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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背叛的骑士(2 / 2)




“找到了吗?”



“没有,不在这边那些家伙,到底跑到哪去了!?”



荧光灯照耀着地下通道,四处响起的是军靴来来回回、慌乱交错的声音。军犬发出低鸣,到处嗅着气味。就只为了搜索两个人,这样的阵仗未免过于浩大。难道还有其他游击队员正在逃亡?



“第二小队转往B区!第一小队跟着我来!把仓库那一带重新搜索一遍!”



拉德肯用毅然刺耳的假音大声发号施令,然后转过庞大的身躯。不论是他、还是紧随在他身后撤退的士兵,对地面都有仔细看过,却没有人抬头检查位于天花板上面的通风管。一对圆形光束正从换气孔的位置紧盯着他们,不过谁也没有发现。



“……”



军靴的踩踏声及拥嚷声已经走远了好一阵,圆框眼镜却还是动也不动,直到确定已经完全没有人影,才退向通风管内侧。维持着蜥蜴般的前倾姿势,灵巧地爬进墙面横向打通的其中一个洞穴。



里面是狭窄的走廊。应该是“大灾难”之前,这里被当成核能避难所的时候,用来作为电力系统的维修用空间。荧光涂料在天花板上发出苍白的光芒,亚伯一边留意着不要撞到头,一边慎重地起身。



“噢,我来了。到处都被盯得紧紧的。不晓得其他人是被捕还是逃走了在状况明朗之前,还是先别离开这里。”



接近冰点的体温,把他的呼吸全都染成了白色。不过高个子神父还是尽其所能露出爽朗的样子,以春日暖阳般的神情说道。



“你可以放心。躲在这里不容易被找到。他们迟早也要放弃。到时再想办法逃走,然后和同伴会合,你说好不好?”



“还有同伴活着,能和我会和吗?”



少女蹲坐在地,声音和表情同样虚无。



仿佛整个人的生气全都流失殆尽了一样。青金石色的眸子依然美丽,不过却像无心的人偶,视线低垂在地面上。脸孔毫无表情,仿佛连刺骨的寒冷也感受不到。



“大家一定全被抓去杀掉了,就像主教一样。”



“这样不行啊,艾丝缇。”



亚伯一边把自己的披肩披在艾丝缇的肩头,一边劝解似地摇晃着头。



“你不能讲这种话。被捕的人未必就会遭到杀害。也许有人已经逃走了。对!你看,就像狄特里希的特殊部队”



“不用安慰我!”



遮住两耳的少女歇斯底里地叫喊。



“我把所有的人全都卷进来了。要是我不做这种事是我杀了主教他们!”



“就算我们和游击队没有关联,匈牙利侯爵迟早也会袭击教会。为什么?因为他憎恨教会教会遭到袭击,主教他们会遭遇那样的事情,并不是你造成的。”



“可是,要是我多留意一点,或许就能说服主教它们早点离开城里。那就”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是也很清楚?艾丝缇,不要用自己能力所不及的事情为难自己。没那种时间了。现在要想想,什么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现在非做不可的事?”



完全没想到这点。必须救出被捕的同伴。要在落得和葳特丝同样下场之前,先救出他们——问题是,要怎么救?



“不可能了,神父”



艾丝缇再度垂下了头,望着地面的灰尘。



“我只剩自己一个人不可能的。我已经无法作战了。”



“自己一个人?哈哈,艾丝缇,你忘了自己还有坚强的伙伴?”



“啊?”



除此之外还有谁?



圆框眼镜后面的眸子温柔地捕捉少女看似迷惘的视线。亚伯摆起架子,自信满满地指着自己的脸。



“就在这里啊,你还有我不是吗!我就是你的伙伴!”



“……”



看到神父虚张声势、如同三流歌剧主角般撑大了鼻孔的脸,艾丝缇忍不住紧盯着瞧。连该说的话全都忘了,只是两眼发直地看着。



“……”



“呃,是有点不好意思啦。”



噗!



少女的唇中发出噗嗤一声,然后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另一边的亚伯则似乎很愤慨地抬头望天空。



“哎,这人真是没礼貌!难得我想帮你耶!”



“可、可是可是”



之后就没声音了。艾丝缇再也忍不住爆笑,不停颤抖着肩膀。发出了和十七岁年纪相符的笑声。这是来到此城以后的第一次,神父开心地听着。



“谢谢你,神父。”



笑了一会之后,艾丝缇拉着衣角站了起来。气色还是不好,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也没有消失。不过眸子里的光彩又回来了。



走吧。没有时间哭哭啼啼、自怜自艾了。



“我们走吧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如果等到他们放弃,大家的性命会有危险。”



“嗯,这样也对。那就在这条通路上探险看看?要是顺利找到和地下铁相连的铁路”



“要是有路,就是往这个方向。”



艾丝缇一面呵着白色的雾气,一面在亚伯前面走了起来。狭窄、低矮的通路虽然弯曲复杂,基本上还是一条直路。不用担心迷路。



“对了,神父,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艾丝缇用敏捷而轻盈的脚步走着,突然想到提出问题,是在走过第五次转角的时候。



“刚才不方便问”



“好的,什么问题?”



“”Ax“是什么?”派遣执行官“又是什么?”



“……”



神父没有马上回答。不晓得是他全神贯注避开低矮天花板的缘故,还是有其他理由,艾丝缇并不清楚。就因为不清楚,所以又问了一次。



“刚才匈牙利侯爵说过。他说你是”派遣执行官“那是什么意思?”



艾丝缇的问句并没有什么特别理由,不过后面传来的声音却带有出乎意料的真挚。



“艾丝缇,其实我有件事得告诉你。”



“啊?”



艾丝缇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朝着背后转身。果真停在那里的神父带着严肃——不,应该说是接近痛苦的神情,让她心底为之一惊。



“是、是怎么回事,奈特罗德神父?为什么表情那么认真?”



“……”



亚伯并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边用舌头舔着嘴唇、一边在脑中想着有什么非说不可的神情。经过了一段沉默天使足以飞过的时间,他才终于做了一个深呼吸——



“艾丝缇,其实我并不是神父。”



“啊?”



“是的,我不是神父。我是——”



“Ax的派遣执行官亚伯奈特罗德。代号为”吸血鬼猎人“(Kresnik)——这就是他的身份。”



那不是亚伯,也不是艾丝缇的声音。前方转角传来的,是如同将憎恨转化而成的低语。



“所谓的Ax,就是教廷国务院特务分室——教廷的对外工作部门,那个男的是罗马派来的特务。”



“狄、狄特里希!”



对着从暗处蹒跚出现的影子,艾丝缇发出了呼喊。不过绝不是和同伴重逢的喜悦叫声。她朝着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身边跑了过去。



“狄特里希!你的伤是怎么回事!?特殊部队的其他人呢!?”



“大家都中计了所有的人统统被捕。有人向对方泄漏情报。”



狄特里希勉强挤出嘶哑声音的身影,看来就象徘徊在古战场上面的幽灵。端正的面容如同死人般的苍白、到处破损的衣服、还有握在手中的手枪都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头上所包的绷带也渗出许多红色的鲜血。



不过,在那消瘦不堪的脸孔里,有对咖啡色的眸子依然放着憎恨的光芒,瞪视着亚伯。不、不知那对眸子。还有那把握在手里的枪。



“你、你先坐下来吧,狄特里希!伤口得先处理”



“不用处理了!要处理的是这个男的!”



或许是手在颤抖的缘故,枪口无法准确对准目标。不过他在瞄准什么——不、是瞄准什么人,其实相当清楚。



“我一直觉得奇怪刚开始这男人轻轻松松前往咎勒的宫殿是一件,后来三个人前往教会,好像被市警军事先逮到似的撞在一起又是一件,再来就是今天为什么市警军好像能识破我们的行动?答案很简单。”



喷火的视线。仿佛积累了所有憎恨似的,狄特里希吐出了一句话。



“我们当中有叛徒!奈特罗德神父,就是你把情报泄露给他们!为了要把事情闹大!”



“狄特里希,你冷静一点”



“是啊,狄特里希。为什么神父要做那种事?我是不晓得派遣执行官代表什么意思,不过并没有证据”



“证据?证据就在这里!”



狄特里希拿起艾丝缇的手,拍打似地甩出了一份信封。信封四处有着焦黑的痕迹,不过里面的纸张倒是没事。



“今天早上,我在袭击”血之丘“时找到的是梵蒂冈人事资料的副本。大概是咎勒从间谍那里弄来的。”



薄纸上面的格式,看在曾经替葳特丝整理文件资料的艾丝缇眼里并不陌生。那是典型的教会人事相关文件。



可是,那里面所写的是



“亚伯奈特罗德。出生年月日:不祥/身高:不祥/体重:不祥/经历:不祥”



资料栏上面几乎盖满了“UNKNOWN”的印章。相反的,在资料的最后,备注栏里记载了奇妙的一段话。



“”目前潜入伊什特万市,无法联络。“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你就懂了吧,艾丝缇。这男人是教廷的走狗!他是来扩大争执、营造军事侵略本城的借口!教会和我们游击队全是用来点燃争执的火种把情报卖给咎勒的也是这家伙!”



“你、你误会了,狄特里希!我没有!”



神父一边顺着两名年轻人的眼神倒退了一步,一边摇头。脸色苍白,眼镜后面的瞳孔不安地转动着。



“艾丝缇,不是这样!我、我只想避免战争”



“神父”



艾丝缇的喉咙咕噜了一声。



不想听。我不想听。



“我是你的伙伴”——他曾经这么说过。在自己最辛苦的时候提供了支持。可是,可是还是得问——



“神父请回答我一个问题。”



颤抖的声音,听起来简直不像自己。



“你真的是罗马的工作人员?从那个叫做Ax的组织派遣来的?”



“……”



亚伯哀伤地凝望着艾丝缇的面庞。因为申请太过于悲伤,艾丝缇感觉好像是自己背叛了他一样。不过,深深垂首的还是神父。同时那个答案,也是艾丝缇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是的。我不是神父。我是Ax派遣执行官亚伯奈特罗德奉教廷的特殊命令来到此城。”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们。扮成神父的样子,拼命装傻,我和主教他们”



一旦发出怒吼就完了——理性在脑海某处低语着。可是,好像有什么环节松脱了似的,艾丝体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



“一直被你给骗了!”



“不、不是这样!艾丝缇,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听你的借口!因为你,主教主教她”



“开枪,艾丝缇!打死这个叛徒!替大家雪恨!”



狄特里希一边把紧握的手枪挪到艾丝缇手中,一边鼓励似地抱着她的肩膀。



“艾丝缇这样做是对的!为主教报仇!”



“!?”



某些原因,让艾丝缇停下了动作。



某些自己一时之间也想不透的什么东西卡住了思绪。



“为主教报仇”——那是



“”为主教报仇?“——狄特里希,你怎么会知道?”



艾丝缇的声音微微颤抖。手里仍然紧握着凶器问道——



“回答我。主教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你并不在场为什么你会知道?”



“……”



维持着疲倦的表情,年轻人直勾勾地回望着艾丝缇。微微牵动的嘴唇似乎想找出让他信服的理由,艾丝体期待地等着。



不过。



“哎呀我最讨厌半路才变聪明起来的孩子了。”



疲倦的神情从俊美的脸孔上面一扫而空。挺直了的身子判若两人,之前低语的声音洋溢着不祥的活力。



艾丝缇望着狄特里希,好像第一次见到这名男子一样。端正的脸孔上面卷着深不见底的瘴气漩涡。充满魅力的咖啡色眸子,里头闪动的恶念却叫人背脊发凉。几乎是反射性的,艾丝缇把手中的枪对准了狄特里希。



“不准动!再动我就开枪!”



“你要开枪打我?”



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话似的,狄特里希调整了语气,用柔和的声音回答。



“请便只要你下得了手。”



“不要威胁我!”



艾丝缇扣下了扳机。当然也只是威吓而以。目标挪得很远。



可是随着枪声传来的,却是含糊的哀号。



“啊?”



命中了?为什么?



在茫然瞪大了双眼的少女面前,亚伯按住右肩徐徐倒退。那张脸正剧痛地扭曲着。



“艾、艾丝缇?”



“怎、怎么会”



对照着紧紧锁定神父、毫不动摇的枪口,以及自己的手,在艾丝缇挤出颤抖声音的那一刻,眼前的手指又动了。



枪声——这回修士服左肩裂开了一个大口。



“为、为什么!?为什么!?”



手自己在动——手指自己会动!



感到迷乱的同时,少女意图丢下手中的凶器。可是,这回手指却动也不动。好像黏着了似的,紧紧吸附着枪柄不放。



“噢,抵抗是没用的,艾丝缇。刚才碰到你的时候,我已经把跟着个一模一样的”线“埋入你身上了。”



温柔地加以说明的,是之前始终等着领教少女狼狈模样的狄特里希。在他指间隐约闪着光芒的是很细的丝线。恐怕只有几微米那么细。就算仔细看,可能也会当成微微流动的空气,然后视而不见。



“这是我所发掘的失落科技。用非常特殊的生物纤维所制成的。它可以潜入人体,自行连接神经系统,随心所欲地传送电波讯号对,就像这样。”



又一响枪声——被击中大腿的亚伯弯下了膝盖。



“神、神父!”



艾丝缇望着自己主动扣下扳机的双手,发出了尖叫。



“神父,神父不!”



“多美的声音对了,头部以上可以自由活动。你可以尽量哭喊,我不介意。”



仿佛聆听这天使演奏似的,狄特里希陶醉地眯起了双眼。



“我一直在等待能听到你这声音的一天虽然等了很久,不过现在一听,实在是很美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准星对准眼前痛得打滚的神父,艾丝缇大声呐喊。虽然很想马上跑过去抱住他,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拼命扭动着唯一可以自由控制的头部,仰望狄特里希的脸孔。



“为什么背叛我们?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嗯,理由之一是做生意——匈牙利侯爵是我的客户。”



少女张大了仿佛快要裂开的眼睛,眼泪濡湿了面颊,年轻人轻轻伸出了手。一边轻轻拭去宛如银色水滴的泪水,一边仿佛对着情人耳语似地,用甜美的声音轻声细语。



“另一个理由则是我太喜欢你了,艾丝缇。”



用舌尖舔着被少女眼泪沾湿的指尖,貌美的恶魔绽开了如花一般无邪的笑容。



“看到喜欢的人,不是会想恶作剧吗?就是这样。怎么说呢,在我看过的人里面,你是最粗心大意的一个小妞。明明没什么能力,却只会说大话。从出生以来就是这样,每个遇到你的人都爱你,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讨厌自己看到这么幸福的孩子,忍不住就想戏弄一下。”



“你、你居然就只为了这样的理由”



身体完全僵硬,连一根肌肉都无法动弹。即使如此,艾丝缇还是动员了所有得以自由的脸部肌肉,瞪视着这美丽恶魔的面孔。



“为了那种事,你就背叛我们!?你这个恶魔!”



“嗯,真是好词不过看来,你还不了解你自己目前的立场。”



“!”



身体后仰的少女唇中发出无声的哀号。全身神经出现了烧灼似的剧痛。强忍着不肯倒下,只能发出无声的惨叫。



“在你体内的‘线’,牵引的可不只是运动神经。触觉、味觉、痛觉你所有感觉神经全都掌握在我手里。”



狄特里希一边感到有趣似地动着之间,一边继续说道。



“接下来,你想得到怎样的待遇?要不要尝尝难以想象的拷问?我不会让你的心脏停止的。无法休克而死,只能苦恼挣扎的感觉不晓得怎样?还是反过来让你爽快——一次被几十个男人玩弄,似乎也挺有趣的?不晓得你能保持几秒的清醒?”



仿佛对全身遭到痛苦折磨的少女加以勒索似的,把手放到她肩上,然后用刻意想到什么似的眼神,望向神父瘫倒在地的方向。



“噢,还有更能考验你的游戏。”



“住、住手!”



发现对手想做什么——说得正确一点,使对手想让自己做些什么的艾丝缇发出了惨叫。不过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指也连续扣下了扳机。



肩膀连吃了好几颗子弹的神父不出一声地仰躺着。



“神、神父!”



艾丝缇拼命想挪动手腕。使用全身的意志力制止手指的动作,可是手腕好像是别人的一样,再次把目标对准神父的头,纤细的无名指用钢铁般的硬度,徐徐扣下扳机。



“不、不行”



艾丝缇一边用恐怖的眼神盯着自己慢慢扣下扳机的手指,一边颤抖地哀求。



“我求求你,不要”



“我拒绝。”



无情的拒绝与干冷的枪声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