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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第123节(1 / 2)





  “欸欸,好。”大舅点头,目光又看向边上的小侄女,伸手摸摸殷酥酥的脑袋,低声无奈道,“蛋娃,对不起,大舅和咱们老张家给你丢人了。”

  殷酥酥摇头,握住大舅的手诚恳道,“大舅你别这么说。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难处和难事,我们都理解。”

  大舅拄着拐杖将殷酥酥一行送出了窑洞大门。

  回到车里,殷自强发动了汽车,准备带着一家人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张秀清的面色不太好看,上车后她沉默了会儿,接着便转头看向后排的准女婿,试探道:“小费同志,不好意思啊,我那侄女婿就是个没出息的,家里种着几亩地,嫌收成不好想做生意,缺钱就问你大舅要,伸手伸惯了。”

  费疑舟淡淡地说:“这里气候条件相对恶劣,看得出来,村民们家家户户的日子都比较艰难。我理解的,您不用介怀。”

  一旁,殷酥酥听他这么说,没觉得松口气,心头反而愈发沉重。

  她考上大学以后就去了京城,离开兰夏的日子太久,往些年偶尔回次老家,也很少去到乡下。原本以为,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殷洼沟这边的情况会随着时间推移改善许多,没想到几乎是停在原地。

  殷酥酥心中苦叹之余,不禁微侧目,深沉看向身旁的丈夫。

  她不敢问,也不敢深想,他如今对她家乡会是个什么印象,又会因此对她产生如何的看法。

  她只能确定,这里的蓝天白云,一草一木,或质朴善良或厚颜无赖的人们,必定都会令这位高不可攀的矜贵公子毕生难忘。

  *

  晚餐是在大爸家吃的,等殷酥酥与费疑舟偕同殷家二老回到兰夏市区,时间已近晚上的八点半。

  小地方没雾霾,空气质量良好,夜空中月明星稀,能听见藏在树梢里的夜莺在轻鸣。

  殷父一路驱车回到自家小区,将车停入了地下车库。

  殷酥酥家住兰夏城西,是个小高层电梯公寓,两梯两户的板楼,家家户户还带一个入户花园。这样的居住环境,在兰夏可谓是相当优越,但放到大城市,自然不值一提。

  车停入私家车位后,殷自强和张秀清要外出采购一些明早吃的小菜,要殷酥酥先带费疑舟上楼回家。

  带金主老公进电梯时,殷酥酥心里其实在打鼓,她知道费疑舟自幼住的都是寸土寸金的园林别墅,怕他进她家门后产生的心理落差太大,因而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先跟你说一下,我家挺小的,室内面积也就一百来平米,一共三个房间,装修也很普通。”

  费疑舟闻声,侧眸看了她一眼,似不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怕你不习惯,先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殷酥酥低下头,双手无意识地捏了下衣摆,瞧着既窘促又不安。说着,她稍顿,内心挣扎片刻后还是轻轻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续道,“另外,今天我表姐夫的事……实在对不起,让你看了笑话。”

  电梯厢内别无第三人,空间安静而幽寂。

  费疑舟伸手捏了下她小巧粉润的耳垂,淡声道:“你表姐夫的事,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道什么歉。”

  殷酥酥迟疑地抬眸看他,缓慢道:“我心里其实挺难受的。”

  费疑舟微怔,没有出声,安静等她下文。

  “以前我在兰夏生活,长大,一直觉得兰夏很好,可是直到我去到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家乡和真正的‘好地方’有那么大的差距。”殷酥酥弯了弯唇,笑意泛起些微的苦涩,“我甚至总是在想,为什么同样都在中国,同样都在北方,京城可以那么发达富裕,而兰夏会这么穷。”

  “从我被梁姐签进华壹的第一天,我就被告知,要隐瞒自己的籍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兰夏人。”她目光放空几分,陷入回忆,“因为在许多奢侈品牌高层、包括我们国内的大多数人眼中,兰夏就是贫困落后的代名词,只要和这个地方沾边,我今后就绝无可能拿到任何高奢资源。”

  “兰夏好像一直有个标签,土气,落后,黄土高原,穷山恶水。”

  “我被公司往江南水乡美人的方向打造,好像不止京城、沪上,广城,云城这些都分比兰夏好,连江南的所有城市都比兰夏‘高端’许多。”

  “我甚至从来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对大众说一声我是兰夏人,我是从黄土高原走出来的孩子。”

  清柔温婉的女声落了地,在空旷的电梯厢中久久回荡。

  也正是在此时,叮一声,电梯停下,抵达殷酥酥家所在的十二层。

  电梯门开的瞬间,殷酥酥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多言,面露窘色,朝身旁的男人不甚自在地笑了下,说:“今天回过一次老家,感触比较多,所以话也就多了点。不好意思。到了,走吧。”

  说着,她抬手若无其事地捋了下头发,率先走出了电梯。

  费疑舟始终没有作声,只是平静而深沉地直视着她,跟随她前行。

  到了家门口,殷酥酥拿出钥匙开了门,请他进屋。

  “啪”的声,她摁亮玄关处的灯开关,扭头一瞧,看见换鞋凳的下方摆着一双全新的男士拖鞋,纯黑色,料想是老妈特地为费疑舟准备的,便伸手指指,随口道,“你就穿这双鞋。”

  “所以你才这么介意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家乡。”

  毫无征兆地,背后传来这么一句话,嗓音清冷低沉,在兰夏消寂的夜里听来,格外的悦耳动听。

  殷酥酥身形微僵,迟疑地转过头。

  费疑舟深深地凝视着她面容,浅溪般的眼瞳似沉入了雾色,缱绻而平静,仿佛两口古井,不可见底。

  屋子里安静了数秒钟。

  随后,殷酥酥朝他很浅地弯了弯唇角,以故作轻松的语气,与他玩笑:“在京城那个地方,被灌输的思想太多,难免就会心有芥蒂。可能以前还不算太介意,但自从认识了你,见识了你的人生,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费疑舟盯着她看了片刻,忽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说兰夏方言的样子很可爱?”

  殷酥酥愕然,“可爱?”

  当初她刚上大学时,普通话还不太标准,可没少被同校的艺术生们嘲笑嫌弃。她只听过有人吐槽兰夏方言土气,从来没有人将任何美好的褒义词加诸其上。

  “嗯。很可爱。”费疑舟说,“我很喜欢听。”

  殷酥酥兀然红了脸,垂着眸轻声嘟囔,“你肯定是在说好听话哄我,肯定不是肺腑之言。”

  “我说过很多次。”费疑舟裹住她的下颌轻轻抬高,低垂眼睫看着她的眼睛,道,“你很好,你的家乡也很好,你从来无需为此介怀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