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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 / 2)



第六章A马歇尔·狼



豪华旅馆“朱鹭”某层套间



蹬了地板一脚,我翻身跃入房间内宽广的空间。



我也可以扑向对方下杀手,但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冲入走廊。如果有几十个拿着机关枪的家伙,进入走廊反而更不利。那样的话,还是击破内部的少数人更轻松。



人群络绎不绝地涌入,但是正如我所料,只有某种程度的人数可以踏足房间。他们没有向我发射子弹,也是因为怕把我这身白衣服和椅丽看错吧。



不过,这种错觉立即被修正,黑衣服的男人们很快将我包围起来。



持枪者六个。其他武器为零。



就西区的感觉来说,我还以为使用刀具的人比枪械更多呢,这样看来就有种被背叛了的心情。自己擅自期望又擅自失望有点太过随便,我也确实应该理解一下现场的氛围。



我以为起码有一半的人使用短刀或青龙刀。而这里也没有像那个常在屋顶上见到的女孩那样拖着铁管走的家伙。



我的抗议被无视——涌入房间里的人只有每只手都举着手枪的黑衣男。太悲哀了。这就是现实。



把我围住的四个人形成一个半圆,剩下两人向房间内走去。他们恐怕是去保护椅丽和狗木的吧。不过我倒是认为狗木不需要被人保护。



说起来,房间外也有好几个人的气息。一共有多少人啊?



椅丽的声音就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响起。



“……很少。”



不知何时起,她移动到了我能看见的位置,正看向这边如此回答。可恶,她的眼神还是这么冰冷。



而且,她说很少是怎么回事。太多人把我围起来也只会伤到自己人吧?东区人倒是很习惯集团作战……但是说实话,还是不要把那群人当成常识来看比较好。



“我应该说了让你们尽量集合更多人吧?”



听到椅丽的话,她身旁的黑衣人向她耳语。这个……我也听不到。



不过,根据椅丽之后的回答,大概内容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丽凰哥……?我没听说这件事。”



所以我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鲁莽地向椅丽发问。说是鲁莽就鲁莽吧。毕竟是自然而然的事。不必多加考虑,只是按照最为轻松的顺序做事。而实际上是不是轻松就被我置之不管了。



“什么啊,兵团有一半的人都被你哥哥借走了么?”



说完之后,我就发现自己说的话很明显小看对方了。撤回我说的话。鲁莽也要分场合。



她微微皱了下眉,立刻恢复到冻结的表情。



接着,她以完全看不出感情的眼睛盯着我,说了一句话。



“是啊。被借走了,这样说来我也很勉强……至少没有听你说话的空闲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听我说话的空闲吧?”



“是呢。”



她直率的回答让我很为难。



这种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说实话我也有些放下心来。



如果他们一进来就拿枪射击,之后就只有杀或不杀的问题。他们没有得到像东区那样的活捉命令,而且这里跟城里不同,逃跑也很麻烦。那什么,如果能像漫画里经常出现的场景那样,用手刀砍别人的脖子就能让人昏迷的话,那也不错。训练过的人也许真的能做到,但是很遗憾我没有做过那种训练。



变成那种乱战状况的话,我就没法考虑对方的性命了。从结果上来说,我又会仰望着天空随便找个杀人理由来搪塞自己。



不过,他们最后一起杀过来也是一样的。



椅丽不知道我的烦恼,她为了远离我走向房外。我没有想过要趁她路过我身旁的时候把她夺为人质——不过,想到这里的一瞬间,我很快又重新加以考虑。因为我看到狗木的枪口正指向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公主殿下似乎对白马骑士有着绝对的信任。



“原来如此……你对白马王子有着绝对的信任呢。”



“……”



被无视了。我特意费尽心机把骑士转变成王子殿下。



东区的人就会立刻满脸通红地冲过来,西与东果然不同。不,比起东西的问题,那个护卫部队里的大多数人脑袋都有问题。



确认她平安无事地从旁路过,狗木也跟着从我身旁通过。虽然他被举着枪的黑衣服夹在中间,但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大意。



于是——我再次仔细一看,这个男人绝对就是狗木诚一。跟以前比起来,他表情的阴暗程度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嗯,发生什么了。不可能没发生什么。只要在这座岛上生活很长时间,就一定会遇到点什么。



“喂。”



我突然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认为自己正常吗?”



周围的黑衣人听到我说话都紧张起来,但是他们没有说出“闭嘴”。是因为他们知道说话的时候会露出破绽吗。还是说,是椅丽让他们不要说话,不要做多余的事呢。



“我——”



令人意外的是,狗木听到我的问题张开了口。



他是想说什么呢。不,等等……我在期待什么啊。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问这种事?在希望自己是正常人的同时,还想追问其他人的内心吗?



不过,要真是那样也行。现在姑且倾听对方的答案吧。



“诚一。”



不过,他的回答被椅丽的声音阻止了。



看来我是进入走投无路的状况了。不然的话,他们也不会把我交给部下到其他地方去。



迅速走向外面的狗木——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继续说了下去。那句话绝对不是向我说的,很明显只是自言自语。



“……倘若要疯狂到最后,我也如此期望。”



我没有回答。我思考了一下为什么我没有回答——



结果还是不由自主得出了结论,“因为我不是会回应别人自言自语的老好人”。



“把他抓起来。如果反抗,允许射杀。”



椅丽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允许射杀吗。她站在可以抉择别人生死的立场上,这让我稍微有点羡慕。



……咦?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这样?只不过我不是自己选择的,都是发觉别人的杀意才杀死对方,因为不想自己死去才杀死对方,这些跟刚才椅丽的台词是同一个选项吗。



那样的话,我还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家伙。相当让人讨厌的家伙。撇下自己的情况,也不从那个女人的立场考虑,只是轻浮地加以指责。不过,我能觉察到这件事也是侥幸。太好了,我还可以说自己是正常的。



啊啊,但是一个新的疑问在我心中涌现。



“我想问一件事。”



“老老实实举起双手!”



面对在紧张氛围中发言的我,留下的黑衣人以凌厉的声音大喊。



我老老实实地举起手,淡淡地向面前的男人们继续说。



“侥幸是什么意思?我不经意地用了这个词,其实它是什么意思呢?”



“……”



他们一瞬间面面相觑,又无视了我的问题,稍微缩小了包围圈。



他们是想立刻把我按住绑起来吗,但是他们也没有让我把手在脑后抱起来趴下。因为他们不是警察吗。还是说习惯杀人的他们不习惯绑人。



我没有放下双手,也没有表现出敌意,只是继续提问。



“脚。”



“?”



“破坏你们的脚,如何呢?”



“……?”



他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怀疑的视线刺向我的全身。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只不过,这反应虽然是理所当然的,却不能阻止我继续说话。



“把脚跟腱切断,让你们不能动的话,失去战意的你们——会害怕我吗?”



“什么……?”



“不行的话,就再弄烂一只眼睛。看到我若无其事地拿你们另一只眼睛当沙包玩,你们会陷入对我的恐惧之中吗?希望你们能够不想再次跟我对抗。”



“你在……说什么?”



男人们的脸庞在房内灯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光芒。似乎是流出了冷汗。



“哎呀,我开始觉得能不杀人就尽量不要杀人了,但是自己的胆小在作祟,让我不敢那么做。”



“胆小……?”



“很怕。我很怕。听说可以凭运气杀死对方,我的强大就算是这样。虽然我是杀人魔,但从根本上来说我是正常的。现在像这样被你们拿枪指着也害怕得不得了。为了不让自己被杀,就只能杀死你们。说实话,我没有认罪的选择。消除这个选择的人就是你们的上司椅丽。她把谈话这个选择消除掉了。所以,变成这样,那个,我只能考虑不要杀死你们而是夺去你们的战斗力,而且还不能让你们今后有机会被人刺中后背,不管怎么说这种经历我还是第一次……具体说来就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还以为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会被射击,不过跨越了这个难关还真是难得。大家……都很明显流着冷汗,盯着我的脸僵硬起来。他们恐怖到了如此地步吗。我还以为他们会“哇哈哈,说什么蠢话!”地嘲笑我,或者听也不听地冲上来。



……啊啊。



“即使如此还是不行的话,我就划烂你们的舌头。让舌头跟喉咙还连在一起,但是划成一道一道之后,每一块舌头都会各自蠕动的实验。”



我知道了。



“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把枪指向我的话……到那时再说吧。”



这些人……在害怕。



害怕我……不,是害怕我脸上“杀人魔·雨雾八云”的面具。



我没想到自己的名字如此深入人心。正如自己最初的目的一样。两个月前站在这里的老大枕边时,我确实是以此为目标的。我不是什么传说,而是活生生的存在,代表了具体的恐怖。



但是,这些人没有放下枪。



这就是俗语说的“恐惧无法束缚人类”吗。不,好像有点不对。



不不,现在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这个时刻最为清楚的事实是——我不能在这里被抓。



“算了。你们不回答,我就挨个试一遍。”



我毫不犹豫地迈出一步,这给他们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他们大喊着别动,缓缓地扣下扳机——



缓缓地,是的,缓缓地。



我确认了枪口的朝向和男人们的视线,身体为了错开子弹的轨迹而缓缓扭动。



缓缓地,缓缓地。



在注意力集中的我面前——依旧是一切都毫无改变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一直是孤独的。



直到那一天,看到那张笑脸为止。



△▲



两个月前,我询问七砂“你认为我很奇怪吗?”——听到她的回答,我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我以为我一定是喜欢着七砂。



所以,即使偏离了世界——也不想偏离七砂。



“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她的话贯穿了我。确确实实地贯穿了我脑内的什么。



被击碎的我那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时,我想到的事是————



啊啊,我是笨蛋。



所以,所以才说不要问她啊。



只要自己认同自己就行了。



……我做了一个以为她也会理解我的梦。



我知道的。普通人这样回答是理所当然的。



我告诉自己“是正常的”这件事的理由,也只有我认可——我明白,但正因为我理解这一点,才认为自己是正常的。



但是——我做梦了。



如果是她的话。



同样是被这座岛深深影响的人,看到尸体,亲眼见到人的死还能若无其事的她。



于是——梦被打破了。



从我真正喜欢上她时起才过了一分钟。



见面后立即表白并被甩的男人一定就是这种心情吧。



果然是……我和她所在的世界不同吗。



是这个世界本身跟我就是不同的存在吗。……所以,我才能对世界的速度感到错觉。



啊啊,啊啊。



如果说我是其他世界的人。



如果说无法从真正的意义上互相触及灵魂。



如果说她不能成为我的人————



干脆——



于是——我的意识再次集中。



世界扭曲了,我一步一步走近背对我的七砂。



对于我深爱的她,我要、我要、我要————



就在我伸出手的瞬间,七砂回头看向我。



她的脸——在笑。



那是如此美丽的笑容。真的……很美。



纯真无邪的笑容。



“但”她想要说些什么。怎么,她还想把我逼上绝路吗。



“是”已经够……。……?但是?但是什么?



“我”



那张笑脸浮现在我的世界中,对我如此说道。



若无其事地。毫不犹豫地。



“但是,我——并不讨厌不正常的你。”



“哎……”



刹那间,我周围的时间流动恢复了正常。



她说不讨厌。怎么回事?安慰我?同情我?不过,那样的话从一开始就该撒谎说我是正常的。作战?让我着急?我没见过这种类型的人。那是为什么?



在混乱中思来想去的我好容易才说出接下来的话。作为语言来说,是拿不出手的未完成品。



“我……为……什么……我……那个……不正常……的话……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对人的好恶并不取决于正常还是异常。”



听到她淡然的回答,我愈发混乱了。没想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现在回想起我刚才的感情,我因为恐惧产生了呕吐感。



——我刚才……想做什么?



——想要……想要对七砂做什么?



我刚才想做的行为很明显是异常的。跟杀人魔的面具没有关系。是真的、真的不正常。并不是说没有实行就好。有那种想法就是不正常的。



像是要让颤抖的我更加混乱,七砂浮现出自虐的笑容开口说。啊啊,七砂自虐的笑容也很可爱。



“而且,我也够不正常的了……不如说,可能比你还疯狂。”



“……怎么回事?”



听到我的询问,七砂笑着耸了耸肩,坦率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我已经用你拿给我的那把刀……杀了很多人了。”



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冲击性的告白。我一瞬间无法相信,又立刻转念。七砂不是那种会撒无意义之谎的人。



不过,说实话——七砂看上去也不像是杀人的人。



护卫部队的家伙脑子有问题的人确实很多,但他们看上去不像西区私人佣兵那样是杀人集团。其中也有七砂这样理性、温顺、富有勇气——不想被杀才杀人的人……就像刚才的我那样,不会任凭感性随便杀人。



“……呃……全部都是正当防卫?”



听到我思考到最后得出的结论,七砂干脆地摇头否定。



“那就是跟别人结仇了?”



说不定是复仇。家人被游击队之类的集团杀掉,为了复仇才杀掉敌人组织的全体成员……嗯,在这座岛上很寻常。



但是,她再次摇了摇头。



“我没有因为感性而杀人。坦白说就是工作哦,工作。”



“工作……?”



“我只按照吩咐杀人。护卫部队的工作中几乎没有杀人……但是我也接过不少除此以外的工作。你知道我们的首领是那副样子,护卫团也配合着他……大家都变得圆滑起来,但其实大多数人的手以前都沾过鲜血。”



这些……我也不是没有想象过。既然在这座岛上做那种工作,过去多多少少都会弄脏手吧。因此,那个叫做润的首领更让人觉得异常。



在陷入沉默的我面前,七砂自言自语地继续说。



“随性杀人虽然异常,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接近正常。就像刚才的你那样。不过,我也多亏你才得救了。真的很感谢。”



在七砂说完这些之后,我知道她的表情有一点动摇。有些寂寞又有些放弃的阴影覆盖了她。



“所以……不含感情杀人的我,头脑可能比你更奇怪。”



“不,没那回事!”



回过神时,我已经喊出了声。



“刚才,我……想要……杀死七砂小姐。”



“哎?”



啊啊,又来了。



我又这么做了。这次脑内都没有响起住口的声音。



“后悔”这种东西很快就成群结队地从我体内深处袭来,我的嘴巴却停不下来。如果后悔和羞耻这点程度就能阻止我的话,我刚才就不会对七砂产生杀意了。



结果我还是被气势或者说劲头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按住了后背,榨干肺部,摇晃声带——把自己刚才的扭曲想法一点不留地全部告诉她了。



我已经做好她拔出刀砍我的觉悟。她向我吐唾沫表示轻蔑……做出这种觉悟还是要花费一点时间的,结果在那之前,我就把一切都说出去了。



七砂停下了脚步,沉默着倾听我说的话,在我全部说完之后,她惊讶地开口说。



“为什么要全部告诉我?我以为你沉默比较好。”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啊啊,这下全完了。



但是,这次我不会再对七砂或这个世界说三道四。没有什么比这种明显自作自受的倾诉更适合失恋。



而七砂在为难地叹了口气之后,笔直地看向我的眼睛说。



“不过……考虑到这一点你也够奇怪的了——从我看来,你不属于我讨厌的那一类。虽说我没有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受到表白。”



哎?表白?



——啊。糟了。



说起来,在说明我对七砂和世界产生了杀意这件事时,我好像不由自主地说明了自己对她的感情。多么没有情调的表白啊。而且还是在倾诉杀意的同时讲出来的,已经可以算是变态了。



不。不对。我是正常的。刚才只是“雨雾八云”这张面具变薄了而已。



啊啊,我很正常。



因嫉妒和无可奈何的恋爱而驰骋的疯狂。



我想,什么人都会有这种心情吧。



但是,大家都用理性的面具克制着这一点。



在这座岛上,我戴着名为雨雾八云的面具。窥探着跟理性不同世界的面具。



丢掉理性,释放出更多感性的我——到底是不是正常?



我还在为自己扭曲的表白而羞耻,七砂已经以一如往常的步调迈开了步伐。在她离开的时候,她看着我露出了微笑。那份微笑看不出刚才那种阴霾,这种表情的她——果然……果然很美。



“知道了你也有像是人类的地方让我松了口气。那我先回去了。”



“……对不起,下次,等我冷静下来……会重新向你表白心迹。”



“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有很多事要处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不拼上自己的笑容就无法度过的生命危机呢。”



“……你的话让我无法反驳。”



七砂轻轻地抬了下手,就这样走向东区的方向。她到底有没有真的以为我对她有杀意?她也许是把它当成半开玩笑来听的,不过,即使七砂是认真的,她这个人也可能会采取那种态度。



是的,我还……不怎么了解七砂。至今为止,我们一直是敌人的关系。



我从刚才我们的对话中,挑出她“不属于我讨厌的那一类”和“并不讨厌你”的台词,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重放。



同时——我也很在意她阴沉的表情。



“所以……不含感情杀人的我,头脑可能比你更奇怪。”



现在的我,比起她说明自己杀过人这件事,更加在意她与我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在意到不行。



接下来,拥有着明确杀人意志,理性地杀人————



与感情爆发,事先没有考虑,“忍不住”地杀人————



到底哪边才是疯狂呢。



一直考虑着这些事的我——到底是否正常。



应该是正常的……



不是我。我是想让其他人承认这一点。



至少有一个人也好。



谁来——谁来——



回过神时,我已在平时睡觉的屋顶上躺下了。



我注视着流动的云朵,沉浸在刚才那一刻的余韵中,为了做梦而闭上眼睛——



我做梦了。



看到的景象还是刚才的场景。我偷偷从她身后靠近,她对我露出微笑的场景。



但是,梦中的七砂没有回头——我的手搭在她的脖子上。



然后,我任凭本能————



醒过来了。



在看到另一结局之前就醒过来的我慌忙把双手举到面前。汗水渗出,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碰到七砂脖子的感触,让我无比难受。



谁来回答我。



我是——我是正常的吗?



我现在——在做什么?



我现在——是正常……的吗?



谁来,



谁来…………



——几天后,我从岛上播放的广播中听说了七砂生命垂危的事。



△▲



现在——豪华旅馆“朱鹭”某层套房



从那之后。我对杀人这件事……产生了犹豫。



而西区与东区干部连续杀人事件接踵而来。



我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犯人才前来此处的,但现在我的心中涌起一种恐惧。



说不定,我跟七砂进行的对话才是梦,而手上残留着碰到七砂脖子的感觉才是现实。



是不是“雨雾八云”这张面具总算制造出了我的其他人格,并脱离了我的掌控呢。那样的话……说不定,这次事件也真的是我做的。



“可以回答我吗。我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男人们在我脚下呻吟,站在他们之中,我安静地自言自语。我知道即使询问倒下的男人,他们也无法回答,我也知道听了他们的答案也无济于事。



包括从走廊进来的男人一共十人。跟无法预测行动的护卫部队相比,他们太好收拾了。我没有杀人。他们全体的手骨脚骨都被我弄断,关节也被卸掉,但没有人会死。



只不过有两个人吃了自相残杀的子弹。他们的手和腿在流血,但似乎还有脉搏。



我潦草地给他们止了血,从还有意识的人怀里掏出手机放在他手中。



“随便你叫来同伴或者别的人。我必须要走了。”



我不知道怎么止血,只是适当地用布缠起了伤口。



虽说置之不管可能更好,但是我好不容易才让不用杀人就息事宁人的计划成功。如果最后还是死了人就不妙了。



“七砂……”



我把男人们的枪全部收走,给浴室里的浴缸放满了水,又把这些枪全部丢了进去。……咦?但是枪在水中也能射击?我对枪的知识没什么自信,不过他们全体的膝盖都被我破坏了,也不大需要担心他们会追在后面向我射击。



我本想着带走一把枪,后来还是算了。我很多次都是从敌人那里抢枪来用,也有在争夺之中杀死对方的经历。不过,我不怎么懂枪。枪管爆炸自己会死,流弹也会打到没有关系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害怕打到七砂。至今为止我都没有主动带着枪到处乱逛。恐怕今后也一样。



“七砂……”



走出房间之后,我再一次——低声念起七砂的名字。



如果说我的梦和现实正相反,如果我真的让七砂陷入生命危险……



她在恢复意识之后拿刀指向我——我……也应该让她砍。



不管真相是哪一边都无所谓。



我只祈祷……七砂可以平安无事地康复。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相信自己刚才的意识是真实的,一直搜寻着“真正的犯人”。



我绝对会杀掉想要杀死七砂的人。



即使那就是我自己。



到那时,我就杀死“雨雾八云”的面具和面具下的自己。仅此而已。



虽说也可能是正相反。



第六章B夏洛特·利物浦迷路孩子的冒险



最下层中央部引擎室



说是引擎室,这个空间未免太过宽广……而且,氛围也太过异常。



连体育馆都无法容纳的巨大引擎发出低沉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震颤起来。



这座“岛”没有跟海底和地基相连。正如字面所示,是个“浮岛”。



根据二十年前的理论为基础建起来的人工岛不受潮水涨落的影响,被设计为一直跟“桥”的高度保持同一水平线。



而巨大的引擎怪物就担任这个结构的一部分。



从象征意义上来看,引擎就是“岛”的心脏,在怪异和危险气息之下,岛民很少有人会靠近这里。



巨大的机械工艺怪物俯视着宽广的地下空间,多重通道在空中交叉,房间内部墙壁上也设置了金属通道。这里的设施会让人联想到钢铁工厂内部,但下方并非熔矿炉,而是释放出温暖热量的原动机。



“唔……请、请住手……这样太难为情了……”



在引擎室的一角,少女甜美的声音回荡着。



夏尔金色的眼瞳湿润了,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存在于最下层的引擎室中心。正下方就是引擎,而这里位于空中交织的通道网一角,是房间立体空间的中心。



上下方还分别设置有其他通道和平台,有应该只是用来施工的楼梯,但也有很明显是最近才安装的东西。纵向错开的通道之间设有楼梯,在这种环境下,上下移动也很方便。



夏尔所在的地方完整保留了楼梯,是最为坚固的通道之一。比这里还要宽敞坚固的地方就只有上方施工车用的通道了。从这宽广的空间来开,她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预定成为让参观者眺望引擎的观览通道。



“呀!?那、那种地方……不要……”



现在,一位少女成为了展览品,正在观览席上发出娇媚的声音。



“蓝色的眼睛。跟我一样。跟姐姐一样。”



握着铁管的少女正用她纤细的胳膊——侵犯喘息着的夏洛特的皮肤。



“金色的头发。跟母亲一样。……可爱。啾。”



对方的手臂从身体两侧环抱住夏尔,而夏尔因为不习惯的感触不断扭动着身体。丽蕾跟纤细身躯不符合的胸部与夏尔的身体亲密接触,酥麻和害羞的感受同时侵袭了夏尔的全身。



“哎哎哎、唔……唔唔,好痒!好丢人……!那个,我的推理如下,把我看作妈妈的话可爱这个形容就是错误的!”



夏尔是越来越无法忍耐了吧。女侦探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紧紧抱住自己的少女。



“你的弟弟,不可爱。但是,你,很可爱。这种差距,也可爱。啾。”



在抱住别人的同时还说出“啾”这个语气词,如果是人偶一般的可爱少女也就罢了————但是这个词由面前这位阴沉的黑眼圈铁管少女说出来就只有一种奇怪的氛围。



看着这幅不怎么色情的构图,被比较年幼的少女评价为“不可爱”的夏洛克左右摇着头,沉重而阴暗地叹了口气。(吐槽:喷……看下安田的插图吧,这还“不怎么色情”……夏洛克你太重口了)



“……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周围庸俗的金属景象映入他的视野之中。正在中心嬉闹的两位少女与完全面无表情观看这一切的两个男人。男人的手里分别拿着手枪和中华刀,跟两位少女摆在一起看有种扭曲的气息。



坐车来到最下层中央部之后,姐弟俩被徒步带到了引擎室。以前的最下层是无人管理的,而这个引擎室只能通过外部进行管理,无法进行长期维护就成为了现状——但是,以一年前的某次事件为契机,最下层归属于西区管辖。



至于大概半年前,曾有东区护卫部队的人在引擎室进行过战斗,后来这里就被西区暂时封锁了。



这个封闭空间现在——成为了对西区人来说最好的“展览馆”。



“请请请、请住手,我我我我我经常看到有人在小巷里抱住Rats的小孩那个是你吧这么说起来你的发饰我好像见见见见见见……啊!”



在夏尔手脚乱动的时候,一张照片从她的大衣中飘落。看到照片,丽蕾总算松开了抱住夏尔的手臂,捡起掉落的照片。



“……果然是那个人。不会错的。”



“啊,就、就是说嘛!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从年幼少女怀抱中解放出来的夏尔回想起刚到这里时谈到的事。



“我们在寻找那个人!请告诉我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



“房顶。一开始,爆炸的大楼。旁边。稍微低一些。房顶。那家伙,在午睡。一直都是。”



虽然是些零碎的单词,但夏尔认为这些就是迫近核心的情报,她的两眼放出了光芒。



“这是机会哦夏洛克!总算迫近照片上这个人的核心了!快点向大楼出发吧!”



“姐姐,拜托你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最好是用你自己的脑袋思考。”



听到夏洛克讽刺的话,夏尔泪水盈眶。丽蕾再次抱起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



“呀!?住住、住手……太痒了,请住手!等……!?怎么回事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根据推理你大概比我还要小————”



“现在的姐姐像小动物一样,不也挺好的?”



夏洛克用放弃的声音低语着,说完之后又沉默着低下了头——



引擎室内响起了新来的脚步声,让在场的全员都停止了动作。



“……你在做什么?丽蕾。”



听到粗重的声音,丽蕾松开夏尔,以无聊的语气说。



“哥哥。你来迟了。”



“哼……稍微费了点功夫。”



丽凰苦笑着回答,他的身后出现了被数个黑衣人围在中间的女孩身影。



“啊,润!”



“夏尔小姐、夏洛克先生!”



润为他们时隔十分钟的再会而喜悦,但她的脸上没有恢复笑容。现在的状况当然不能算乐观。



她背后的细长包裹被没收,由背后的一个黑衣人拿在手中。



“那么……我暂且让你们来到这里——”



“……你要对我们做什么?”



听到润的提问,丽凰咔嚓地转了下脖颈,没有看向润,而是把视线投向侦探姐弟。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



“嗯,要让你这可怜的雌猫成为犯人……需要让那边的异邦人进行证言呢。作为隐匿猫的共犯。就让你们通过那家讨厌的广播来受辱吧。”



丽凰淡淡地说着。



夏尔一幅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的表情盯着丽凰的脸——但夏洛克是以完全理解的表情,说出了异常冷淡的话语。



“代价是?”



“如果你拒绝,就只能在你重要的姐姐受尽折磨死去之后追随她而死。……那女人很蠢的样子,角色还是交给你来扮演吧。”



“……”



“好了……那么就请犯人尽快退场。”



丽凰背对沉默的夏洛克,重新面向润。他的手里不知何时起握住了青龙刀,在稍微有些耀眼的灯光照射下,不祥的光辉宿于刀身。



“唔……”



润静静地咬着牙,用耳朵捕捉引擎音。



——只能碰运气了……



润的眼神没有放弃之意,她观察着周围私人佣兵的呼吸节拍。



“可怜的小猫,放心吧。你的杂技团同伴们很快也会追随你而去的——”



“啊,等一下。”



“!?”“!?”



丽凰与润因为这句毫无紧张感的话被打乱了节拍。



这毫无紧张感的声音打断了丽凰的饯别话题。而且这个声音即使是在引擎音中依然很响亮,它轻微地震颤着所有在场者的鼓膜。



而声音的主人————



“姐姐!?”



跟现状关系最远的人居然说出这等话,夏洛克不由自主地大喊起来。



不过,夏尔不顾弟弟僵硬的喊声——像平时在电视上看到的侦探那样行动起来。



“呵呵呵,你的推理有破绽!”



“你说什么……?”



推理是指什么?是什么比喻吗?



因为一瞬间产生了些许兴趣,丽凰侧耳倾听那个声音。



不过,当紧张感再次降临四周,名侦探张口之时————



“昨晚,西区干部被杀的时间——润在我的房间睡觉!因为润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她是不可能杀死西区干部的!”



“……”



所有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丽蕾将铁管拖在地板上咔嚓咔嚓地摩擦着,轻声低语。



“天然。……可爱。”



丽凰把青龙刀的刀柄嘭地敲在地板上,摇了摇头。他接着妹妹的话继续说道。



“喂,还真是让人哑口无言的女人啊。你是在自己的大脑里漫步桃源乡吗?……算了,你就算了吧。只让你弟弟来做事就够了。”



杀人需要氛围。



战场上总是充满了这种氛围,但是在除此以外的地方,一开始要造成这种氛围很难。丽凰这个男人是即使氛围淡薄也能轻松杀人的类型——



不过,他为了杀死润而积蓄起来的氛围,还是彻底被局外人的少女和自己的妹妹给归零了。



虽说也可以把对于这件事的愤怒转化为杀意,但当他看到面前白人少女那无害的表情时,怒气就扩散成为单纯的焦躁。



——可恶,我还是第一次在这座岛上碰到如此无忧无虑的家伙。



丽凰不是那种可以无视氛围杀人的变态,也不是职业杀手。他为了重新找回气氛,试着抹消夏尔脸上的无忧无虑。



“谁再乱来……就会连尸体都无法残留在这座岛上。我会把他丢到下面的引擎里去。”



听到丽凰的话,在场的人一起看向楼梯下的景象。不过,丽凰这么说并不是想与私人佣兵们产生摩擦。



“知道为什么我们会来到这里吗?”



下方的巨大机械看上去比起引擎,更像是巨大的时钟齿轮装置。建筑结构本来就简洁而不累赘,做成了观光景点般的设计。而且岛在建筑中途就被废弃,安全设施方面并不完善。



如果掉下去就一定会没命,即使不用推理或观察,这一点大家也都明白。



“这里的机械下方跟海水相连……当然,我们也想之后继续施工……”



他说的话很好理解。一旦从这里掉下去撞击在机械部分上,身体就会变成稀泥状坠落海中,成为鱼群的饵料。



而且,正下方旋转的巨大金属齿轮上能看到血色的锈迹。



“毕竟作为销毁证据的处刑台来说,这里是一个方便的地方。”



夏尔交相看向一边发出沉闷响声一边蠕动的引擎与露出扭曲微笑的丽凰——她带着认真的表情向夏洛克耳语。



“……夏洛克。你冷静一点,我有事想告诉你。”



“怎么了,姐姐。”



“如果说我的推理正确……我们是被诱拐了……而且,还陷入了相当的危机?”



“多谢你能如此认真地分析状况。不过我还要补充一句,他们的目的不是赎金——”



夏洛克半带放弃的表情,叹息着继续说道。



“所以,我们得救的几率很低。”



△▲



有个存在正从遥远的高处俯视姐弟俩绝望的现状。



正如字面意思所示——在引擎室最上方,天花板附近那个缝隙的奇妙空间中,他们静静地俯视下方。



他们从黑暗之中不断注视着下方的明亮空间,正如老鼠一般窃窃私语。



“大危机呢。”



“似乎是危机。”



“哪一边?”



“不知道。”



“哪边都无所谓。”



“但是,会来的。”



“会来。”



“已经来了。”



“来了吗?”



“不如说是很久之前就来了。”



“是吗?”



“是的。”



“那为什么没有得救?”



“是因为那个。”



“是那个。”



“在计算吧。”



“时机。”



“是时机哦。”



“在哪个时机救他们是最帅的。”



“是吗。”



“好帅哦。”



“很向往?”



“谁知道呢。”



“去问问子城吧。”



“是哦。”



“呐,子城。很帅吗?那些人。”



这些话传入更黑暗的深处。一位身处于黑暗中的少年用纤细的声音低语。



“……那些人只是笨蛋而已……”



子城坐在轮椅上抚摸着双腿,一边回忆着可恨的过去一边咬牙切齿。



“只是玩笑罢了……对那些人、对那些人来说,人生本身就是一个玩笑。”



听到少年口中说出的话语——



他身旁那个大人的身影像是在表示同意一般微笑了。



偷偷观察子城的少女——雾野夕海很着急。



她因为担心子城才跟来这里,但是从黑暗的缝隙中看着引擎室里的情况,夕海觉察到现场紧张的氛围。



曾经跟她谈过话的侦探姐弟被持有枪与剑的男人们包围了。



子城他们不会行动。



周围没有人行动的现在,夕海思考着自己该如何是好——最后,她还是决定做一件只有自己能做的事。



夕海将身体退向比黑暗更深处的地方时,老鼠们的窃窃私语达到了最高潮。



“啊,行动了。”



“在动。”



“来了。”



“所以说已经来了嘛。”



“他们。”



“她们。”



“它们。”



“现在就是时机?”



“是呢。”



“是哦。”



“看,有刺青的人又把剑举起来了。”



“是叫青龙刀。”



“无所谓啦。”



“快看,他要挥下去了。”



“确实,现在不得救的话……”



“好帅哦。”



“也许是有点帅。”



△▲



“好了……总之,希望你能就此退场。”



丽凰感觉自己寻求的氛围已经重现,便静静地举起青龙刀。



润也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刀刃上。



她没有丝毫死在这里的意思。至少不能挨一刀就倒下。她正考虑着如何钻入对方的怀中,想办法夺走青龙刀。



虽说那不是自己平时惯用的武器,但是只要手里拿着什么她就能想办法——毕竟引擎的节奏已经充斥于这个房间整体了。



丽凰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挥下青龙刀。本来只要直接砍下就有足够的杀伤力,但丽凰似乎喜欢华丽的招数,便超出必要地舞动着青龙刀。他恐怕——是打算一击割下润的头吧。



“还有什么遗言吗?臭猫。试着喵喵叫一声再哭出来看看?”



在丽凰装腔作势地说完之时,他挥起的手臂在一瞬间静止了。



另一方面,润在刀刃动起来之时就开始寻找契机。



没有回头路的杀戮剧,终于达到了紧迫感的最高潮。



“润!”



即使在外行人看来也是九死一生的绝境下,夏尔不假思索地想要冲过去——但她的右手被丽蕾抓住,左手被夏洛克抓住拉了回来。



“不行,姐姐!”



“放、放开我——”



挣扎的夏尔还没抗议结束,就突然停止了动作。



被强制拖回的她仰面看到一个物体。



那是一个巨大的黑块——在照明的光亮中越来越大————



咯锵一声,明显金属音将全部现状瞬间转变。



那是两个声音组合在一起的冲击音。



其中一个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反弹在静止青龙刀尖端的声音。



另一个——是身穿黑衣的大汉落在润与佣兵之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