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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这真是不简单。」



「今年很难评分喔。」



「红队的新娘也很棒,可是……」



「呵!呵!呵!」



「这下我明白圣桥理事的心情了。」明白这个干嘛?



数天后,当运动会的热潮冷却时,我试探性地问过桐香。「……为什么你能跳得那么好?」



她别过头,没好气地答道:



「我看过影片,然后……练过几次。难得美园特地为我准备服装,所以……」



我也问了兔子「为什么你能在她头上站得那么稳」,但它当然没有答腔。其实就算这家伙会说人话我也不意外,它越来越像某种神奇的生物。



为加油大赛评分并不容易,当评审们拿着评分表烦恼不已时,我一直屏气等待结果出炉。整座会场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连聒噪的DJ·H都乖乖闭上嘴巴。下场竞赛的场地,老早就已经整理好。



决定胜负的关键,八成是这桩小插曲。



只见桐香忽然现身于楼梯口,而且不是我座位旁的那个楼梯口,而是靠近大会服务处对面的那个。她穿着啦啦队服将兔子抱在怀里,看得观众们一阵兴奋。她刻意走过园长先生他们面前,才来到我的座位——这当然是故意的,因为她走过来只是为了把兔子塞给我,说:「日影,帮我顾日影。」而且回程还循原路再度走过评审面前,只为秀出无袖上衣和迷你裙底下的耀眼肌肤。



五分钟后,DJ·H以场内广播大叫:



「结·果·出·炉!」



即使桐香使出那一招,双方票数还是很接近,在七名评审之中,白队获得四票,红队得到三票,真是好险!我对红队应援团跟枫花学姐报以衷心的喝采。



夕阳照向计分板,将其染上淡淡的橘红色。



比完一天二十五项竞赛的超紧凑赛程后,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六点,然而,学生们凝视着电子计分板的眼睛并没有出现疲态,反倒燃烧着热火。



白队三十二,红队六十八。



很神奇的,比数与伊藤学长的程式试算结果完全吻合。



与比数整整相差八倍的去年相比,今年算是打得相当漂亮。换成是往年,大家只会彼此安慰:「大家都努力过啦。」然后在闭幕典礼拖着疲惫的身躯做做伸展操,结束。但是今年不一样!战争不仅尚未结束,甚至前面的竞赛都只是前戏而已。



在最后一战开打的十五分钟前,我们聚集在通往操场的宽广地下通道席地而坐。一大堆人挤在一起,空气顿时变得好稀薄。



「——各位战士们。」



站在最前头的会长扫视白队的百余名骑马打仗选手们,肃穆地说道。



「今天能拥有这么多兵力、能站在这样的起跑点,我感到很自豪。这一战势必是场硬仗,但是,只要还有一兵一卒,我们就有胜算!我相信各位,请各位也要相信我。骑乘者,起立!」



三十一人纷纷起立。



他们一个个向前迈步,背对会长跪下。会长亲手为每一名骑乘者系头带,他们每个人都是不逊于体育科的强壮战士。不用说,副将就是朱鹭子学姐,剑道社长、柔道社长、英式橄榄球社长及体育性社团的强者亦齐聚一堂。宫里学长也在我的请求下加入这场战役,因为我认为他可能看得出路易学长的战略或习性。虽然仍是一年级生,但阿薰也来了。他和朱鹭子学姐从小一同在神林道场练武,可比普通高中部学生强多了。诸社的过堂学长也在场,负责当马的其他三人同样是诸社的社员。



说到最后一人,可是令在场所有人都难掩讶异之色。



那就是桐香。



或许是对大家的注目礼感到害臊,她才刚被系完头带,便匆匆逃到我背后蹲下。



「关于谁是大将,我必须瞒着各位。」



会长边帮自己系头带边说。



「若是你们知道,势必会保护那个人,而当事者也会心生怯意,这样是赢不了的。破釜沉舟——这就是我的最终战略。」



没错,正如字面意义所示,这是我们的最终战略。



「全员起立!」



会长一声令下,选手们一一站起。



「出征吧,各位!」



当一百二十八名白军现身于操场接受喝采时,绑着红色头带的军队也从反方向的门后现身。看着人数是我们一倍以上、近三百名体育科学生淹没半面操场,我几乎当场腿软。



主审是体育科教务主任大和田老师,其他还有四名野审驻守于操场四周。会长选择大会服务处左边的场地为我方阵地,恰好是体育老师们的正下方。



路易学长和会长隔着中线对视。



「上马!」



大和田老师一声令下,红白两军各于操场两端散开,以四人为一组开始组队。



「……哎,为什么会计同学也来啦?」



我们旁边的宫里学长附耳问道。这也难怪,我想其他选手一样很好奇吧。因为桐香害羞地垂眼躲在我背后,我只好代为回答。



「因为她没有报名其他竞赛,所以非得参加骑马打仗不可。」



「喔……也对。」宫里学长点点头。



「所以,呃,学长,能不能请你尽量待在我们附近,保护桐香呢?」



「咦……难不成她是大将?」



「没有啦,我不知道谁才是大将,只是……呃,我不希望她受伤……当、当然,我自己也会努力争气。」



学长会意地笑着拍拍我的背,然后回到自己的马上。



「好,我们来组队吧。」



将左手搭在我右肩上的,是很久没出场的柏崎学长。



「幸好桐香是十六岁,如果她再年轻一点,我可不保证能把持得住。谁教她要穿着运动服坐在我胳膊上……」



桐香满面通红地拍打柏崎学长的头。现在还不迟,干脆去找别人组队好了……



「找我来真的好吗……」将右手搭在我左肩上的,是大家熟悉的IT社社长——伊藤学长。



「我们只能找伊藤学长呀。我想找认识的人来当桐香的马,毕竟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跪在地上的我,让桐香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搭在我肩膀,并跨上伊藤学长跟柏崎学长的胳膊。我的手心感受着桐香的脚丫,当我起身时,腰部一点负担也没有。以前背她时我就觉得纳闷,这丫头体内真的有骨头跟内脏吗?



其他队伍也陆续起身,负责当开路先锋的会长选择三名田径队男生当她的马,以高机动性为优先;朱鹭子学姐负责抵挡攻击,于是选择坚如磐石的相扑社成员和诸社社员当马。这两组人马,是我方的获胜关键。



「楔队形!」



会长举手号令,其他人随即以她为首排成∧字形。



相对的,红军则是组成适于迎击的鹤翼之阵。六十八组人马成横列散开,左右两端特别突出,意图包围我军。



坐镇于正中央的是路易学长。像这样跟他在战场上对峙,看他真是像极了伊达政宗,而且学长今天没戴眼镜呢。



大太鼓在夕阳下连响三次。



伫立在中线的大和田老师,缓缓地举起哨子。



清脆的哨音响彻云霄,为最后一战揭幕。



应援团的嘶吼声、学生们的奋力声援与背景音乐「新·无仁义之战」的主题曲乱七八糟地混杂在一起,让我越听头越痛。我摇头甩掉眉毛上的汗水,瞥向电子计分板上的时钟。开打还不到十分钟,我还以为已经背着桐香来回奔跑三小时了。柏崎学长和伊藤学长的手深深掐进我肩膀,好痛。不管桐香再怎么轻盈,我只有开打前才说得出「感觉不到重量」这种梦话,现在我全身重得跟铅块一样,后面那两人也不断喘息。



此时,右后方冷不防传来草皮踩踏声,身体下意识地想闪躲。即使想往后看,担任马头的我也看不到后方。



「是我,是我啦。」



我听见宫里学长的声音,眼角瞥到一条白色头带,这才大松一口气。



「回去吧,左翼后方有很多人。」



我朝声音传出的方向颔首,转向白队的阵地,不过那里现在闹空城计,因为大家都出动了。



「那两个人好厉害,大概有一半的人都是被她们干掉的吧。」



学长所说的「那两个人」,八成是指隐没在中线另一侧沙尘中的两组人马。她们正好掉头走向我方阵地。



会长手上握着好几条红色头带,它们在风中摇曳,宛如一条条血管。她一一检视头带,接着又摇摇头将之丢弃;与她并肩而行的朱鹭子学姐,也将象征敌军首级的红布一条条翻开检查,然后又任它们随风飞去。在她们身后,好几组白队人马尾随她俩归队。



镇守在大本营后方的红队人马,确实正逐渐流失开战当初的强烈魄力。



白队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以天王寺狐彻和神林朱鹭子这两组人马为攻击前锋,组成楔队形冲进敌阵,且战且走。其他队友的任务是保护会长跟朱鹭子学姐不被敌军包围,而撤退时负责殿后的队友有九成机率会被击倒、淘汰。阿薰也在作战过程中退场,现在正在操场角落的英灵殿(命名者:泷泽琉威那)专心为我们加油。



每一次突击约能击倒七、八组人马,这样一来,即使我们失去三、四组人马,仍能缩小与敌军之间的兵力差距。



「重组队形!确认人数!」



回到阵地的会长沙哑地下达号令。



我数数回到阵地的队友,发现剩下十六组,也就是说,刚好有一半的人马被淘汰。



这样真的赢得了吗?一股不安袭向心头。就算双方差距已缩小,保护会长的兵力总有耗光的时候,届时一定会身陷险境;况且,敌军应该也已注意到,既然我们采取这样的战术,想也知道我们的大将铁定是会长或朱鹭子学姐,绝不可能让她们担任敢死防卫队。



这点就是我们让桐香参战的其中一个原因。



我们这组人马完全不参与打带跑战术,而且鞍上的骑乘者还是爱跷课的学生会会计。敌人会不会上钩呢?他们会不会猜测桐香就是大将?会不会认为我们故意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担任大将,好来个出其不意,即使伎俩被拆穿,也认定他们不忍心攻击弱女子?



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此计是否奏效。



「狐彻,他们来了!来不及了!」



晚一步归队的朱鹭子学姐叫道。正如她所言,体育科骑兵队已经迫在眉睫,而且不是追击队的规模,而是全军突击。他们打算趁我们尚未重组队形时乘胜追击,来个一网打尽。



「巩固阵形!」



会长一声令下,各组人马纷纷狂啸着聚集过来。我早知道这一刻迟早要来,敌军其实也等待着我们人数减少到无法抵挡他们包围的那一刻。他们已没空陪我们玩什么打带跑战术,打算一举歼灭我军。



他们的大将是谁呢?我扫视着逐步逼近的敌军。



截至方才为止,我一直认为应该是路易学长。一来他坐镇中央,二来每当会长朝他进攻,左右两侧必定会冲出五、六组人马保护他。然而,他现在却充当开路先锋,难道他不怕被淘汰?



朱鹭子学姐矗立在最前头抵挡攻势,以防止密集队形被敌军从中截断。两军在操场一隅展开对战,我背上的桐香低吟一声,原来是敌军的手差点逮到她,好在宫里学长的人马将敌军撞开,我们才能度过险境。



敌军的鹤翼逐渐收拢,会长猛然探身(差点就要从马上摔落)冲进敌军突击队的中心,将骑乘者整个人直接从马上拉下——这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倒地的骑兵恰巧成为会长的肉盾,只见她闪过从右方袭来的另一组护卫骑兵,一口气与魔王拉近距离,展开近身肉搏战。路易学长这才首度出手,边架开会长的攻击边劈过去。两人交战数回合,最后紧紧扣着彼此的手臂,僵持不下。他们脚下的马儿们,无不闷声哀号。



「集合!保护狐彻!」



朱鹭子学姐大喊。为防止敌军趁机从旁攻击会长,白军骑兵纷纷围拢在会长四周,我和宫里学长的人马也随后而至。敌军也不例外,重量级的骑兵们固若金汤地挡在路易学长左右。双方激烈交战,彼此都想破坏对方的铜墙铁壁。



只要在这里比出高下,比赛就结束了——每个人一定都是这么想。大家肯定认为,双方大将就是天王寺狐彻和泷泽琉威那。既然他们正面对决,比赛势必会分出胜负……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纠缠、融合、摇曳,双方的胳膊和肩膀紧绷地发颤,似乎正寻找着力量的出口。拥有强大臂力的两人,彼此都想绞烂对方的手臂。一旦平衡遭破坏,说不定会发生爆炸,炸毁整座学校——浓厚的火药味,甚至带给我这种错觉。



经过一段漫长无比的等待(其实应该只有短短数秒),会长的集中力逐渐吞噬路易学长,两条影子缓缓倾斜。



此时,路易学长瞬间从会长身上移开视线。



我知道他的视线落向何方,就是在我们身后,位于高处指定席的体育老师们。



其中一名老师双手举着某种文件,正朝我们大声喊叫。我在激战中听不清楚老师的话,却很清楚那是什么文件——那是体育科转科认可通知书。



当然,我也知道上头写的学生名字是谁。



「……抱歉啊,牧村。」



有人在我头上低语——是宫里学长的声音。他这时镇守在会长右后方,因此只要从鞍上起身一探,便能轻易得逞,构到会长的头带。



我完全无力阻止,宫里学长的指尖仿佛剌进会长的太阳穴,整个世界顿时裂缝四起。



在冻结的时间中,宫里学长从容地将手抽回。



然而,现场并没有见血,缠在他指间的是纯白的布条,是象征会长性命的头带。头带在风中飞舞,宫里学长将其夺走,紧紧握在手心。



现实的声音一点一滴回到我耳边,起初是我的心跳声,再来是紊乱的喘息声、周遭人马的疲惫呼吸声,令人心痛的风声。在各种声音中,所有人都眼神惊愕地凝视着宫里学长手中的天王寺狐彻首级。



「什……」



白队的某人发出呻吟。



「宫里,你在干嘛?」



「那是队友的头带耶!喂,你……」



比赛规定不得触摸队友的头带,因此宫里学长的攻击无效,必须接受处罚——这样的规则不知浮现在多少人脑中。



宫里学长摇摇头,瞥向看台上的体育老师们。



「我已经不是你们的队友。因为,我的体育科转科申请已在刚刚正式获准。」他缓缓望向路易学长。两人视线交会的短短一瞬间,已道尽千言万语。



宫里学长说道:



「从那一刻起,我就变成红队的人。」



「啥……」



「你在胡说什么?」



「喂,别闹了!」



「现在是怎样啊!」



没错,此时的宫里学长,肯定认为自己赢了吧。



他铁定认为白队大将就是会长,证据是:明明正在激战中,他却仍慢条斯理地解开头带,检视内侧。不,不只是学长,每个参赛者与观众八成也是这么想。



然而,将会长的头带整个摊开后,宫里学长登时睁大眼睛,为之一愣。



是的,上头并没有「将」字。



「泷泽!」宫里学长朝路易学长大叫。「不是天王寺,还没有结束——」



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察觉。



他没有察觉到,有个少女知晓一切——不,策划一切,并伸手打算为这场战斗画下真正的句点。



宫里学长抬起眼,察觉到有只手从眼角余光逼近,但迟了数秒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致命的失误。正欲转身闪躲的学长,惊愕地目睹桐香出人意料、快狠准的伸手动作。



这就是桐香参战的第二个理由,亦是最重要的原因。桐香确实不算是运动神经好的人,体格上也没有优势,但她绝不是只拿得动筷子的弱女子。只不过,由于她爱跷课又整天窝在会计室吃零食,才会予人病恹恹的印象,与现状有巨大落差。



如今,她利用藏在怀里的利刃,为我们挖出敌方的破绽。



桐香的指尖挖进宫里学长的太阳穴,勾起头带甩出去。白色的布条高高舞上日暮时分的紫红色天空,如垂死的鸟般挣扎片刻,最后终究失去力量,在尚未恢复流动的时间中随风飘落。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有人高高举起手,抓住那条白色尸骸。



——是会长。



在一阵诡异的紧张静谧中,她扬起冰雨般的笑容,视线从宫里学长移向路易学长。



「你以为我是大将?真可惜呢。大将的头带,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家伙头上,也就是——这条。」



会长解开宫里学长的白色头带,翻过来亮出绣好的「将」字。路易学长表情黯然,其他人根本不了解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不怪他们,不过我们可以肯定一件事——胜负已经揭晓,而且揭晓的形式令人不寒而栗。



「你懂吧?宫里刚才变成红队的人,然后被白队的圣桥桐香抢走头带,而且他的头带上绣着『将』字。换句话说……」



会长扫视红军的三十余组人马。



红军的大将应该就藏在这群人之中吧?不过,那已经不重要。



「红队的大将被淘汰了。」



会长伸出手,戳进路易学长的胸膛。



「——我们赢了。」



倾刻间,无人动弹,也无人发话。



会长在鞍上回首,望向伫立在战场外的主审。



体育科教务主任大和田老师垂下肩膀颔首。幸好他是个自尊心强的人,敢于承认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



为什么呢?



因为大和田老师也是「聪明的人」之一啊。



他高高举起发令枪,朝迟迟未降下夜幕的天空连开响亮的两枪,宣告战争结束。



在返回看台的长长地下通道中,我终于找到机会向宫里学长搭话。他的背影看起来如此沉重,我实在很难启齿,但是,我不能闷不吭声,况且还有桐香陪着我。



我冲向学长,开口叫住他,很意外的是,宫里学长回头对我笑了,虽然他的笑容很僵硬。



「……牧村,你这家伙竟敢陷害我……」



他笑着揪起我的领子。他下手可谓毫不留情,逼得我不断挣扎。



「呃,学长……好、好痛苦……」



「是谁提议陷害我?会计同学,是你吗?还是会长?哎唷,这下我会懊悔得睡不着啦,还拖累泷泽……我本来想帮他打胜仗的……」



「总务执行部耍的奸计,多半是日影的主意。」



「喂,桐香!话不能这么说吧?你跟会长不是也提出很多点子吗?这又不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原来你真的是学生会的骗徒啊……」



「怎么连学长也这么说!」



宫里学长自嘲地笑着松开我的领子,靠在墙边。他语气疲惫地说: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其实站在泷泽那一边?」



我默默低下头,侦探代替我面无表情地答道:



「我跟日影一起去第二男子宿舍的时候。」



「咦?」学长目瞪口呆地望向桐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你不是只有说几句话,根本没提到什么大不了的事吗?那样你也能看出来?」



桐香点点头。



「当时,你双手搭着日影的肩膀。之后我检查过日影的制服外套,发现只有左肩有三个圆圆的粉笔灰。」



学长皱起眉头。



「……什么鬼啊?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当时你只有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沾上粉笔灰。由于大拇指没有粉笔灰,因此那绝不是写粉笔时沾上的。那是在体能测验中,立定跳高时所沾上的粉末吧?」



学长嘴巴半开,整个人愣住。首次见识到学生会侦探推理能力的人,多半是这种反应。



测验立定跳高时,会在惯用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撒上粉笔灰,然后跳起来在墙上的板子盖印,以最高点来计分。既然他只有单手的三指沾上粉笔灰,那么可能性就只有这一个。况且,当时的宫里学长怎么看都做过剧烈运动。此外……



「立定跳高早就从一般体能测验项目中删除,目前唯有体育科有这项测验。除此之外,在那段时期参加体能测验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参加了转科考试。」



耳边传来纸张摩擦声,原来那是学长微弱的叹息。他晃晃头,后脑杓轻轻连敲墙壁数次。



「原来我从那时起就被设计啦……」



他的呢喃中隐含着悔恨。



「其实若非不得已,我绝对不想使用那种手段。」



我搔搔脸颊苦笑道。



「总而言之,既然知道学长是间谍,那么让你当大将不是最安全不过吗?另外,万一你们使用比赛中转科这种非常手段,这一招也能反将你们一军。」



桐香冷冷地斜睨着我。



「日影,你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利用福原老师把那种『非常手段』灌输给体育老师们的人,不就是你吗?」



是的,就是我,不好意思。



我们千方百计赢得加油大赛,也是为了帮这项战术铺路。我们必须在体育老师们的看台附近布阵迎击,才能掌握他们的动态。



学长已经阖不上嘴。



「……连老师也被牵扯进来啦……亏我们还天真地暗自窃喜,以为能给那个爱耍计谋的天王寺好看……这下我的心情跌到谷底了……」



没错,这就是红队败北的最大原因。



路易学长无法满足于胜利,一心只想将会长打击得体无完肤,因此想在会长擅长的谋略领域中打败她,体育老师们也不例外。我这项战术之所以成功的最大因素,正是在于天王寺狐彻树敌无数的个人特质……拜托你们当作是这样吧,真的啦,不要每个人都用「主谋者就是你」的眼神看我。



「不过说真的,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宫里学长瘫坐着抱头苦思。



「仔细想想,那种手段真的很肮脏,我可是背叛者耶,而且还失败了,没脸见体育科的那群人……也不可能回普通科就读,到底该怎么办……」



我和桐香面面相觑,接着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放心吧,学长。」



「放什么心啊!」他没好气地抬起头。我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



「没有人会责怪学长的,因为——」



我硬拉着学长走上通往看台的阶梯,听见现场一片哗然。



「这里可是白树台学园耶。」



视野豁然开朗,夕阳下的凉风吹过我们火烫的脸颊,会长的解说声从广播扩音器中传来。



「——就是这样。再重复一次,我们堂堂正正地战斗过了。我们踏遍每一块规则允许的范围,拿出所有实力挺身而战……」



附近的学生注意到我们,以及被我拉出来的宫里学长。只见他们惊讶地睁大双眼,然后有人开始拍手。



「……宫里!」



「宫里,你这家伙还挺强的嘛!」



笑着口出此言的二年级男生,八成是宫里学长的同班同学吧。不,宫里学长已经转科了,所以那应该是他前一个班级的同学。



「活该!」



「我听不太懂会长在说什么,总之你活该!」



「宫里,你以为耍那种贱招能赢得了学生会吗?」



「真亏你想得到那一招,为什么不把脑袋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你就在体育科好好反省吧,哈哈哈哈!」



我松开学长的手,宫里学长环视那些对他鼓掌,半骂半赞赏、慰劳他的伙伴们。桐香快步走向前,我紧跟其后,因此没看到当时宫里学长的表情,况且我也不太好意思看他。



我们再度穿越看台间的走道,走向楼梯口。宫里学长的同学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们被更杂乱、更兴奋的议论声吞没。会长的演说仍持续着,她述说勇敢的暗杀者如何杀掉天王寺狐彻,白队又如何利用天王寺的死亡反败为胜。她的语气宛如口述战史的吟游诗人,一股甜美、令人酥麻的疲劳感缓缓扩散至指尖。



我再度深深体会到:这真是一所怪学校啊。



换成一般的学校,绝不会是这种结局。别闹了,哪能使用那种肮脏的手段!就算没有违反规则,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运动会都被你们搞砸了,比赛无效——每个人一定会大声责骂,将胜败双方都骂个狗血淋头。



但是,这里是白树台学园。打从那场狂乱的学生大会起,我便隐约察觉到:这些家伙就爱这种玩意儿。究竟是天王寺狐彻花费四年的时间将学生们教育成如此呢?还是本校的校风本为如此,才能培养出天王寺狐彻这种杰出人才?我不知道,或许两者皆是。总之,白树台就是一个充满欢笑的国家,所以……



「那么,全校同学们,让我们给予投注智谋、武勇、人脉的体育室与体育科学生们热烈的掌声!」



会长以此做结,现场掌声四起。掌声幻化为神奇的蒙蒙细雨,令汗涔涔、灰头土脸、疲惫不堪的我感到心旷神恰。



会长下一句不自然到极点的话语几乎被满场喧嚣淹没,实在很难听清楚。



「接下来,为了迎接闭幕典礼,呃,那叫什么……让我们来执行永恒虚无镇魂曲的仪式,以哀送战死者前往英灵殿。」



对喔,还有这个。



会长在司令台上表演异常妖艳的「女武神之舞」,令观众们看得目不转睛;我和桐香趁着这段时间再度穿越地下通道,前往最后的对决之地。



没错,事情还没有结束。



桐香仍穿着运动服,脖子上系着那条连在一起的臂章,上头绣着「侦探」两字。接下来将揭晓的真相,连我都尚未知晓。



我只是想以助手的身分、书记的身分,见证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