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话·樱花开吧万岁!】(2 / 2)
「妳、妳想干嘛……?」
「是的!这是现场直播!请各位保持笑容!」
五寸钉一脸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现在的画面,正透过各家电视台的通力合作,在内世界全区直播中,同时还加上了副声道与强调标语说明至今的一切情况。其实OTV本来是打算要独家直播的!可是因为考虑到要让更多的人都能够观赏到这盛大的一幕。所以决定来个联合大放送,彻底狂欢一次!」
枪之岳对着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的五寸钉说道:
「当然,我想内世界确实有许多人赞同五寸钉的主张,可是也有不少人是站在我们OTV这边的喔。我看从明天开始,内世界又将展开一连串的激辩了吧,那绝对是无庸置疑的事情!」
碰,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五寸钉讶异地低下头一看——只见铁平握着某个棒状的物体敲破了戴在她手上的腕表。
那是铁平一直插在腰间备用,以备不时之需的手枪。
他以枪管敲碎了腕表的玻璃,将它的机能完全破坏。
「五十岚……!」
铁平目光扫过愤怒的五寸钉,笑着对枪之岳说道:
「果然真有妳的耶,枪之岳。」
「可恶——开什么玩笑,」五寸钉情绪激动地大叫着。那副狂乱的模样简直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现场直播?好啊!那我也借机在这里郑重主张!为了防止《自毁》情况再度发生,今后必须断绝世界间的一切交流——」
「五寸钉。」
枪之岳的声音忽然问变得十分沉稳。
她静静地开口说道:
「我重新向妳说明我之前也跟妳提过的想法吧……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其它世界存在的事实。既然知道了,那么再怎么限制都是没有用的。因为不管怎么限制,一定都会出现破坏规则的人,毕竟这是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在知道其它世界存在的前提下,如何保持安全的距离,同时加深理解。妳说是吧?我认为我们OTV电视台正是在这方面多作努力的推手。」
「妳那种说法——」
「——说好听是这样子啦!」
全盘否定。
枪之岳反反复覆的说词,让铁平和五寸钉呆若木鸡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前一秒的说词现在就被她自己一脸笑嘻嘻地全盘否定了。
「我有个梦想。」她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就是制作出一个能够深深打动观众的综艺节目。那个节目希望是由我自己一手包办企划、制作与主持,最好还能为观众带来一些些的勇气,像是点燃他们人生希望的那种——最棒而且最有趣的节目!」
她伸手指着哑口无言的五寸钉。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也和妳一样不择手段。我不惜利用所有的人与任何的状况,不管是内世界、『第二世界』、外世界、妳或者五十岚铁平,只要是可以利用的人事物——我都会彻底地善加利用。妳可以说这样的我差劲透顶,也可以尽情地骂我、批判我,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动摇的,妳懂吧?」
枪之岳边一脸笑嘻嘻地说着,边直视着那些东西。
那些围绕在五寸钉周围、有着亡灵般脸孔的空气粒子。失去左边镜片的眼睛,毫不畏缩地直视着它们。亡灵?诅咒?哈,那又怎样?在我看来,这些不过是空气粒子的波动而已不是吗?那是再单纯不过的自然现象不是吗?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瞇起了眼睛,像是要表达这样的想法似的开口说道:
「——这就是我,枪之岳这个内界人的信念。」
铁平听着枪之岳任性的说词,不禁露出了苦笑。
果然如此。
不过就是理念的冲撞罢了。
从事件的一开始到最后,都是每个人个性上的冲突而已。
五寸钉的信念,紫式姐妹的信念,枪之岳的信念,以及铁平的信念。这些各自的信念交会,然后产生了冲突——说穿了其实再简单不过。
就如同『速水』所说的,最后获得胜利的是互相冲突之后还能站着的那个人。
这一切并没有所谓的对错。
不过是贯彻自我,如此而已。
——轮到你了,五十岚铁平。
铁平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休息够了吧?再继续躺下去的话绝对会被枪之岳嘲笑的。他奋力撑起了上半身,脊椎传来一阵刺痛,不过硬是咬紧牙关忍住了。接着屏住呼吸,用力地以手时撑起身体,再从趴着的姿势慢慢地站起来。
「……我也有我的梦想。」
铁平嘟哝着,摇晃着身体试图站起来,那模样看在五寸钉的眼里,简直和一个半死的强尸没两样。
「首先是考上大学,和小缘一起享受着校园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照理说应该动弹不得的身体如今却能动了,一股力量自体内深处涌出。呼吸还是一样急促没错,但这次却不是因为这个被诅咒的世界氧气浓度太低的缘故,纯粹是兴奋的颤抖罢了。
一定是因为枪之岳的关系。
看她一副大言不惭地说着自己梦想的模样,怎么能够让她专美于前呢。铁平槌了槌自己颤抖不已的双脚,硬是站了起来。如今脑海里面只有一个感觉:
——本大爷是天下无敌的。
身体虽然不稳地往前倾,但眼神却闪烁着光芒,铁平开口说道:
「大学毕业后我要一口气通过KOTO的就职测验。然后和小缘分发在同一个单位,继续我们的办公室之恋。当然,因为我绝对会很能干的关系,所以一定是一路受到拔擢升迁,接着我开始受到源之助社长的肯定。就连结婚的事情也列入了计划。不过,也许这时就该直接结婚了比较好喔?还是说仍然太早了?可是其实就算要我现在就结婚我也无所谓。不过话说回来,毕竟还要顾及到世俗的眼光吧?可是光是想到就……嘿嘿、嘿嘿嘿嘿,我、我是说假如啦,假如说结婚的话……还是要那个吧?要生个小孩对吧?如果真的要生,我希望是个女孩子。小缘和我的女儿耶,一定会超级可爱的啦,名字就叫……对了,因为妈妈叫作『小缘』(YUKARI)的关系,所以女儿就取名为『小光』(HIKARI)吧?五十岚光,呜喔喔!真、真是太棒了,啊……可是我到时候应该是会被招赘到古都家吧?那么女儿就叫作——古都光?喔、拜托……我这样子会不会太幸福了啊?」
「好恶!」
枪之岳笑着叫道。
「你简直是思春期典型妄想症的模范生耶!」
少啰唆!铁平嘟着嘴回道。
「还有很多很多,保证精采到妳绝对无法想象的地步啦!」
「……你想说什么?」
「我会全部实现的。」
刚刚说的那些,有关自己和小缘未来幸福的约定。
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会亲手将它全部实现的。
「我要实现这一切——因此,胆敢妨碍我的家伙,我会把他们全部击退。」
内世界与『第二世界』之间的鸿沟,一定是很深吧。
两边各自怀抱着铁平完全无法想象的怨恨与后悔。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因此五寸钉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紫式姐妹宁可压抑自己的情绪也要不停地大开杀戒。
但是不管悲剧会重演几次——
——那又怎么样呢?
无论如何,他们谁也没有资格夺走我和小缘的未来,就算搬出了整个世界存亡这套理论,我也毫不在乎。
对铁平而言,离开小缘才是真正的《世界末日》。
所以铁平想要保护自己的世界,即使那样做——
「枪之岳,就算敌人换成是妳也一样。」
被指名道姓的枪之岳只是无所谓地笑着回道:
「那就请便啰。」
「真是够了!」
五寸钉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她大声地吼着:
「为什么你们总是只有想到自己而已呢?为什么老爱拿世界和个人相提并论?五十岚铁平,你的脑袋瓜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已经看到这个『第二世界』的景象、也看到他们残留的痕迹了,难道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喔,有啊。」
「什……?」
五寸钉被铁平这么一回嘴,声音忽然消了下去。
「……什么感觉?」
「其实我从之前就一直很想问了。」
铁平搔着后脑勺,不知道是对着五寸钉还是枪之岳回答。
「你们为什么不想办法恢复『第二世界』的生机呢?」
现场忽然一阵静默。
铁平略为不安地继续说道:
「咦?难道不是吗?既然毁坏了,为什么不想办法重建,让它恢复原貌呢?这样子才叫作负责不是吗?」
「你认为……有可能吗?」五寸钉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到这个世界的样子……看到这个被诅咒的毁灭世界,你认为它还有可能恢复生机吗?」
「我怎么知道。所以我才问你们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
「我们内界人一直以来只知道想方设法地逃避这个过错,所以才会弄出这种眼镜来。」
枪之岳在一旁补充道。然后又「呵呵呵」地笑开了。
「不过五十岚,你还真的很不赖耶,呵呵……我猜现在内世界的人一定全因为五十岚你这句话而面面相觑吧!」
铁平再度向五寸钉提议:
「不试试看吗?在阻止什么世界间的交流之前,先试着勇敢地正视这个被你们破坏的世界吧,莫非你们打算要以『做不到』这类没用的借口来推托?」
五寸钉答道:
「……你刚才所提到的确实是个盲点。重建这个毁灭的世界、让它恢复生机这个观点——的确是我们之前从没想过的课题。」但她边说着,眼神却又再度严厉了起来。「不过,我仍然坚决反对和其它世界进行任何交流,总之,我做的事情绝对是正确的。」
「我就知道妳会这么说,那就尽管放马过来吧。」
铁平伸出拳头面向五寸钉。
「——让我们为各自的信念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五寸钉的决断和行动十分迅速。
她的双眼霎时燃起了杀意,接着扬起了右脚,脚尖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后往铁平的左侧头部踢去——
「喀!」
铁平举起左手肘,顺势便往对方踢过来的胫骨撞去。五寸钉在自己踢腿的离心力和铁平手肘的反作用力交错下,整个五官都扭曲了。她打算收脚,不过——
铁平一个扭身,高声大吼着,将全身力气都灌进拳头,再度往前方挥了出去。
五寸钉立即反射性地触摸自己腕上的手表——这才想起来表面的装置刚才就已经被破坏掉了,这个动作让她错失了闪避的先机,铁平的拳头扎扎实实地打中了她的脸。
铁平乘胜追击直往五寸钉的脖子伸出手。她将对方的手向下拨开,接着腹部又遭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她硬是吞下了迅速涌上喉头的胃液。不料喉咙却在这时候被铁平给勒住了。
剎——五寸钉发出尖锐的声响,同时由下往上挥出有如鞭子般疾速的拳,打掉了铁平勒住自己脖子的手臂。接着再顺着拳锋,由拳转掌——五寸钉的手掌往铁平胸口上方的心脏处猛力一送。有那么一瞬间,铁平的呼吸嘎然止息。
——啊。
原本已经遗忘的晕眩与头痛,在那受了那一掌之后,又全部冲回了铁平的脑子里。身体的肌肉仿佛被无形的线绑住似的,全身的运动剎那间停滞了,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只见五寸钉逐渐逼近的身影——
别忘了。
我是谁?
哼,铁平瞪大了眼睛紧盯着五寸钉的拳头动向。一切又变成像是慢动作般地缓缓进行着。铁平头向一旁撇开,闪过了往颜面直劈过来的手刀,接着模仿五寸钉刚才的手法,由下往上一拳拨掉了削过自己脸颊的手刀。五寸钉以惊愕的眼神望着自己被拨开的手腕。铁平紧追不舍,朝对方下巴挥出了左拳,然后再扭身往她的太阳穴送上一记右拳。五寸钉一时只觉头昏眼花,踉呛地往后退开。
头部中招让五寸钉失去了行动力。
在这段期间,铁平的呼吸完全呈现停止的状态,不过他仍然硬是挤出了体内仅存的氧气。接着沉下腰,一个短暂的预备动作后霎时挥出了正拳,宛如箭矢般疾射的拳头一直线朝着五寸钉的鼻梁击去——
剎那间,就像是要保护五寸钉似的——四周的粒子忽然卷动了起来。那愤怒狞猛的巨大面孔好似带着极大的愤怒无声地怒吼。
『第二世界』毁灭后的诅咒徘徊在这片大地上,有如亡灵般的空气粒子挡住了铁平的去路。那些怨灵的悲伤、紫式姐妹与五寸钉的执念,种种画面在此时又闪过了铁平的脑海——
不过,铁平毫不迟疑。
因为——
我是五十岚铁平。
五十岚铁平还有很多非实现不可的梦想。
突破一切难关吧。
——有什么不对?
铁平的拳头贯穿了有如厚重帘幕般的巨大亡灵粒子……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狠狠地击中了五寸钉颜面的正中央——
胜负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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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上最后一拳,将五寸钉整个打飞出去之后……
「——唔!」
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还勉强运动,铁平只觉双腿发软就要跪坐下去。
「喔。」
枪之岳从后面抱住让他不致跌倒,她以双手伸进铁平腋下,将铁平的身体撑了起来。
另外一头,五寸钉则是呈现大字型地倒在地面上,在她倒下时溅起的水花仍旧余波荡漾着。
看情形,她暂时还不会起来吧。
「辛苦你了,五十岚。」
枪之岳很温柔地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疲劳、头痛、晕眩、虚脱、盗汗——所有的症状侵袭着身体。铁平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枪之岳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地悦耳。
「已经……结束了吗?」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枪之岳缓缓抬起了手轻轻地抚摸铁平的额头。还很细心地为他拭去满头的汗水,冰凉的手部触感让铁平急促的呼吸稍微缓和了下来。
铁平将身子靠在枪之岳身上问道:
「接下来,我们应该不会再遭到袭击了吧?还有,小缘和文七他们的记忆也能够顺利地恢复吧?」
当然,耳边传来肯定的答复声。
「我们一定会负起责任恢复你们的记忆,并且绝对保障各位的生命安全。」
「前面那句话我相信……后面那一句就一点说服力也没有了。」
后方传来了笑声。
「就交给我们来善后吧,不过话说回来,五十岚,现在可不是让你在这里磨蹭的时候喔。」
「嗯?」
「换算外世界的时间的话,第二次考试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唰,铁平立即站直身子回过了头。
「真的假的!?」
「真的,我刚才已经向OTV的工作人员确认过了。」
天啊啊啊啊……铁平垮着肩膀说道:「我好想睡喔……真的困死了……」
「你的毅力呢?五十岚。」
铁平抬起了头,只见枪之岳带着一脸让人觉得恶心的快活笑容说道: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胜负喔。」
「……说得也是。」
铁平咬着牙点点头,枪之岳说的一点也没错。
铁平的手腕上就一直装着刚刚五寸钉装上的手表,枪之岳教他如何使用,可以藉由调整四根指针来决定移动的坐标。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了,所以决定直接将他送到考场去。
接下来只剩按下按钮就行了,铁平看了枪之岳一眼。
枪之岳仍旧是一脸笑瞇瞇地看着铁平。
怎么搞的?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了吗?」
「……我觉得妳……好像有点怪怪的耶?」
枪之岳还是维持着笑脸,她抬起一道眉毛说道:
「哪里奇怪了?没礼貌,我明明就很正常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怎么说呢……」
不太对劲,她的笑容不晓得为什么让铁平觉得很不安。
「你再这样磨蹭下去就真的没时间了喔?」枪之岳开始出声催促着。「快点回去吧,小子。」
虽然很担心,却又无法可想。
「真是的……那我要走了。」
「好的,一路顺风。」
枪之岳挥了挥手。铁平的胸口虽然仍旧盘踞着一股不安,不过考试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因此他决定不再多想了。
他有点紧张地按下了按钮,眼前的视野开始产生变化——就在这时侯……
离开『第二世界』的最后一眼,铁平看到了意外的景象。
枪之岳的笑容。
那笑容意外的祥和,祥和到令铁平产生了连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联想。
那简直就像是……慈母目送儿子启程时的表情——
在铁平的身影消失之后,四周只剩下枪之岳一人独自站着。
「阿枪姊!」
她顺着声音回过头,刚好看到越后屋、一太郎、一本钓三人从建筑物里跑了出来。
「妳没事吧啊啊啊啊!?」
跑在最前面的越后屋整张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枪之岳带着微笑响应他们,一手摸着自己的侧腹部。
那里有一大片就连红色的套装也遮掩不了的鲜红血迹。
「看样子,真的有点太逞强了。」
语气虽平静,但其实视力已经开始减弱,双脚更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到了后辈张开双臂往自己这边急奔过来的影像——枪之岳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回想起来,自己过了很开心的一生。
制作过了最棒的节目,自从到OTV就职之后,自己就一直很想要做这样的节目。虽然在制作的过程遭到不少人士的非议与指责,不过到今天为止,她从来不曾感到后悔。
已经很满足了。
在制作这个最棒的节目之前,自己一直过着毫无目标可言的无聊人生,如今总算是知道了。在自己失去OTV记忆的这几个月,为什么会忽然间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因为在失去记忆的同时,也跟着遗失了整个人生的重心。
如今终于又找回自我,枪之岳回顾着自己的前半生。
——我做到了吧?
像刚才高声宣布的那样,创作出最棒的综艺节目了吗?
梦想实现了吧?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已经了无遗慨了。
心情还算不错。
「……接下来要交给妳了。」
交棒给妳——她喃喃地说着。
枪之岳浑身瘫软地倒了下去,视野沉入了地面的液体之中。
恍惚中,听到有人发出了悲伤的呼喊。
***
「好刺眼……」
回到外世界之后,强烈的阳光让人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空气中的氧含量浓得教人意外,竟然还因此产生了晕眩厌,铁平连忙调整起自己的呼吸。
他现身的地方是这次考试会场的大学正门口。还好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突然出现这件事,每个人都一脸漠然匆匆忙忙地走进校门。
校门一旁还立着『二次测验前期日程会场←』的广告牌。铁平正打算加快脚步赶往考场——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缘?」
小缘此时就站在广告牌的前方。铁平的低语声引起了小缘的注意,她随即迈开步伐跑了过来。
小缘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抬起了头说道:
「欢迎你回来。」
听到这一声问候,铁平就知道了。
「记忆……恢复了吗?」
她点点头,将手里的一个小包包塞到铁平的怀中。
「文具和准考证都在里面。」
「咦——啊!」铁平一听连忙打开了小包包,里头是铅笔盒和贴着自己照片的准考证,在铅笔盒中则是放着五枝六角铅笔和橡皮擦。「呜哇!谢啦!这下真的帮了我一个大忙呢,说得也是,应该没有人空手来参加考试的吧。」
哈哈、哈哈哈……铁平苦笑着。小缘在一旁细如蚊声地加了句:「因为铁平你平常总是少根筋嘛。」
「是、是吗?」
「嗯……啊。」小缘好像忽然注意到什么,她一脸担心地摸着铁平的脸颊,「你又伤成这个样子了。」
指尖柔软的触戚让铁平的心跳加速。看着情人不安地皱起眉头的模样,一股没来由的紧张感油然而生,铁平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我、我在干嘛啊?
铁平心中自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小缘诉说。其中还包括憋了好久、一直无法说出口的绵绵情话,以及满满的感情,如今彷佛全要爆发似的呼之欲出。
可是,却不知道这些情感要怎么传达给对方才好,只知道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却空在脑海里打转——无法顺利地以言语表达出来。
思绪一阵混乱,让铁平忍不住畏缩了。
「如果……」
接下来想说的话实在很没有用,铁平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还是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如果我没有考上的话……」
这是一直以来深藏在心里的不安。
虽然嘴里不停地强调自己一定会考上,在小缘面前也不知道逞强了多少次。可是这个『如果』却一直存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次想到总是心头一紧。
如果在这里遇到挫折的话……
小缘真的会等我吗?
「如果说,我落榜的话……」
「我才不等你。」
不等他说完,小缘便肯定地回道。
「我会先走的。」
然后眨着眼,身子往前一倾——
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铁平的。
「……所以,你一定要追上来喔。」
轻触上来的唇直接传达了这番轻声细语后,才缓缓退开。
铁平愣住了,不过随即便在小缘的眼里看见了泪水,压在胸口的那股不安不知为何全都一扫而空了,他开始在心里自我反省着。
——喂,五十岚。你刚才该不会说了什么『如果考不上——』这一类的话吧?
有没有搞错啊?
我该说的台词才不是这个。
铁平以食指拭去了小缘的泪水后,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赶上的。」
小缘脸上漾开了浅浅的笑意。
因为恢复记忆的冲击而一时失去意识的小缘,清醒后马上就跑到铁平家去帮他准备必要的文具用品。然后来到了大学校门口。她相信只要一直在这里等着,铁平就一定会出现,两人会见到面的。
——不必道歉。
小缘目送铁平的背影离去,心里这么想着。
对于因为失去记忆而伤了铁平这件事,小缘并不打算道歉。
因为铁平一定会原谅自己的。虽然这么想很不应该,但小缘很清楚,不论如何铁平一定都会原谅自己的,因此,客套地向他说句「对不起」反而显得多余了。
古都缘再度下定了决心。
——只要爱着你就好。
之前伤你有多深——今后就爱你有多深。
「所以……」她在心中恳切地祈祷着。「加油喔。」
古都缘衷心地祈祷着情人能够成功。
***
那天出现在教室的男孩,在考场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身上穿着一点也不像是要来参加考试的轻便T恤和牛仔裤。而且脸上不知为何还鼻青脸肿的,触目所及的肌肤上带着无数的伤痕,让人忍不住猜想着他此时还能站着已经算是某种奇迹了吧。
「我没事。」面对监考官惊讶的询问语调,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轻松带过。「刚刚过来考场的途中被车子撞到,因为外套破掉,所以我就把它给丢了。」他不理会监考官的再三追问,仍是以这种莫名其妙的答案应付着。
监考官当然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少年终于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我穿这样有问题的话,就请扣我分数吧。随便你要扣多少,但是无论如何请让我参加考试——拜托你了。」
最后钟声响起,监考官也只好让铁平以那副模样参加二次测验了。
在拿到答案卷之前,铁平再度作了个深呼吸。他将周遭那些考生的关心目光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眼前的考试卷上头。
全身仍旧厌到疼痛不已,每道伤口都带着强烈的烧灼厌。虽然表情看来似乎很平静,但其实他只是在硬撑着而已,说真的,实在很想就这么直接趴下去睡觉,现在的他光是要保持意识就已经十分辛苦了。
但铁平在这种状况中。往往最为顽强。
撑过所有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不利因素。
这正是自己一路定来的标准行事风格。
自己一向都是这样子冲破逆境、奋斗过来的,他默默地宣示着:
二次测验?大学入学考试?
哈!
「——放马过来吧!」
监考官宣布考试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