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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九三○年(1 / 2)

第19章 一九三○年

300108致郁达夫、王映霞〔1〕达夫先生映霞:我们消息实在太不灵通,待到知道了令郎的诞生,已经在四十多天之后了。然而祝意是还想表表的,奉上粗品两种,算是补祝弥月的菲敬,务乞哂收为幸。

鲁迅启上一月许广平八日〔1〕郁达夫(1896--1945)浙江富阳人,作家,创造社前期主要成员之一。曾留学日本。回国后任北京大学、广东大学等校教授。一九二八年和鲁迅合编《奔流》月刊,后又参加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中国民权保障同盟。著有小说《沉沦》、《她是一个弱女子》、游记散文集《屐痕处处》等。一九四五年九月,被日本宪兵秘密杀害于南洋苏门答腊。王映霞,浙江杭州人。当时为郁达夫夫人。

300119致李霁野霁野兄:十一日信今收到。素园又病,甚念。我近来做事多而进款少,另外弄来的钱,又即刻被各方面纷纷分散,今又正届阴历年关,所以很窘急。但我想,北京寓里,恐怕还有点赢余,今天我当写信告知许羡苏女士,此信到后过一两天,兄可去一问就是。由我想来,大半是筹得出的。

朝华社之不行,我早已写信通知。这是一部分人上了一个人〔1〕的当,现已将社停止了。我们有三种书〔2〕交春潮书店出卖,并非全部,也并未议定六五折,北京所传不同,不知何故。据经手和未名社交涉的人说,对于未名社书款,所欠只四五元,不知确否?

我这回总算大上了当,不必说了。

未名社既然如此为难,据我想,还是停止的好。所有一切书籍和版权,可以卖给别人的。否则,因为收旧欠而添新股,添了之后,于旧欠并无必得的把握,无非又添上些新欠,何苦如此呢。这不是永远给分销处做牛马吗?

迅一月十九日〔1〕指王方仁,参看〔3〕341214信注。朝花社由于他造成的亏损而停办。

〔2〕三种书指柔石的小说《二月》和德国女作家海尔密尼亚.至尔.妙伦的童话《小彼得》等。

300211致许寿裳〔1〕季帀兄:〔2〕午后寄上《萌芽》及《语丝》共一包,现在一想,《语丝》似乎弄错了。不知是否?

其中恐怕每期只一本,且有和先前重出的罢。重出者请弃去,毋须寄还。缺者请将期数便中示知,当补寄。

迅启上二月十一夜〔1〕此信据许寿裳亲属录寄副本编入。

〔2〕《萌芽》即《萌芽月刊》,文艺刊物,鲁迅、冯雪峰主编。一九三○年一月在上海创刊,从第三期起为"左联"的机关刊物之一。一九三○年五月出至第五期被国民党当局禁止;第六期改名为《新地》,仅出一期。

300214致孙用孙用先生:来信谨悉。

先生所译捷克文学作品〔1〕,在《奔流》上是可以用的,但北新多方拖延出版,第五本付印多日,至今未印成,第六本则尚未来托编辑,所以续出与否,殊不可定。《萌芽》较急进,尚未暇登载较古之作品。先生之稿如不嫌积压,可待《奔流》决定时再说,或另觅相宜之杂志也。

《异香集》〔2〕北新本愿承印,出版迟者,盖去年以来,书业经济,颇不活动之故。印成后向例取板权税几成我不知道,但仍须作者常常作信索取,因上海商业老脾气,不催便不付也。

迅启上二月十四日〔1〕捷克文学作品指孙用从世界语翻译的捷克诗歌和短篇小说,后未发表。

〔2〕《异香集》世界诗选,孙用编译,后未发表,原稿已佚。

300222致章廷谦矛尘兄:廿日信廿二收到,我这才知道你久在绍兴,我因为忙于打杂,也久不写信了。海婴,我毫不佩服其鼻梁之高,只希望他肯多睡一点,就好。他初生时,因母乳不够,是很瘦的,到将要两月,用母乳一次,牛乳加米汤一次,间隔喂之(两回之间,距三小时,夜间则只吃母乳),这才胖起来。米之于小孩,确似很好的,但粥汤似比米糊好,因其少有渣滓也。

疑古玄同,据我看来,和他的令兄〔1〕一样性质,好空谈而不做实事,是一个极能取巧的人,他的骂詈,也是空谈,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自己的话,世间竟有倾耳而听者,因其是昏虫之故也。至于鼻公,乃是必然的事,他不在厦门兴风,便在北平作浪,天生一副小娘脾气,磨了粉也不会改的。疑古亦此类,所以较可以情投意合。

疑古和半农,还在北平逢人便即宣传,说我在上海发了疯,这和林玉堂大约也有些关系。我在这里,已经收到几封学生给我的慰问信了。但其主要原因,则恐怕是有几个北大学生,想要求我去教书的缘故。

语丝派的人,先前确曾和黑暗战斗,但他们自己一有地位,本身又便变成黑暗了,一声不响,专用小玩意,来抖抖的把守饭碗。绍原于上月寄我两张《大公报》副刊〔2〕,其中是一篇《美国批评家薛尔曼评传》,说他后来思想转变,与友为敌,终于掉在海里淹死了。这也是现今北平式的小玩意,的确只改了一个P字〔3〕。

贱胎们一定有贱脾气,不打是不满足的。今年我在《萌芽》上发表了一篇《我和的始终》,便是赠与他们的还留情面的一棍该杂志大约杭州未必有买,今摘出附上,此外,大约有几个人还须特别打几棍,才好。这两年来,水战火战,日战夜战,敌手都消灭了,实在无聊,所以想再来闹他一下,顺便打几下无端咬我的家伙,倘若闹不死,明年再来用功罢。

今年是无暇"游春"了,我所经手的事太多,又得帮看孩子,没有法。小峰久不见,但版税是付的,《奔流》拖延着。

迅上二月廿二日斐君兄均此致候。

斐君和小燕们姊弟,也十二分加大号的致意,自然川岛先生尤其不用说了,大家都好呀!广平敬候。

注释:

〔1〕他的令兄指钱念劬(1853--1927),名恂,浙江吴兴人。光复会成员。曾任清政府驻日本、法国、意大利等国使馆参赞、公使等职。

〔2〕《大公报》副刊指天津《大公报.文学副刊》。一九二九年十月二十三日该刊第一○二期载有《已故美国批评家薛尔曼评传》一文。

〔3〕只改了一个P字国民党政府在一九二八年将北京改称北平,其英文音译中的K改为P。

300312致李霁野霁野兄:三月五日信已到。春潮的文艺丛书,现在看来是"空城计",他们并无资本,在无形中作罢了。

你的译稿,我很难绍介。现在这里出版物的编辑,要求用我的名义的很多,但他们是为营业起见,不愿我有实权,因为他们从我先前的历史看来,我是应该"被损害的",所以对于我的交涉,比对于别人凶得多。

靖华的通信处希见示,因为我要托他买书。

迅上三月十二日300321致章廷谦矛尘兄:四日信早到。《萌芽》三本,已于前几日寄上。所谓"六个文学团体之五"〔1〕者,原想更做几篇,但至今未做,而况发表乎哉。

自由运动大同盟〔2〕,确有这个东西,也列有我的名字,原是在下面的,不知怎地,印成传单时,却升为第二名了(第一是达夫)。近来且往学校的文艺团体演说几回〔3〕,关于文学的。我本不知"运动"的人,所以凡所讲演,多与该同盟格格不入,然而有些人已以为大出风头,有些人则以为十分可恶,谣诼谤骂,又复纷纭起来。半生以来,所负的全是挨骂的命运,一切听之而已,即使反将残剩的自由失去,也天下之常事也。

其实是,在杭州自己沈没,倘有平安饭吃,为自己计,也并不算坏事情。我常常当冲,至今没有打倒,也可以说是每一战斗,在表面上大抵是胜利的。然而,老兄,老实说罢,我实在很吃力,笔和舌,没有停时,想休息一下也做不到,恐怕要算是很苦的了。

达夫本有北上之说,但现在看来,怕未必。一者他正在医痔疮,二者北局又有变化〔4〕,大约薪水未必稳妥,他总不肯去喝风的。所以,大约不去总有十层之八九。自由同盟上的一个名字,也许可以算是原因之三罢。

半农玄同之拜帅〔5〕,不知尚有几何时?有枪的也和有笔的一样,你打我,我打你,交通大约又阻碍了。兄至今勾留杭州,也未始不是幸事。

迅上三月二十一夜斐君兄均此致候。

注释:

〔1〕"六个文学团体之五"《我和的始终》在《萌芽月刊》发表时,副题为《"我所遇见的六个文学团体"之五》。

〔2〕自由运动大同盟即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中国共产***下的一个革命群众团体,一九三○年二月成立于上海。其宗旨是争取言论、出版、集会、结社自由,反对国民党的反动统治。鲁迅是发起人之一。成立宣言载《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三期(一九五○年三月)。

〔3〕演说几回指一九三○年三月九日在中华艺术大学讲的《美术上的写实主义问题》,四月十三日在大夏大学乐天文艺社讲的《象牙塔和蜗牛庐》,十九日在中国公学分院讲的《美的认识》。以上讲稿已均佚。

〔4〕北局又有变化一九三○年三月十九日、二十日上海《申报》曾刊登"北平行营及电报局电话局等机关,已由晋方派人接收,华北日报被查封","阎(锡山)将组军政府"等消息。

〔5〕半农玄同之拜帅指刘半农将任北平大学女子文理学院院长;钱玄同将任北京师范大学国文系主任。

300327致卓廷谦矛尘兄:廿五日来信,〔1〕今天收到。梯子之论,是极确的,对于此一节,我也曾熟虑,倘使后起诸公,真能由此爬得较高,则我之被踏,又何足惜。中国之可作梯子者,其实除我之外,也无几了。所以我十年以来,帮未名社,帮狂飙社,帮朝花社,而无不或失败,或受欺,但愿有英俊出于中国之心,终于未死,所以此次又应青年之请,除自由同盟外,又加入左翼作家连盟,〔2〕于会场中,一览了荟萃于上海的革命作家,然而以我看来,皆茄花色,于是不佞势又不得不有作梯子之险,但还怕他们尚未必能爬梯子也。哀哉!

果然,有几种报章,又对我大施攻击,自然是人身攻击,和前两年"革命文学家"攻击我之方法并同,不过这回是"罪孽深重,祸延"孩子,计海婴生后只半岁,而南北报章,加以嘲骂者已有六七次了。如此敌人,不足介意,所以我仍要从事译作,再做一年。我并不笑你的"懦怯和没出息",想望休息之心,我亦时时有之,不过一近旋涡,自然愈卷愈紧,或者且能卷入中心,握笔十年,所得的是疲劳与可笑的胜利与无进步,而又下台不得,殊可慨也。

蔡先生确是一个很念旧知的人,倘其北行,兄自不妨同去,但世事万变,他此刻大约又未必去了罢。至于北京,刺戟也未必多于杭州,据我所见,则昔之称为战士者,今已蓄意险仄,或则气息奄奄,甚至举止言语,皆非常庸鄙可笑,与为伍则难堪,与战斗则不得,归根结蒂,令人如陷泥坑中。但北方风景,是伟大的,倘不至于日见其荒凉,实较适于居住。

徐夫人〔3〕出典,我不知道,手头又无书可查。以意度之,也许是男子而女名者。不知人名之中,可有徐负(负=妇),倘有,则大概便是此人了。

乔峰将上海情形告知北京,不知何意,他对我亦未言及此事。但常常慨叹保持饭碗之难,并言八道弯事情之多,一有事情,便呼令北去,动止两难,至于失眠云云。今有此举,岂有什么决心乎。要之北京(尤其是八道弯)上海,情形大不相同,皇帝气之积习,终必至于不能和洋场居民相安,因为目击流离,渐失长治久安之念,一有压迫,很容易视所谓"平安"者如敝屣也。

例如卖文生活,上海情形即大不同,流浪之徒,每较安居者为好。这也是去年"革命文学"所以兴盛的原因。我因偶作梯子〔4〕,现已不能住在寓里(但信寄寓中,此时〔5〕仍可收到),而译稿每千字十元,却已有人豫约去了,但后来之兴衰,则自然仍当视实力和压迫之度矣。

迅启上三月二十七〔6〕夜书于或一屋顶房中斐君兄及小燕弟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梯子之论据收信人回忆,当时他曾写信告诉鲁迅,有人议论鲁迅自身尚无自由,却参加发起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难免被人当作踏脚的"梯子"。

〔2〕左翼作家连盟即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中国共产***下的革命文学团体。一九三○年三月在上海成立(并先后在北平、天津等地及日本东京设立分会),领导成员有鲁迅、夏衍、冯雪峰、冯乃超、周扬等。一九三五年底自行解散。

〔3〕徐夫人战国时赵国人,姓徐(一作陈),名夫人。《史记.刺客列传》有"得赵人徐夫人匕首"的记载。

〔4〕不能住在寓里鲁迅参加发起组织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后,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呈请通缉"堕落文人鲁迅等",因此于三月十九日离寓暂避,四月十九日返寓。

〔5〕译稿指苏联雅柯夫列夫的中篇小说《十月》。鲁迅译本后于一九三三年二月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编入《现代文艺丛书》。

〔6〕或一屋顶房中指鲁迅当时避居的内山书店阁楼。

300412①致李秉中秉中兄:顷得由北平转到惠函,〔1〕俱悉。《观光纪游》早收到,忘未裁答,歉甚歉甚。

〔《含秀居丛书》2〕中国似未曾有人介绍,亦不知刊行几种,现在尚在刊行与〔3〕否。其《草木春秋》及《禅真后史》〔4,〕中国尚有而版甚劣,此丛书中者殆必根据旧印,想当较佳〔5〕。至于《鼓掌绝尘》,则从来未闻其名,恐此土早已佚失,明人此类小说,佚存于日本者闻颇不少也。

我仍碌碌,但身体尚健,差堪告慰耳。此后如惠书,寄"上海闸北、宝山路、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周乔峰收转",较妥。

迅启上四月十二夜令夫人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观光纪游》日本冈千仞一八八四年游历中国时的日记,十卷,一八八五年自费铅印。一九二九年七月十日李秉中自东京寄赠鲁迅。

〔2〕《含秀居丛书》日本支那珍籍颁布会在会员内部发行的丛书名。当时已刊行小说《草木春秋》、《禅真后史》、《鼓掌绝尘》等数种。

〔3〕《草木春秋》小说,清代江洪著(署驷溪云间子集撰),共五卷三十二回。

〔4〕《禅真后史》小说,系《禅真逸史》的续编,明代方汝浩著,共十集,六十回。

〔5〕《鼓掌绝尘》小说,题"古吴金木山人编,永兴清心居士校",四集,四十回,首一卷,明版十二本。日本有《含秀居丛书》本。

300412②致方善境〔1〕善竟先生:蒙赐函及《新声》〔2〕四期,顷已收到,谢谢!先生所作木刻,我以为是大可以发表的,至于木性未熟,则只要刻得多了,便可了然。中国刻工,亦能刻图,其器具及手法,似亦大可研究,以供参考。至于西洋木刻,其器具及刻法,似和中国大不相同,刀有多种,如凿,刻时则卧腕也。

孙用先生未曾见过,不知其详。通信处是"杭州邮局卜成中先生转",我疑心两者即是一人,就在邮局办事的。《希望》〔3〕顷已寄去。

PK先生亦未见过,据朋友说,他名徐耘阡〔4〕,信寄"上海四马路开明书店转",大约便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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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eta〔5〕是日本文的杂志,仅在题目之下,有这样一行横文,那两个译者,都是并不懂得世界语的。

先生前回见寄的几个木刻〔6〕,因未有相当的地方(《奔流》停滞,《朝华》停刊),所以至今未曾发表。近日始将芥川龙之介〔7〕那一个,送到《文艺研究》〔8〕去了,俟印成后,当寄奉也。

迅启上四月十二夜。

注释:

〔1〕方善境笔名焦风,浙江镇海人,世界语和拉丁化新文字工作者,木刻艺术爱好者。

〔2〕《新声》文艺半月刊,《武汉日报》附刊之一,一九三○年二月十四创刊,共出十期。

〔3〕《希望》即《希望月刊》,汉口世界语学会会刊,一九三○年一月创刊,一九三二年八月停刊。

〔4〕徐耘阡(1907?--1937)浙江余姚人。曾在开明书店、神州国光社任职,列名为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人之一。

〔5〕La.c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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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eta世界语:无产者的科学。

〔6〕几个木刻据收信人回忆,实为石刻,是三枚分别刻有芥川龙之介、高尔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像的石质图章。

〔7〕芥川龙之介(1892--1927)日本小说家。他的小说《罗生门》、《鼻子》曾由鲁迅翻译,后收入《现代日本小说集》。

〔8〕《文艺研究》季刊,鲁迅编辑。上海大江书铺出版,仅出一册。版权页署一九三○年二月十五日出版,实则脱期。其中有方善境作的石刻芥川龙之介像。

300420致郁达夫达夫先生:〔1〕Go

ki全集内容,价目,出版所,今钞呈,此十六本已需约六十元矣,此后不知尚有多少本。

将此集翻入中国,也是一件事情,最好是一年中先出十本。此十本中,我知道已有两种(四及五)有人在译,如先生及我各肯认翻两本,在我想必有书坊乐于承印也。

迅启上四月二十日密斯王均此致候。

注释:

〔1〕Go

ki全集即高尔基全集,日本中村白叶等译,东京改造社出版。

注释:

〔1〕300427致胡弦胡弦先生:来信并稿收到。稿已转交。

前次蒙寄之《赈灾委员》,确曾收到看过,但未用。至于寄还之法,当初悉托北新,后来因其每有不寄者,于是皆由我自寄,挂号与否,却无一定。现在寓中已无积压之稿,则先生所投小说,必已寄出,但由北新抑由自己,是否挂号,则已经毫不记得了。所以实已无从清查,办事纷纭,以致先生终于未曾收到此项稿件,实是抱歉之至。倘见察恕,不胜感荷,专此布复,即颂刻安。

鲁迅四月廿七。

注释:

〔1〕胡弦福建南安人。当时是上海复旦大学文科学生,著有小说《海葬》等。

300503致李秉中秉中兄:前蒙寄《鼓掌绝尘》,早收到;后又得四月十八日惠书,具悉。天南遯叟〔1〕系清末"新党",颇和日人往来,亦曾游日,但所纪载,以文酒伎乐之事为多,较之《观光纪游》之留意大事,相去远矣。兄之关于《鼓掌绝尘》一文,因与信相连,读后仍纳信封中,友人之代为清理废纸者,不遑细察,竟与他种信札,同遭毁弃,以致无从奉璧,实不胜歉仄,尚希谅察为幸。

兄所问《大公报》副刊编辑人,和歌〔2〕入门之书籍及较好之日本史三事,我皆不知。至于国内文艺杂志,则实尚无较可观览者。近来颇流行无产文学,出版物不立此为旗帜,世间便以为落伍,而作者殊寥寥。销行颇多者,为《拓荒者》〔3〕,《现代小说》〔4〕,《大众文艺》〔5〕,《萌芽》等,但禁止殆将不远。《语丝》闻亦将以作者星散停刊云。我于《仿徨》之后,未作小说,近常从事于翻译,间有短评,涉及时事,而信口雌黄,颇招悔尤,倘不再自检束,不久或将不能更居上海矣。

我于前年起,曾编《奔流》,已出十五本,现已停顿半年,似书店不愿更印也,不知何意。

结婚之事,难言之矣,此中利弊,忆数年前于函中亦曾为兄道及。爱与结婚,确亦天下大事,由此而定,但爱与结婚,则又有他种大事,由此开端,此种大事,则为结婚之前,所未尝想到或遇见者,然此亦人生所必经(倘要结婚),无可如何者也。未婚之前,说亦不解,既解之后,----无可如何。

国内颇纷纭多事,简直无从说起,生人箝口结舌,尚虞祸及,读明末稗史,情形庶几近之。

迅启上五月三日令夫人〔6〕均此致候不另。

注释:

〔1〕天南遯叟即王韬(1828--1897),别号天南遯叟,江苏长洲(今吴县)人,清末改良主义政治家。主要著作有《弢园文录外编》。一八七九年游历日本,著《扶桑记游》一书。

〔2〕和歌日本古典诗歌的一种。

〔3〕《拓荒者》文学月刊,蒋光慈编辑,一九三○年一月在上海创刊。第三期起成为"左联"刊物之一,一九三○年五月出至第一卷第四、五期合刊后被国民党当局查禁。

〔4〕《现代小说》月刊,一九二八年一月在上海创刊,一九三○年三月出至第三卷第六期停刊。

〔5〕《大众文艺》月刊,郁达夫、夏莱蒂编辑,一九二八年九月在上海创刊,后为"左联"机关刊物。一九三○年六月出至第二卷第六期停刊。

〔6〕令夫人指陈瑾琼,北平女子大学音乐系学生,一九二九年五月与李秉中结婚。

300524致章廷谦矛尘兄:在很以前,当我收到你问我关于"徐夫人"的信的时候,便发了一封回信,其中也略述我的近状。今天收到你廿二的来信,则这一封信好像你并未收到似的。又前曾寄《萌芽》第四期,后得邮局通知,云已被当局扣留。我的寄给你这杂志,可以在孔夫子木主之前起誓,本来毫无"煽动"之意,不过给你看看上海有这么一种刊物而已。现在当局既然如此小心,劳其扣下,所以我此后就不再寄了。

杭州和北京比起来,以气候与人情而论,是京好。但那边的学界,不知如何。兄如在杭有饭碗,我是不主张变动的,而况又较丰也哉。譬如倘较多十分之六,则即使失了饭碗,也比在北京可以多玩十分之六年也。但有一个紧要条件,总应该积存一点。

《骆驼草》〔1〕已见过,丁武当系丙文〔2〕无疑,但那一篇短评,实在晦涩不过。以全体而论,也没有《语丝》开始时候那么活泼。

捉人之说〔3〕,曾经有之,避者确不只达夫一人。但此事似亦不过有些人所想望,而未曾实行。所以现状是各种报上的用笔的攻击,而对于不佞独多,搜集起来,已可以成一小本。但一方面,则实于不佞无伤,北新正以"画影图形"的广告,在卖《鲁迅论》〔4〕,十年以来,不佞无论如何,总于人们有益,岂不悲哉。

这几年来又颇懂得了不少的"世故",人事无穷,真是学不完也。伏园在巴黎唱歌,想必用法国话,我是----恕我直言----连伏园用绍兴话唱歌,也不信其学得好者也。

迅上五月廿四日斐君小燕诸兄均此致候不另景宋附问好。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