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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雾生每次遇到崎守，总是莫名地不爽



雾生堇拥有完美的生理时钟。



此刻是清晨五点五十五分。



今天，她也一如往常地在预定起床时间的五分钟前就醒了。



这里是女仆宿舍的房间。雾生非常喜欢在这张简朴而洁白的床上坐起身，什么都不做的这五分钟。



她连睡意都可以完全控制。我果然是完美的——她沉浸在这样的满足感中。



雾生堇是女仆。



她在这所只有名门知道、社会地位最高的学府——清华院女子学校工作，已迈入第四年，隶属于负责照顾学生以及打扫室内的『房务部』。



而她所负责的学生，就是因为资质出众而被学校定位为《稀有》地位的有栖川丽子。



六点。



雾生下了床，在洗脸台洗完脸后，戴上眼镜，换上女仆装，整理好头发。她虽习惯戴着手表，但几乎从来不看。因为对拥有完美生理时钟的她来说，那根本没有必要。



她站在全身镜前确认。



头发编成辫子并盘了起来，眼镜下的双眼聪慧伶俐，镜子里是一个漂亮又有专业能力的人。



雾生对这样的自己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早安！」」」」」



列队在走廊两侧的女仆们向她鞠躬。



「早安。」



雾生回应道，并从她们之间走过。



雾生的地位是『级长』。



既然必须照顾将近一千人的在校生，房务部当然也有将近一千位女仆，同时也存在着负责统筹的管理阶层（阶级制度）。雾生的职务，就是管理其中一个学级，大约三十名的女仆。



「有什么报告事项吗？」



「没有。」



阶级在级长下的一名『班长』回答。



「这样啊。」



雾生直接穿过下属的队伍间。当她走过后，原本列队在走廊上的女仆们也跟在她身后，井然有序地排成队伍，沿着走廊前进。



这是每天早上在女仆宿舍里随处可见的例行公事。



雾生堇非常喜爱叫丽子起床的时刻。



女仆们在宿舍吃完早餐、开完会之后，就必须在七点去叫醒各自负责的学生。



雾生非常自然、像时钟一样准确地，在分毫不差的时间走进房里。



丽子睡在一张大床上。



好美。那种美丽的样子，就算同为女性也会不禁发出惊叹。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帘，洒在她睡得正香甜的清透脸庞上。白色的床宛如棉花糖一般，轻柔地将丽子包围。



「丽子大人。」



雾生一唤，丽子便睁开双眼，仿佛花朵绽放一般。



感觉就像公主的苏醒。



「早安。」



丽子那原本有点朦胧的眼神顿时变得清晰。她仰头望向雾生，露出一抹精神奕奕的微笑。



「早安，雾生。」



雾生打从心底感到一阵酥麻。



那是一种服侍优秀君主的侍者专属的骄傲。



雾生非常喜爱能够品尝这份美好感觉的一刻。



将各自负责的学生送到学校后，女仆们便返回该学生的房间，进行清洁工作。



雾生依照工作的流程，走向丽子的房间。这时——



「来，白亚大人，我们去吃饭吧——」



她在转角遇见了她的后进——崎守。



崎守发现雾生后，便放开她所负责的学生——汐留白亚的手。



「您辛苦了。」



崎守对雾生一鞠躬。



一头清爽的中短发也跟着摆动。



她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开朗，乍看之下很直爽，但也很有气质。仔细一看，她其实有一双睫毛很长的美丽眼眸，只是因为她总是笑咪咪的，所以不怎么显眼。



今年是崎守来到这里工作的第二年，她是个没有任何职位的『普通女仆』。



然而，她的地位却有点特殊。



崎守身旁的白亚直直地仰望着雾生。当雾生看向她时，她却微妙地后退了一些。雾生感到有点儿受伤。



「你为什么要往这里走？白亚大人的宿舍和实验室不是在反方向吗？」



「呃，因为白亚大人还想去神乐坂大人的房间——」



「咦？」



「——她说她把东西忘在那儿了，因此我便陪她去。」



崎守一脸严肃地说。



她总是表现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感觉。



「这么说来，白亚大人经常去那位大人的房间呢。」



「是的。她很常去。」



「这样啊。」



「那么，我先告辞——」



「崎守。你有没有对白亚大人做出什么失礼的事？」



「咦？呃………您觉得呢，白亚大人？」



「……没有。」



「那就好。崎守，要是有什么困难，请尽量找我商量，不用客气。」



「谢谢您。那么我先告辞了。」



崎守牵着白亚的手离去。



雾生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



崎守的存在一直令雾生感到介意。



因为本来被安排担任白亚专属女仆的，其实是她。



汐留白亚是个天才，行径怪异，因此女仆们对照顾她的工作敬谢不敏，而专属女仆也总是任期不长，很快就交棒给下一名女仆。



因此，去年被相中的，就是年轻女仆中评价首屈一指的雾生。



因为家世背景的关系，当时雾生已经被内定，准备在丽子升上高中部之后，就担任丽子的专属女仆。雾生虽然对这份倍感荣耀的工作十分执着，但同时也觉得「只有雾生做得到，如果是雾生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氛围也不坏，因此已经抱着「真是没办法。只有我做得到嘛」的心情，跃跃欲试。



孰料——



被指名担任白亚专属女仆的，并不是雾生——而是当时完全不起眼的崎守。



这个急转直下、让每个人都跌破眼镜的人事安排，正是《九条大人》所下的决定。



为了准备隔年就任女仆长，九条美由纪当时便住在这里进行视察；听说她一听到这桩悬案，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九条家本家的嫡女要来担任女仆长——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令人一头雾水了，如今又做出这个决定，女仆们议论纷纷，不知道她的判断依据到底是什么。然而清华院里，没有人对九条大人的决定提出异议。



就这样——



从那时候起，白亚的专属女仆已经一年以上没有变动了。



九条美由纪就任女仆长之后，展现出令人无可挑剔的优异能力，而在女仆社会中，崎守也渐渐变成了一支潜力股。「原来九条大人早就看出那孩子的才能了啊」、「外表虽然看不出来，但崎守其实是很优秀的呢」、「真没想到」、「那崎守和雾生究竟谁比较优秀呢？」……



——



雾生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这些缘故，雾生每次遇到崎守，总是莫名地不爽。



第2章 天空桥爱佳（笑）



将学生送至学校，房间也清扫完毕后，在傍晚之前，房务部的女仆们就暂时没事了。



在这段空档时间里，她们会吃午餐，或是在宿舍的茶会厅里聊天，悠闲地度过。



身为良好人家子女的雾生回到宿舍，准备在这段时光里一边品尝红茶，一边读书。



「………？」



茶会厅里充满着非比寻常的气氛。



女仆们将大桌子并起来，围在桌边玩扑克牌。



这不是一般家庭玩的扑克游戏，而是有着严密规则，名为德州扑克的扑克游戏。除了专业赌场之外，更是国际扑克比赛的正式竞赛项目之一。



「过牌。」



一名女仆露出赌徒般的眼神，用手指「叩叩」地敲了敲桌子。



「过牌。」



隔壁的女仆也同样地「叩叩」敲桌。她们那冷酷的眼神，让这画面看起来仿佛是「赞成判那家伙死刑」的投票行为。



顺带一提，所谓的「过牌」，可以想成宣告自己要「看状况」的意思。



参加游戏的十名女仆，不知为何都和雾生同龄，或比雾生还要年长。



而担任庄家的，则是唯一的后进——崎守。



「过牌。」叩叩。



「过牌。」叩叩。



女仆们面无表情地以顺时针方向轮流轻敲桌子。



此处的气氛简直剑拔弩张，用「激战」都不足以形容。或许是因为畏惧她们的气势，房里除了她们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女仆了。



「五千！」



第五个女仆「砰！」地把筹码摆在面前。



加注（Raise）。



「「「唔……！」」」



其他玩家看见这名女仆的气势，纷纷退出战局。如果有人要加注，就必须同样下注五千，否则无法继续参加游戏。



「一万！」



其中一名玩家把双倍的筹码「砰！砰！」地叠起。



再加注（Re·Raise）。



下注五千的女仆，用绝对不能让学生看见的表情瞪着下注一万的女仆。



「你只是在虚张声势（Bluff）吧？」



「你说呢？」



「我想你还是早点放弃比较好喔～」



下注五千的女仆露出完全不像良家子女的阴险笑容。



「全下！！」



她将手边所有的筹码「沙！」地一口气往前推。



全赌了。



喔喔！——退出战局的女仆们（观战者）开始鼓噪。



当对手全下（All in）时，想继续的玩家也只能全下。万一输了，就等于受到致命伤。这就像是在问对方是否做好参加殊死战（Dead or Alive）的觉悟。



于是——



「全下！！」



下注一万的女仆立刻做出回应。



喔喔喔喔喔喔！！现场的气氛沸腾。



「从桌面上的牌来看，可能是顺子！？」



「桌上已经有三张同花色的牌了！也有可能是同花！」



观战者们议论纷纷。



在其中一方一定会死亡的极限状态下，现场气氛达到最高潮，彻底变成了赌场。



「如果只有一对，可就他妈的不好玩啰！？」



她们已经变得粗鲁不堪了。



雾生皱起了眉头。



这里是清华院，是一间格调最高的学府。在这里工作的女仆，理所当然地也被要求必须拥有高尚的品格。



「咳！」



雾生大声地干咳了一声。



女仆们转过头来，个个露出「糗了，被老师发现了」的表情。



「你们似乎有点吵闹。」



雾生语带含糊地说，眼镜反射出光芒。



女仆们颤抖了一下。因为不管是前辈还是后进，大家都对雾生敬畏三分。



「即使是休息时间，身为清华院的女仆——」



察觉雾生即将开始说教，女仆们立刻堆起笑容，站起来收拾桌面（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动作相当迅速）。



女仆们对崎守使个眼色后，便像风一样地飘然离开。



崎守也堆起笑脸，对雾生行礼。



「抱歉打扰您——」



「慢着。」



只有这家伙不能放过。



「你是主办人对吧？」



「是的！」



崎守夸张地绷紧神经。



她的这种态度，在前辈和主管之间的评价是「没办法对她生气」，但雾生却完全无法理解。



正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才会觉得不爽。



「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吵闹？」



虽然女仆们有时也会玩扑克牌，但这次的激烈程度实在太不寻常。



「对不起！」



「我是在问你为什么。」



雾生严厉地说。



我并不是故意想欺负她，只是站在前辈的立场，我必须好好指导她才行——雾生这么想。



「请从头说明。」



如果她拥有才能，那就更应该接受磨练。为了让她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清华院女仆，为了让她们能互相切磋琢磨。是的，我们是真正的专业人……



「其实是因为朋友要我帮忙找联谊的对象。」



联 谊 ？



「……雾生小姐？」



雾生回过神来。



「我、我在听。然、然然然后呢？对方是怎样的人？」



「？据说对方是设计师。」



「原、原来如此……好棒的工作呀。」



「所以……」



「——我明白状况了。」



雾生用中指推了推眼镜。



「想参加联……聚会的人太多了，所以你们用比扑克牌的方式来决定参加者，对吧？」



「就是这样！我只稍微提了一下，没想到有好多前辈们一拥而上，还说什么『我们来决定参加者』、『这是一场圣战』之类的……」



崎守耸耸肩，表示她真的感到很惊讶。



「其实我本来就没有意愿参加，老实说这样我也算得救了。我马上传讯息回绝——」



「慢着。」



雾生制止了拿出智慧型手机的崎守。



「……只因为这种理由就回绝邀约，实在太失礼了。」



「？呃……」



「那位朋友是在向你求助，我们必须为自己重视的人全力以赴，这是身为清华院女仆理所当然的义务，也是必备的素养。」



雾生干咳了一声。



「所以…………由我出席吧。」



「……啊？」



「不、不要误会了。」



雾生再次用中指抵着眼镜，说：



「如果是我去的话，比较安全。因为我不会犯错。」



先将话题岔开一下——清华院的女仆轮替得很快。



因为她们都会结婚。



女孩们之所以想来清华院当女仆，就是因为这里是学习当上流社会的新娘最高层次的地方之一。



因此，绝大多数的女仆都在二十五岁之前就找到对象，嫁人了。



以职场环境来说，结婚=辞职。因此每年的四月，都会有许多新进的年轻『普通女仆』和『班长』加入。



不过，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结婚。



「我并没有对联……聚会特别感兴趣，也完全不是想认识什么好男人、或是想谈恋爱，或是想早点结婚。」



没错。



即使今年已经二十七岁，又没有对象，也和这件事无关。



级长与再上一层的职位『学部长』之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厚墙。在清华院里，年满三十岁的瞬间，就会被认为「啊，这女生嫁不出去呢」，于是得以晋升，永远留在清华院工作，因此超过二十五岁的级长的立场，素有『恐怖分水岭』之称；而雾生此刻正处于这样的立场——这一切也和这件事完全无关。



「我只是想挽起袖子为你尽一份心力，对你的朋友表达应有的礼仪而已。」



什么挽起衣袖嘛，真难听。雾生瞬间这么想。



相对地，崎守当下浮现「哇……」的表情。



「哇——！谢谢您的帮忙！」



但是立刻用超强的沟通技巧圆了过去。



「可是怎么办？对方硬要我再多找一个人呢——」



「找黑江好了。」



雾生立刻做出判断。



「因为如果是黑江那孩子，就不用担心她会有什么轻浮的举动了。和我一样。」



崎守维持着铜墙铁壁般的笑容。



「您说得没错，但是黑江很不擅长应付那种场合——」



黑江，正好呢。请过来一下。」



雾生把走进茶会厅的黑江叫了过来。



雾生用宛如推土机一般的气势将事情往前推进。



「……您叫我吗？」



黑江用细小的声音问道。



她的皮肤非常白皙，看起来个性乖巧。仿佛完全没有化妆的她，抬头仰望的眼神虽然有点阴沉，却弥漫着独特的魅力。感觉是会受阿宅欢迎的类型。



她所负责的学生是天空桥爱佳。相对于丽子的《稀有》地位，爱佳的感觉大概就是（笑）吧。天空桥爱佳（笑）。



「你听过一种叫做『联谊』的聚会吗？」



「听过。」



「你参加过吗？」



「没有。」



雾生表现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女仆和这里的千金小姐们一样，每个人都散发出没有和异性接触过的氛围。



「我们接到崎守的朋友邀约，下周要去参加聚会。你也一起来吧。」



「我知道了。」



黑江二话不说地答应。



「……这样好吗？」



崎守略感诧异地确认道。



「是的。因为我没有特别要拒绝的理由。」



她用让人难以捉摸的语调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