我叹了口气。
现在的问题出在——罗伦的演技。
由于罗伊克的魔法只要结束变声上的调整——只要完成了变换的基础,接下来就不需要再进行现场调整,可以在完成后直接把魔法嵌入魔法道具里。
但是,要将人偶当成佩特菈卡的替身来使用,必须要能够因应该场合的状况进行简单的应对……就算声线可以想办法搞定,说话方式也没办法靠魔法来达到一致。
「要学佩特菈卡的说话方式可能才是最困难的部分吧……」
「声音找其他演员来担纲也是个办法。」
光流先生说。
就在这时候——冷不防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什么人?」
我们中断了特训——由佩特菈卡代表问道。
「陛下,是我。」
「是迦流士啊,进来。」
「是。」
回覆声响起,房门也同时被人打开。
走进来的是银发的美形骑士迦流士。
「怎么了?」
「发生了一件急事。」
「朕在这里。」
「……失礼了。」
对著人偶说话的迦流士咳了一声,转向本尊。
「请您回去一趟。」
「嗯?」
听到迦流士用平稳语气提出的请求,佩特菈卡嘟起嘴巴。顺便一提,她身旁的人偶也嘟起了嘴巴。
「……陛下。」
「真没办法。」
听到迦流士一副准备晓以大义的语气,佩特菈卡叹了一口气。
「朕暂时离席,在这段期间内也别荒废练习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佩特菈卡与迦流士一同离开了房间。
这也没办法,或者说,这种情况早在预料之中。
毕竟佩特菈卡是皇帝陛下,不论她将行程安排得再怎么妥当腾出时间来,工作还是会成堆成山地冒出来,接下来的训练她应该也会常常像这样中途离席吧。
「好,那么,罗伦,你可以用人偶模仿佩特菈卡,随意地动一动吗?」
说完后,我看向罗伦。
……然而。
「…………」
罗伦没有动作,她没有要施展魔法的样子——而实际上,佩特菈卡模型也的确是呆立著没动,什么反应也没有。
「怎么了吗?」
光流先生开口询问定格的罗伦。
「那个……」
罗伦迷惘地眨著眼睛看著光流先生——接著将视线转向我,她的表情一如往常地平淡,我却从中看出了某种困惑的感觉,这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所谓的……随意……具体上指的是什么意思……?」
「……咦?啊、啊啊。」
我这才发现到自己下达的指示太含糊了。
也是啦,毕竟练习才刚开始,突然叫她「让人偶以佩特菈卡的感觉随意地动一动」实在有困难,况且之前我叫佩特菈卡「随意地动一动」时她也很困惑。
「啊……呃,那么,先让人偶从椅子走到墙边,然后再走回来坐下,可以吗?」
「知道了。」
罗伦点头,然后举起手臂,将掌心朝向佩特菈卡模型。
她咏唱咒语,不久后,佩特菈卡的脚就动了起来。
佩特菈卡模型走到墙边,然后转个方向,像个军人在行进般摆动双手走近椅子,接著坐了下来。
「这样……可以吗?」
「呃……」
我一时间答不上话来。
该怎么说才好,那动作完全如我所言,从椅子走到墙边再走回去坐下,完全没错,没错是没错,但是……
「没有表现出佩特菈卡的风格啊……」
不对,岂止如此。
那完全就是人偶般的动作啊,一点人类的感觉都没有,纯粹就只是个拥有人类外型的机械在动而已——我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到喀锵、喀锵的声音。
「…………」
这该怎么说明才好——我词穷了。
一直站在墙边看著这一切的光流先生走上前,代替我说。
「因为是皇帝陛下,所以我想走路时要抬头挺胸、威风凛凛一点会比较好喔。」
光流先生模仿著走了几步。
他轻轻握拳,挺著胸膛,原地踏了几步。
「…………」
罗伦轻轻地点了点头,操纵人偶动了起来。
依照光流先生所示范的动作——动得一模一样。
这回人偶的动作总算变得「人模人样」了。
彷佛有另外一个光流先生站在那里似的——
……啊咧?
我的脑里闪过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这该不会是……
「坐著的时候,翘著脚或许会比较有那么一回事。」
「也可以换几次脚喔。」
继回到墙边的光流先生之后,美野里小姐也跟著提出建议。
「……知道了。」
罗伦点头,再度——让人偶动了起来。
佩特菈卡的塑像再次用机械式的僵硬动作坐上椅子,慢慢地交叠双腿,不过显然有哪里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怪在施力的方式。
「换……几次脚……」
罗伦喃喃自语。
同时,坐在椅子上的佩特菈卡也将翘著的脚换了一边。
几秒后,再换一边。
再几秒后,又换一边。
又过了几秒后,接著换另一边。
「这……等一下,停停停!」
我不由得挥著手朝罗伦大叫。
「一直换脚很奇怪吧!?」
保持著一定的间隔——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每隔一段固定的秒数就换一次脚,简直机械得无以复加!还有,翘脚的那个姿势本身也怪怪的,比方说,翘脚时通常是将上面的那条腿「放在」下面的那条腿上——也就是处于将上面那条腿的重量放在下面那条腿之上的状态,但是眼前这个人偶却不是这样,它只是做出翘脚的「样子」,力量反而均等地放在全身上……看起来就像是在全力维持「翘脚坐著」这个特定的姿势一样。
「咦?可是……你们刚才说要让它换脚……」
「是这么说过没错!可是也要适可而止啊!」
「…………」
罗伦皱起眉头,陷入思索。
(……果然没错。)
我终于发现刚才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刚才她是模仿著佩特菈卡的动作在操纵人偶的,意思就是说有范本可以看,她不需要去咀嚼、吸收,只要像在复制一样,让人偶做出相仿的动作就好。
但是,要是没了范本的话呢?
(简单来说,她之前在做的事情不是模拟,而是在复制啊……)
比方说,这里有则数学问题。
老师解题给学生看之后,那名学生将解题的过程一口气背了下来,当遇到相同的问题时,学生可以很容易地写出正确解答。但是,这并不表示那名学生理解了解题的方法,学生只是将老师写在黑板上的「答案」完完整整地背下来而已。
所以,只要遇到别的问题或是应用题,那名学生就会卡住了。
或者又比方说……
有个人喜欢某位画家的画,一直持之以恒地在临摹他的画,而且「只」临摹他的画。
临摹了几百张几千张之后,这个人得到了可以「再现」那位画家的画的技术,而且技术达到旁人难辨真假的境界。
但是,这个人并不是在理解了人物的骨骼、肌肉之后进行绘画的,他只是将记录在二次元平面上的点和线原原本本地转移到另一张纸上而已,由于这个人的这项技能专业化了,所以他无法凭藉自己的想像画出「具有那位画家的风格,但是那位画家不曾画过的图」,这个人获得的技术纯粹只是「做出相同的东西」而已,甚至不能算是「模仿」。
「你至今为止已经看过陛下很多次了吧?」
光流先生问罗伦。
「陛下走或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难道完全没有在看吗?」
「不是……」
「你有在看吧?那只要照著那个样子去模仿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会做不到?」
「光、光流先生……」
当然,光流先生的语气里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只是,听起来的感觉会因人而异。
「你稍微、那个、温柔一点。」
「温柔一点?咦?」
光流先生也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光流先生本来就是个在各方面都能发挥长才的人,所以他很有可能无法理解笨拙的人的心情。「这种事本来就应该做得到」、「然而你为什么做不到?」——即使他本人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不可思议而已,但是对于笨拙的人来说,却可能觉得自己被瞧不起,或是被骂了。
爸爸是轻小说作家,妈妈是游戏原画家——一路看著身边这两位创作者长大的我,非常明白横亘在「做得到」和「做不到」的人之间的鸿沟。
光流先生所说的话并没有错。
不过,光是没有错——并不能解决问题。
「好了好了。」
大家先冷静点——美野里小姐露出苦笑介入我们之间。
看到光流先生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闭上嘴巴之后,我们再次看向罗伦。
结果——我傻眼了。
「这……」
罗伦的眼眶里泛著泪水,身体发著抖。
「呜……」
她的嘴唇里发出小小声的呜咽。
像是溃了堤似的——那声小小的呜咽成了决堤的信号,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罗伦的眼中滴落,不成句的呜咽声也从她的嘴里溢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
「啊、啊、啊、这!」
我才想问为什么咧!不过这话说了她肯定又会以为我在骂她,所以我姑且先跑到她身旁。
「不、不知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毕竟才刚开始!」
即使我这么说,罗伦还是用手背揉著眼睛哭个不停。
啊啊啊啊啊!该怎么办才好!我最怕看到女孩子哭了啊……!
我伤脑筋到最后——
「这、这、这……对了,都是光流先生不好!」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责任推卸到光流先生身上。
「什……什么啊,这是我的错吗!?」
光流先生少见地露出慌张的模样大叫。
他大概也没想到罗伦居然会哭吧。
不对——不只是我跟他,美野里小姐、缪雪儿、罗蜜妲和罗伊克也是,大家大概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吧。
毕竟罗伦平时应答得体、魔法精湛,人又认真。
所以我们搏自把她认定成一个不容易气馁而且努力的人,完全没想过她的抗压力居然会这么低——或者说是没想过她居然会像这样说哭就哭。
啊啊,真是的,这是怎么了啊!
总而言之,我和大家都需要冷静一下头脑。
「呃、呃……先休息吧,休息!我去上个厕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著急的缘故——下半身的生理现象正好在此时来访,我以此为由,逃避似的暂且离开了房间。
※
这是一件相当有名的事——据说凡尔赛宫当初并没有厕所。
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啦。
在建立起自来水系统、开发出冲水式厕所之前,人们用的主要应该都是旱厕……这也是在确立了将排泄物当作肥料来利用的体制后才成立的一种方式。
中世纪欧洲时的排泄物一般似乎都是丢在庭院或马路上的。
而且……这点在艾尔丹特帝国也没什么太大的分别。
我们宅邸里的厕所也是所谓的旱厕。
这在平房或是只有一楼有厕所的地方倒还无妨……但是在艾尔丹特城这座结构有好几层的超巨大城堡里,情况就变得更不好办了。
就算要用旱厕,那也得要有「高度」。
毕竟旱厕不像冲水式厕所一样可以把排泄物冲走,如果要在每一层楼都设置厕所的话,就无可避免的要在楼下的人头上建构囤放排泄物的构造,这就各方面——像是湿气、臭味、卫生,最重要的是在精神上——来说都不太好,毕竟设施一旦巨大,里头要用厕所的人也就多了,累积起来的量大概不是开玩笑的。
那么,这座艾尔丹特城里的厕所究竟是怎么设计的呢?
事实上……这里的厕所意外的先进。
艾尔丹特城的厕所大抵上都集中在外缘,这似乎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把外面的空气抽进来,艾尔丹特城其实有专门扫厕所的魔法使,会定期「风洗」厕所。
他们会用风把排泄物吹进安装在外侧墙壁上的桶中,风在降低臭味的同时也会吹掉湿气,因此排泄物会在掉进桶中的过程中乾燥、减量,最后几乎不会有臭味。
而这些排泄物最后会集中交给肥料业者带走,用在农耕上,整套流程非常有制度。
第一次知道的时候我超佩服的。
虽然在艾尔丹特城里解手并不会因此而变得比较轻松啦,就如先前所述,城里的厕所大多设在比较外缘的地方,加上城中的通道本身又特别错综复杂……不熟悉内部构造的外人就算临时想用,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抵达厕所。
所以……理所当然的。
「唉…
我叹著气走在通道上。
……这里,是哪里啊?
别说是我要回去的那间房间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
是的,我完全迷路了。
前阵子在地下工厂的时候也好,现在也罢,说来丢脸,但是我迷路的情况好像特别多,可我明明不是什么路痴啊。
这座城——果然太大了。
真亏佩特菈卡他们能够在里头走来走去不迷路。
可能的话,真希望可以找人来帮我带个路——可是我左右张望,就是看不到人影,绵延不断蜿蜒曲折的走廊上视野不佳,飘著一股沉重的寂静。
这情景甚至让我开始不安了起来,怀疑这里该不会其实是座废墟吧。
这地方太巨大了,感觉连卫兵的数量都不太够。
「嗯……」
随便走走的话走得回去吗?
呃……可是,之前在地下工厂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到处乱走的结果就是迷路得更彻底了。
人家都说迷路时不要随便乱跑比较好,所以我还是待在原地不动,等大家发现我没回去后出来找人吧。
不过,这座城堡到底还是个闭锁的空间,到处走走的话,说不定就会走到有看过的地方了?听说离开迷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手摸著某一侧的墙壁一直走,走到最后就能走出去了,这说法我以前曾经在好几本书上看到过,虽然这个办法很土法炼钢,感觉会耗费很多时间。
我一边想一边在城内走动。
「……嗯?」
回过神来,我发现自己走到了一扇巨大的门前。
这扇门大得过分——感觉非常坚固,它大概很厚吧,看起来好像比谒见室的门还严实,上面却没有什么装饰。
整扇门都散发出一股「禁止进入!」的感觉。
这里究竟是什么房间?
莫非是集艾尔丹特所有宝物于一室的宝库之类的!?
不过,如果是宝库的话,那也未免太朴素了——
「——什么人!」
「……!?」
听到这声突如其来的强烈怒喝——不经意地用手去摸门的我吓得身体一跳。
转头一看,只见两名轻装披甲、腰上佩剑的士兵一左一右地从走廊上包夹我,他们两人都杀气腾腾地将右手按在剑柄上,处于随时可以拔剑的状态。
怎么回事?难道我闯祸了?我踩到什么地雷了吗!?
「离开那扇门!」
「咦?啊,是、是!」
我连忙把手缩回来,从那扇门前跳开。
然而,士兵们似乎还是不满意,他们来到我身旁,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瞪著我。
「你这家伙想干什么——」
「喂,等等,这家伙、不对,这位是……」
右边的士兵口气凶恶,另一方面,左边的士兵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制止了他的同僚。
就在这个时候——
「你们在那里做什么!」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怒喝传了过来。
我转头一看——发现一名银发的少女正大步大步地从走廊对面往这里走过来,还看见她身后跟著两名禁卫骑士。
「陛下!」
两名士兵连忙低下头。
「佩、佩特菈卡……」
「朕赶紧把事情处理完了过来看看……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佩特菈卡询问两名士兵。
「是、是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
佩特莅卡眯起眼睛责问慌慌张张地说明的士兵。
「你把我国的贵宾称作——『这个家伙』?」
「不、不是的!是、是因为这位大人他,那个,用手去摸了保管库的门——」
在发怒的佩特菈卡面前,两名士兵都吓得语无伦次。
他们大概是看守放在这扇门后的某种东西的卫兵,因为看到有陌生人靠近,于是就从附近的值班室还是什么地方冲了出来。也就是说,他们只是尽忠职守而已,不幸的是,他们不认得我的脸。
老实说——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佩特菈卡,这些人——」
「朕知道。」
佩特菈卡叹了一口气,对两名士兵说。
「你们尽忠职守,该予以表扬,但是,也得冷静点判断情况。」
「是……是!」
两名士兵当场磕头跪拜。
接著,佩特菈卡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到这边来」。
「慎一,那地方不可以随便靠近。」
「是这样吗?」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说完后,佩特菈卡抓住我的手腕,拉著我迈步离开。
我也没什么要抵抗、非得留下来不可的理由,于是就这样让佩特菈卡拉著跟在她身后。
是说,佩特菈卡,手!
看到佩特菈卡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腕,我总觉得我的脸开始热了起来。
对于单身历史与年龄画上等号的我来说,像这样和女孩子牵著手走路就已经够让人激动了,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像佩特菈卡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这让我更急更慌了。
「那、那个,抱歉……我迷了路。」
「你不是故意要接近那里的,这点小事朕还是知道的。」
佩特菈卡边走边说。
「不过,就算不是故意的,还是不能接近那里,接近了可没什么好处。」
「那里是做什么用的房间?」
从佩特菈卡的说法听起来,那里似乎不是宝库之类的地方,我知道还是不要谈这个会比较好——却又输给好奇心,忍不住问了出口。
「…………」
佩特菈卡一瞬间像是陷入思索般沉默了。
大概是在斟酌能不能告诉我吧。
「啊,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
「不,跟慎一你说也无妨。」
佩特菈卡轻轻地点头,转过头看向我——更正,是看向我们的身后,刚才那扇门所在的方向。
「那里是保管库。」
「保管库的意思是,那里果然是宝库吗!?金银财宝哗啦哗啦的那种!?」
「不是。」
佩特菈卡用冷淡的口吻否定了我莫名亢奋起来的发言。
「那里保管的是危险物品。」
「危险物品……」
「比方说——朕之前也提到过的,忧国士团持有的『驱逐之焰』。」
「那、那里放了那种东西?」
这么说起来,我的确听说过「驱逐之焰」是保管在艾尔丹特城里的。
原来是放在那里保管的啊。
可是——
「不是说放在地下保管库吗?」
「正确的说,那扇门后面有条通往地下保管库的楼梯。当然,因为派了人严格看管,一般来说,要想把里面的东西偷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不想被扣上无端的嫌疑,那就不要靠近。」
「……说、说得也是。」
看来那地方似乎相当于军事基地的弹药库或是战利品保管库。
难怪外部人士接近会被怀疑。
搞不好的话,就算中了对付入侵者用的机关也不奇怪。
「幸好朕恰巧经过。」
「就是啊……大恩大德感激不尽!」
佩特菈卡及时出现真是太谢天谢地了……不然事况照那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演变成一场小骚动。
「话说起来,慎一,你怎么会迷路?」
「啊啊,这是因为——我稍微去方便了一下,然后就找不到回那间房间的路了。」
「原来如此。」
佩特菈卡依旧拉著我的手走路——我现在只能看到她的后脑杓,却还是可以从声音里得知她脸上露出了苦笑。
「那间房间和这里是反方向吧。」
「啊……」
意思就是说,我完全搞错方向了吗?
以后还是别自己随便乱走了。
「吶,佩特菈卡,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靠近那里了,所以,那个,不要拉我。」
「…………」
佩特菈卡没说话。
也没有松开手,反而更用力地抓紧了我的手埋头往前走。
然后——
「慎一你真是个呆子。」
「咦?」
「朕不牵著你的话,你一定马上又会走丢了!」
她这么说。
这……我在地下工厂时的确也迷路了啦,但是被她讲得跟个幼儿差不多似的,总觉得好丢脸啊。
是说——我仍然看不到她的脸,但是总觉得可以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股莫名的愉悦或开心,这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不管怎么说,佩特菈卡似乎暂时没有放手的打算。
「是说,她的情况如何?」
「欸?」
「欸什么款,朕在问罗伦的情况,她还挺有一套的。」
佩特菈卡转换了个话题。
看来她的事情似乎处理完了,应该会直接跟我一起回那间房间吧,真是谢天谢地,不过——
「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嗯,情况还算不错,不错。
(可是呢……那个……)
我想起罗伦哭泣的睑。
若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大概是出在误判她的性格及能力的我身上吧。
她确实拥有出众的能力。
然而,那不是我们所期待的「模仿」,而是「复制」——而且不是依靠理论,而是单凭感觉来的,就连她本人都无法区别这两者有何不同,所以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是为什么会被骂。
当佩特菈卡这个范本在旁边时,她可以完美地加以摹写。
但是,更进一步的要求她就做不到了——结果,要让人偶动得像佩特菈卡一样,得要有佩特菈卡在旁边才行,替身根本没有意义。
搞什么啊……
「慎一?」
看我一言不发,佩特菈卡歪了歪头。
同时间,佩特菈卡停下了脚步。
我一看,才发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扇熟悉的门——是特训用的房间。
房里隐约传来光流先生的声音。
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
「…………」
佩特菈卡则是突然看向我和她牵著的手。
接著,她像是犹豫、又像是遗憾地停顿了一会儿才把手放开——会有这种想法,我也实在是太自我意识过剩了,大概。
佩特菈卡一边开门一边朝著房里说。
「朕回来啦,情况怎么样……」
「所——以——说!」
结果一开门就听到一阵大叫声劈头飞过来。
我一瞬间还想说「是谁?」,结果发现那声音是来自光流先生。
「为什么做不到呢!」
光流先生站在房间正中央,双手扠著腰,朝著同样站在房间正中央的罗伦大吼,那声音里透露出一股明显的焦躁,让人完全想不到是发自向来从容不迫的他。
啊………………………………………………………………惨了。
「这种事稍微想一想不就懂了吗!?」
「好了好了,光流,你冷静点……」
「罗伦小姐被您吓到了,所以,那个……」
「哇啊啊啊啊啊啊!」
「罗伦、罗伦,光流老师并不是在骂你——」
「…………」
提高了嗓门的光流先生、安抚著他的美野里小姐和缪雪儿、已经陷入嚎啕大哭状态的罗伦、在安慰她的罗蜜妲,还有只能傻眼地看著这一切的罗伊克。
完了。
我以上厕所的名义宣告休息,原本是期待大家能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适当地放松一下,冷静下来——结果反而造成反效果了。
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概是这光景太出乎意料了吧,目瞪口呆的佩特菈卡转头问我。
「…………」
还问我怎么一回事?就是你所看到的这么一回事啊,皇帝陛下。
(前景堪忧啊……)
我先朝佩特菈卡做出一副「我也没辙」的样子,对她摇了摇头——接著,我觉得自己也该调停一下光流先生和罗伦,于是介入了他们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