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集换式卡片战略?(2 / 2)
「咦?不,怎么会……」
没想到会是由光流先生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我更加慌乱了。
「不过,那个,老实说,知道你是男性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我想也是,每个人的反应都是这样的。」
光流先生点了点头——然后抱着衣服迈出步伐。
话显然还没说完,因此我也不能就这样目送他离去……于是我跟在他三步之后。
「说实话,我自己并不会特别想变成女孩子——我并不是所谓『身体是男的但是精神是女的』那种感觉的人喔。」
「啊,这样啊。」
可是这么一来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父母——我的父母似乎想要个女儿的缘故。」
「……啥?」
「我的父母亲两个人都是御宅族,是在Comike结识的。他们似乎从以前就想着生了小孩之后要帮孩子变装,所以我从小就会被打扮成女性角色的模样,等到懂事的时候,我已经将穿着这种轻飘飘的衣服视为理所当然的事了……完全不会排斥。」
「哈哈……」
这是哪门子的潜移默化啊。
「反正我又不讨厌可爱的打扮,而且周遭的大家也都很高兴——」
「于是女装打扮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就是这种感觉啰。」
光流先生苦笑。
「我也喜欢帮别人作可爱的打扮,所以了解父母亲的心情。」
「啊,所以你才会帮缪雪儿和爱比雅……」
变装取乐啊。
不过她们的cosplay确实有她们的好,和平时的落差相当惊人,很萌这点是事实,萌到我偷偷去拜托拍了一堆照片的美野里小姐给我档案。
「不过美野里小姐拒绝穿哥德萝莉风的衣服呢。」
「……啊啊。」
这么说起来,美野里小姐和光流先生相反,她好像只穿男装。
「虽然我有告诉她胸围的部分可以马上手缝修改……」
「啊…………」
我苦笑。
因为我知道美野里小姐不是因为体型的缘故而拒绝穿着哥德萝莉服,她家和光流先生家的情况相同,父母亲想要的孩子性别和实际上不一样——由于这个理由,她鲜少做女性化的打扮。
仔细想想,美野里小姐和光流先生的共通点很多。
美野里小姐也是角色扮演玩家.而且多做与自己性别相异的打扮。
然而——
(美野里小姐的内在也不是「男人」啊。)
虽然她的性格爽快开朗,但是也有身为女性的温柔举止。
感觉美野里小姐是以一种「游戏」的心态来享受男装的。
也就是说……光流先生也不是由于「对身体的性别感到不对劲」或「想要具体彰显自己精神上的性别」之类的欲求而穿女装的,他纯粹是享受着穿着衣服的乐趣,或者说是以一种类似角色扮演(Role play)的「游戏」心态来打扮成女孩子的。
「这么说起来,慎一先生的双亲也是御宅族吧?」
光流先生问我。
「我问过的场先生,他说『慎一和你一样是血统纯正的御宅族』。虽然他没有说得很详细。」
「啊,嗯——算是吧,不过说血统纯正可能太夸张了。」
我点头。
「我的父亲是轻小说作家,母亲则是当过H-Game的原画师。」
「欸……真厉害呢!」
光流先生眨了眨眼。
「很厉害吗?」
我歪着头,脑里回想起父母亲。
感觉他们两个都是做为父母很有问题的人,至少一般父母不会用电锯劈开家里蹲儿子的房门。要说他们跟世界上平均的父母亲相较之下属于「完全不行的人」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我的父母是无法当上专业人士的那类人。」
「……咦?啊、啊啊……」
他刚刚好像说过,他的父母亲是在Comike认识的。
在Comike上,cosplayer成为话题的情况也相当多,不过它原本是同人志贩售会。姑且不论是二次创作或者一次创作,即使光流先生的父母之前有在出小说或漫画的同人志,那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不过——
「他们好像也曾经想过要成为专业人士,但是却不太顺利,结果还是追随当下的流行趋势,制作十八禁同人志来赚钱比较快。」
光流先生苦笑着这么说。
「啊……」
我是也听说过有这种人存在啦。
一部接着一部,只要好好地搭上流行作品的潮流的话,光靠这样就可以有足以维生的收入——像是赚进几百万日圆之类的。当然,这得要画技足以赶得上有卖点的画风,也需要能够敏感察觉流行的感觉。
「不过,创作这种事也不是专业的就比较伟大啊。」
我想起父亲和母亲,并且这么说。
「我爸妈常说,最好不要把真正喜欢的事情当成工作,毕竟这样就会无法为了享受来看待一部作品了。」
一旦成为职业人士,就无法再随心所欲地创作作品——这也是父母亲他们都说过的感想。他们说,职业人士创作的东西是要卖的商品,所以客人至上,不会依照自己的喜好创作自己喜欢的东西,而是会产生一种要把东西做得畅销好卖的「责任感」。
而且……他们还说会变得无法单纯地去享受他人的作品。
不管看什么,都会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自己的话会这么做」、「要将这部作品的这个部分用到自己的作品里的话,该怎么改动才好」,满脑子只想着这类事情,因此无法一心一意地享受该作品。
「截稿前夕或Master up(注12)前夕要熬夜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该怎么说呢?会很焦躁,焦躁到最后还会出现一些像是人格有问题的言行举止。」
「……是这样吗?」
「至少我父母是这样啊。」
我耸耸肩。
终日与营养饮料及咖啡为伍,不只睡眠,就连洗澡的时间都舍不得花,整天关在房间里……这么一来的话,言行举止也会变得荒腔走板。
所以我从没想过要从事创作相关的工作。
反过来说,即使过着如此辛苦的生活,他们也能持之以恒不放弃这份工作的原因,大概是因为相当喜爱吧。因为喜爱这份工作,所以即便荒唐也要做下去,我想是这么一回事吧,大概。
「我们家中都有本难念的经呢。」
光流先生笑着说。
「或许如此吧。」
虽然曾经身为一只名为自宅警卫的米虫的我也没有资格说父母什么啦……
很快地——我们抵达了光流先生的房间前。
注12 完工、完成,主要是软体中使用的单词。
「那就再见了。」
「好的,晚安。」
光流先生留在当场,而我则是返回了原来的走廊。
「……原来如此啊。」
我朝着自己的房间前进,同时突然回想起光流先生的话。
与其说是比我更商业主义——光流先生看东西的方式之所以不单看作品内容,也包含东西贩售的方法论,可能是受到追随流行来制作同人志的双亲影响。那么做与其说是因为喜欢而出本,倒不如说是「为了能够确实地卖出去,所以选择了这种类型」……虽然说是同人志,想法却比较接近商业志。
我不知道那样到底快不快乐。
只是觉得,原来如此,也有这种创作作品的方式——也有这种看待创作的方式啊,并且对此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
大约每周一次……会从日本寄送「定期货运」到位于都邑的练兵场。
这是用来寄送驻留在此处的自卫队员们的私人物品,不同于与「安谬特克」的工作相关而送来的「正式」货物。
也就是说,这原本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东西。
基本上,我想要的动画作品或漫画、轻小说等御宅商品都可以官方订购,以「交易商品」的名义取得,所以是使用另外寄送的邮件,而且还是直接送到宅邸,假公济私的极致感觉就是如此了,这也算是职务之便吧。
不过——想要与「安谬特克」业务无关的个人嗜好品时,我也会拜托美野里小姐让我利用这个「定期货运」。
偶尔是洋芋片、可乐之类……毕竟有时候也会想吃点艾尔丹特没有垃圾食物嘛!虽然缪雪儿的料理很美味,我对饮食没有什么不满,但是只有这些另当别论。
姑且不谈这些——今天是那个「定期货运」送到练兵场的日子。
除了身为订购者的我、美野里小姐、负责搬运货物的布鲁克这些以前的老面孔,今天缪雪儿和光流先生也一起来了。缪雪儿偶尔会透过美野里小姐订购一些日本的食材——有时候会端出用上白米或酱油的料理——她是为了确认这些食材而来的。
「啊,来了来了!」
我们一边侧眼看着日后准备从军的孩子们练习,一边走向堆满运输专用货箱的地方。
「这一天终于来了……」
美野里小姐走在我旁边,一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呼呼」笑声。
「高井老师的新刊、美鹭老师的新刊、《学园乐园》的Fandisc(注13)……」
「美野里小姐,脸,你的脸。」
美野里小姐歪斜到不能再歪斜的脸,不忍卒睹到连百年的恋情都会冷却。
要说有多不忍卒睹的话,就连走在我另一边,与美野里小姐一起把我夹在中间的缪雪儿,看到她的脸之后表情都僵掉了——而且还往后一退改走在我们的一步之后。
不过我也不是不懂美野里小姐的心情啦,想要的东西送到了,表情会不由自主地歪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那么事不宜迟!」
美野里小姐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冲了出去。
「啊,我来帮忙!」
缪雪儿连忙追了上去。
其后是我、光流先生,然后是布鲁克。
「总是这么麻烦你,不好意思啊布鲁克,打断了你庭院里的工作。」
「哪里,不必介意。」
布鲁克对我摇了摇头。
「是说……这次的货物很多吗?」
「嗯,多不多倒是其次,不过可能会很重,毕竟美野里好像也一并订购了白米和味噌,而且爱比雅相当能吃啊。」
注13 游戏公司在推出成功作品后,为玩家发行的扩充内容光碟。
不知道是不是日本食物的味道特别合爱比雅的胃口,她一个人可以吃我三倍的量,明明吃得那么多却完全没有发胖的样子,我想大概是基础代谢率不一样,或者是原本的肌肉量就不同吧。
「要是让爱比雅也来帮忙就好了。」
爱比雅有狼人特有的怪力,因此让她帮忙搬运货物是相当省事的,不过——
「这也无可奈何呢。」
光流先生说。
「毕竟卡牌的事勾起了她的干劲,她现在人在茧居中嘛。」
「是啊。」
是的,如光流先生所言,爱比雅现在正绝赞茧居中。
她现在正在画集换式卡片包装纸上的图。
顺便一提这已经是第二张了。
第一张已经实验性质地投入了市场——也就是卡牌已经以学校为中心开始贩售了,由于光流先生说他要自行作业,所以关于卡牌的事情我基本上通通都交给他处理,而且评价似乎相当好。
正因如此,目前准备要从日本引进第二波——爱比雅现在全心投入绘制的就是这一批卡牌的包装纸。看到自己的画被大量印刷上市,她感到十分高兴,于是目前正积极地着手设计第二张图,因此我们才放弃带她出来当搬运工。
总之……把卡牌引进艾尔丹特似乎是个正确的决定。
「呜呼呼呼呼呼呼呼……」
美野里小姐顶着一脸克制不住的淫邪笑容从货箱中取出纸箱,缪雪儿则是帮她忙,我们也靠近了货箱,与自卫队的人们一起把纸箱从货箱里拉出来,并且确认内容物。
「呃,接下来是……」
货物确认得差不多了以后,我抬起头来。
周遭的人们似乎也已经各自分好了自己的货物,进入了谈天说笑模式,大概全部搞定了吧!正当我这么想,并且要吐出一口气的时候——
「奇怪?」
我发现角落放着两个纸箱。
那是谁的?自卫队的人好像不在意的样子,美野里小姐也正喜孜孜地看着装了自己的货的纸箱,看来那两个纸箱不是他们的。
我走近那两个纸箱。
「……奇怪?」
我皱起眉头。
纸箱不知道是在装进货箱还是搬出来的时候破损了,可以稍微看到里面——
「这是我的私人物品,可以不要看吗?」
「——啊。」
有人对我这么说,于是我转过头。
光流先生走近我——穿过我身边,并且轻松地抱起那两个纸箱,看来里头的内容物似乎很轻。
「这是你的东西?」
「是的,上头也写著名字喔。」
光流先生这么说,并且指了指纸箱的侧面。
「这个——里头装的是?」
「…………」
光流先生恶作剧似的笑了笑,然后用食指抵住嘴唇,低声悄悄对我说。
「少女的秘密。」
那个,这举动由你做起来完全看不出来是当真还是玩笑,就各种意义上而言很不妙啊!
「慎一先生对少女的秘密这么有兴趣吗?」
「不、不,我……」
我说不出话来。
说完全没兴趣的话——听起来会像是在说「我对你这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样大概不太好,但是点头感觉又会被误会。
「——是说,」
总之,我决定用无可非议的吐槽搪塞过去。
「谁是少女咧!」
「为什么要用关西腔?」
「我想说吐槽的正宗原产地果然还是关西吧……」
「呵呵呵,总之,这里面放了几项被看到会有点不好意思的东西,所以请饶了我吧。」
光流先生把纸箱拿得离我远一些,接着他把纸箱递向正好经过的布鲁克,说。
「布鲁克先生,这些货物可以也麻烦你吗?」
「俺知道了,请放上来。」
布鲁克用鼻尖示意用双手只能抱住三个的大纸箱,于是光流先生轻巧地把自己那小了两号的两箱货物放了上去。
「俺拿去放到羽车上。」
说完后,布鲁克踩着笨重缓慢的步伐离开。
我目送着他的背影——
「…………」
「慎一先生?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没事!」
光流先生跟我搭话,我连忙这么回答。
「这下货物都搬完了吧?」
确认过她要的东西后,感觉姑且恢复了理智的美野里小姐左右手分别抱着一个纸箱,并且这么问我。我看见她身旁的缪雪儿也抱着一个纸箱。
「大概——搬完了。」
我也重新抱起一个装了自己订的物品的纸箱。
「那就走吧。」
美野里小姐这么说完后,我们纷纷朝着羽车走去。
然而——
「…………」
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塞满光流先生纸箱的,好像是记忆卡的盒子,而且尽是同样的种类。
那么大的量……是要做什么用的?
光流先生好像有带了自费的笔记型电脑来,我知道那是要用在那上面的,可是——同样的东西需要用到那么大的量吗?既然如此,那我觉得带容量比较大的外接式硬碟来还比较方便,就算是要用在数位相机或其他的什么物品上,更换那么多张记忆卡拔进拔出的,实在是不太实际。
「…………?」
姑且不论是不是少女的秘密,如果他跟我说那是个人喜好的话,那我也不能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兴趣是持有大量的记忆卡——虽然很难想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嗯…………」
只是——我抱着纸箱与一股自己也不明所以的不对劲感觉,走近了羽车。
●
翌日早晨。
「早——」
我到学校出勤进入教室时,看到学生们正兴高采烈地在教室里做着什么事。
我进到教室里,学生们却看都不看一眼,这种情况相当罕见,与其说是无视我,倒不如说他们是因为热中着那个「什么」而没注意到我。由于形成了一道人墙,我从入口处看不清楚人墙的中心发生了什么事。
只不过……
「——一直都是我的回合!(注14)」
似乎在哪里听过台词得意洋洋地响起。
离开始上课还有一点时间,所以我在不妨碍他们游戏的前提下悄悄接近,并且从人墙外围——透过学生与学生间的缝隙往内窥视。
注14 《游戏王》中的经典台词。
「唔!既然如此!」
「哈哈哈!没用的!我有这张牌!」
「那、那是!?」
「不需消耗生命值,同时将对手的攻击全数反射!你受到一百六十点的损伤!」
「太、太卑鄙了,哪有这样的——」
「这张牌就是这样啊!」
看来似乎是两名人类学生正在进行卡牌对战游戏。
「不甘心的话,就对没有这张牌的自己感到羞愧吧!」
「那种犯规的牌……」
「哈哈哈!有它在我就无敌啦!」
「唔……」
「来吧,我要继续啰!」
——之类的。
看来游戏好像从途中就开始呈现一面倒的局势,其中一方持续被另外一方压着打,牌上画的是可爱的角色插图,不过,该怎么说,那个「效果」太过凶恶了,战力打从一开始就不成比例。
虽然我不太了解卡片游戏,不过这实在是——
「哈!哈!我赢了!」
他们似乎早早就分出了胜负。
双方的卡片——其「效能」相差太多了,这样简直像是携带刀剑或枪械参加赤手空拳的战斗一样,在其中一方拿出前面提到的那张稀有卡时,没有那张卡片的学生大概就已经没有胜算了。
然后——
「——拿来吧。」
获胜的学生对那名垂头丧气的败北学生伸出手。
败北的学生心不甘情不愿地把一张自己刚才使用的卡交给获胜的学生。
…………咦?
「那、那个!」
我推开人墙,跑到刚才进行卡牌游戏的两名学生身旁。
「啊,慎一老师,早安。」
「早安。早个头啦——刚才输的人给了赢的人一张卡片吧?」
「什么?……啊啊,是的。」
学生们一齐点头。
「为……为什么?」
「因为这是游戏规则啊!」
获胜的学生笑咪咪地回答。
「您不知道吗?」
「啊,不,卡牌是由光流先生——」
负责的,细节我没有干预。
即使没有把话说完,那名学生好像也推测出我想说些什么,于是他笑着对我这么说。
「赢的人可以从输掉的对手手上拿走一张喜欢的牌,这种规定相当让人热血沸腾呢!」
「哼,说得好听,你明明就为了获胜而只顾着搜集强力的牌。」
败北的学生不痛快地低声说。
「我之前看到了喔,你在跟人买强力的卡片。」
「咦……?」
跟人买?
「那是在双方同意下所进行正当交易啊!大家都这么做,不甘心的话你也去搜集强力的卡片不就好了!」
获胜的学生不悦地皱起眉头反驳。
那语气太苛刻,我一瞬间还以为他们要吵起来了,因此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但是事态却没有这么发展。
最后那两名学生收好了卡片各自回座。
「…………」
交易……为了卡片做到那种地步吗?
如果说是为了要集满一组而交换的话我还可以理解,不过从刚才的说法听起来,感觉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环顾教室里。
由光流先生开始贩售的卡牌已经在学校内、以及学生们的关系人周遭出现了大流行的征兆,教室里不难看到学生们带着卡牌。
所以——我之前没有留意到这种情形。
不对,是有看到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对于在教室角落交换卡片的学生们——正确来说,是他们手上拿的不只有卡片这件事,我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那是——
「…………钱。」
艾尔丹特帝国发行的铜币和银币。
不对,卡牌本来就是在贩售的东西,更何况同样身为顾客,互相交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毕竟这本来就是集换式卡片嘛!把多余的卡片卖给没有的人也没什么。可是,一张卡片所对应的金额怎么看都不合理。
或许是我误会了,但是……那是不是在交换卡片时所支付的「差额」?意思就是卡片有「行情」,每张卡片之间产生了无法忽视的价格差异吗?
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虽然无法明确表达,但是我总觉得这样有哪里不太对劲,让人心神不宁。
这样一来简直像是赌博——不对,现在还只是赌博,倘若这种情况持续进行下去的话,不会出现恐吓威胁之类强夺卡片的人吗?我记得日本好像确实发生过这种事件……
「……光流先生。」
我不假思索地去找提议把卡牌引进艾尔丹特的当事人。
「什么事吗,慎一先生?」
稍微晚了我一点进入教室的光流先生就坐在置于讲台旁的座位上,他手上拿着像是轻小说的文库本,刚才大概是在读着那本书吧。他抬起头来歪着头问。
「卡牌的事,我是全权交给光流先生你的。」
「是啊。」
光流先生泰然自若地点头。
「意思就是说,那些人玩的卡牌也全都是光流先生引进来的?」
「……不仔细看的话不知道,不过这个世界里没有在卡牌那种PP合成纸上印刷的技术吧?基本上全都是由我控管的喔。」
「…………借一步说话。」
我拉着光流先生的手让他站起来,两人姑且到教室外头去。
「就在刚才,我看到学生们在玩卡牌对战游戏……你不觉得游戏的平衡很糟糕吗?」
「……怎么说?」
光流先生带着微笑歪了歪头。
我感觉到他那微妙的游刃有余——于是皱起眉头。
「虽然我不太了解卡牌对战游戏,可是只要打出一张过度强力的卡片,就会发展为单方面猛打的局势,这样显然会破坏游戏平衡吧?说起来,卡牌对战游戏原本是由猜拳发展出来的型态吧?要是存在着无敌的万能卡,那游戏不就不成立了吗……」
这样的话,胜负不就不是取决于战略、手腕的高下,而是取决于「是不是持有那张卡」了吗?正因如此,学生们才会砸钱追求强力卡片,砸下比原来售价高出好几倍的金额——
「啊啊……」
光流先生笑咪咪地加深了笑意。
「太好了,效果顺利地出来了呢。」
「……咦?」
「就是要这样喔,慎一先生。」
光流先生坦然地说。
「事情正如我打算。」
「…………如你、打算?」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鹦鹉学舌似的重复他的话。
这个意思是、那个,平衡非常糟糕的卡牌对战游戏是光流先生蓄意引进艾尔丹特的?或者说,那个卡牌对战游戏打从一开始就设计得那么一面倒吗?
「卡牌里存在可以单方面攻击对手的强力卡片。」
光流先生哼唱似的说。
「一旦迷上了卡牌对战游戏,特别是养成习惯将手上持有的卡片拿来赌在胜负之上之后,这些人会怎么看待那些强力的卡片呢?」
「怎么看待……」
那一定是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啊。
这代表持有者可以单方面地享受着「老子超强的!(注15)」的状态,而且靠着这张牌获胜的话,还可以得到对手的卡片,这不仅是感觉良好而已,还伴随着实质利益。在艾尔丹特,卡牌做为交易物品——以身为日本人的我们的感觉来说非常贵——可以卖到好几倍的金额,要是可以透过与人对战来「确实地」获取这些卡牌的话……
「所以他们才会……不惜花大钱。」
话说到这里,我才总算注意到。
「难道光流先生你——」
注15 原文为「俺TUEEE」,意指打败了等级相差悬殊的新手后,产生了自己实力坚强的错觉。
那些学生们——败北的学生刚才说了。
『你是从哪里弄到那张卡的……』
意思就是,那些卡一般来说是买不到的啰?当然,卡牌里有稀有卡,虽然说目前是处于试卖阶段,但是考量到已经有将近一万张卡牌在艾尔丹特贩售的情况……包含稀有卡在内,存在哪些卡片种类应该差不多都是已知的了。
也就是说……
「光流先生,你不顾游戏平衡,引进超强力稀有卡并且提高价码贩售吗!?」
不对,只是不顾游戏平衡的话那倒还好。
如果是刻意引进来破坏游戏平衡的话呢?
在艾尔丹特贩售的卡牌是原本就在日本贩售的卡牌,发行卡牌的公司在卡牌这方面当然是专业的……照理说应该不太会单张贩售可能会单方面破坏游戏平衡的卡片。
虽然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卡牌会在初期的卡片基础上制作追加系列,因此会有第二期系列、第三期系列这种越卖越好的情况……当然,为了要勾起玩家或收藏家的购买意愿,贩售更强力、更华丽的卡片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这种情况……为了不破坏游戏平衡,也就是不造成「只要持有某张卡片,该名玩家就会压倒性地强过其他玩家」这种情况,通常也会追加足以和强力卡片相抵的其他卡或特殊卡,不这么做的话,游戏便无法成立,原本购买那些卡牌的人们也会很快就抽手不玩了。
「嗯,要怎么引进、引进什么、于什么时机在市场上推出、要卖给谁、卖几张,试行的结果差点就要失败了,让我相当心惊胆跳呢。」
光流先生一点都不愧疚的样子这么说。
难道把一度开封的卡牌在这边重新包装这个做法,也是为了要由自己来掌控稀有卡吗?
「……可是这么一来……」
就无法享受我们特地引进的卡牌了。
这样不是反而会产生一些对卡牌本身没有兴趣,却为了投机目的而到处搜购的黄牛,或是不享受游戏本身,只为了满足占有欲的偏差玩家吗?
「这样会不会出现黄牛或持有者之间的强迫交易市场?」
像是看透了我内心的想法一样,光流先生说。
「当然,这也在我预估的范围之内喔,不如说就是要变成那样,才有操作市场的价值不是吗?用超强力的稀有卡制造出不均衡的状态,甚至是出现黄牛,在市场上造成一定的饥渴状态,然后再『来来来,这个』,投入可以否定掉超强力卡片的单极集中性的新商品。」
「…………!」
「这么一来,已经习惯了高价位的人们反而会觉得『这好便宜』而竞相风靡追逐,然后,在每个人的战力都差不多势均力敌的时候,再『只』引进更强力的卡片和可以让既有卡片全数无效化的卡片,卖。」
「等、等等,光流先生,这样未免——」
「未免怎样?」
光流先生歪了歪头。
一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喔?」的语气和表情。
可是……
「这样未免太过商业主义了——」
游戏性和作品的品质都被扔到一边不管。
这是只想着要玩弄客人的贩卖策略。
这样……这种蓄意制造出饥渴状态或根据商品的机能让物价暴涨的策略,据我所知就形同私售毒品一样。
「……该不会。」
此时我想到了——鸦片战争。
据说那原本是因为英国在对清朝——当时的中国——的贸易中过度进口,以至于无法取得平衡,为了避免国家的货币一个劲儿地流出,于是英国在殖民地印度生产可以低价量产而且英方不会心疼的鸦片,并且出口到清朝,抵消了贸易上的不平衡。
只不过……也有人将这种作法视为英国的一种侵略战争。
经过第一次鸦片战争、然后接着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亚罗号战争之后,最后清朝的一部分成为了英国的殖民地。
常有人说……宗教和毒品虽然不是武力,但是根据使用方法,也可以成为强力的侵略武器。有一种说法是:从中世纪到近代的英国和荷兰,一直有意识地在运用这些来侵略各国,稍微翻阅一下比较详细的历史书籍,就可以发现到处都有证据般的实例,由于拿来做为题材相当刺激,所以也常常被当成小说或漫画的主题。
「…………慎一先生?」
光流先生的微笑丝毫不动摇,他说。
「我们是什么?」
光流先生的脸还是一样端正美丽到让人无法想像他是一名男性。
这点突然让我……觉得有点令人害怕。
「你问我们是什么——」
「是综合娱乐贸易公司——『安谬特克』。」
光流先生别有深意地加强了「贸易公司」四个字的语气。
「我们是商人喔?商业主义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这——这话」
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我很感谢、也很尊敬慎一先生喔。」
光流先生说出了这种话。
「我的这个卡牌贩售策略得要感谢慎一先生预先推广了御宅文化,没有慎一先生的努力就没有今日的成功。」
「…………!」
「但是——」
光流先生带着面具般纹丝不动的微笑接着说。
「慎一先生的作法,到头来是无法获得像样的营利的。」
「这、这……」
这点确实是我从以前就被念到现在的事。
的场先生由于这件事而被上头钉得很惨,这情况我也略有耳闻。
但是——我不想因此就强行做出「有钱赚就好」这种不择手段捞钱的事,就算日本政府把我这种想法视为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的理想论,并且因此看我不顺眼也没关系。
然而——不对,正因为如此,不耐烦的日本政府才决定对我死了心,另外送来一个取代我的「能手」吗?
日本政府原本图谋的就是文化侵略。
意即这才是日本政府所期待的「安谬特克」的功用。
绫崎光流。
他——
「我们所经办的是商业作品喔,卖得好就是对的,卖得更好的就更正确,我们领日本政府给的薪水,这就是工作,不是兴趣也不是游戏。」
「…………」
「我又不是在做什么违法的事情,也没有违反道德,我只是用我的方法,考虑可以有效率地提高『安谬特克』营利的方法,并且加以实行而已。」
光流先生坦坦荡荡地这么告诉我。
听到他这么说,我——
「…………」
一时之间无法提出可以确实否定他的主张的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