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要是再说下去，眼泪就会从眼角淌下来。

  她换了话题，问，“爸，你应该很爱我妈吧？”

  顾毅君看了她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沉沉的声音遁入茫茫夜色，无端沧桑，“就算再爱，你妈现在都不在了，她的骨灰孤零零地在海城，怕上要怨上我们几句的。但你妈很爱我们，总归也能体谅！”

  在顾清许的印象里，何荟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温柔得就像是池边的睡莲，天堂的天使，可这世间美好的人也好，东西也好，都是很容易消失的。

  在生时，顾清许没有尽到孝，如今，何荟莲死后，她都扔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就算何荟莲说不出什么，但顾清许的心里是无比愧疚的。

  她的嗓子有些哽咽，“爸，这次走得急，等我们在那里安顿好了，我会回来把妈的骨灰盒带走，安顿好。”

  顾毅君点了点头，没有反对，表情仍还是沉重着，声音低沉，像是蒙了一层雾霭，“她会理解我们的，她那么爱你，若是活着，也一定是想要看到你幸福的。”

  可是幸福这种东西，对于顾清许来说，很飘渺，就像是天边的云，当头的烈日，看得到，却始终触摸不得。

  可是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曾经的她相信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东西，相信努力就有回报，相信爱一个人会得到回应。

  可是到头来，她爱的人不仅摧毁了她的人生，还摧毁了她的信念。

  离开海城，重新开始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她还如何回到回到年少时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甚至有种错觉，一切都回不去了。

  像是被拨乱的时间，乱了就乱了，没有回头路！

  可是她不想把这些话说出来，让顾毅君担心，她努力撑起一抹笑，看向顾毅君，像是承诺一般，语气带了一丝的坚定，“爸，我会幸福的。”

  至少，她会努力。

  抛下海城的一切，不就是一个努力开端的证明吗？

  顾毅君满意看了看她，“爸能看到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很开心，你要相信，不管发生什么，爸都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支持你。爸希望你能遇到良人，但如果遇不到，也没关系，爸答应了你妈要好好照顾你，你妈也会在天上保佑你的。你的那些委屈啊，爸都明白，但人活着，总要受点委屈的。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嗯。”

  顾清许发出沉重的一个音节。

  在监狱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没有做错什么，非要承受那样的痛苦，她曾经想过放弃自己的生病，她差点死过一回，后来，从鬼门关回来，委屈没有了，心都死了，只剩下了恨。

  现在恨她都没有精力恨了，她只想好好活着，让顾家的人也好好活着。

  仅此而已，再要求太多，怕都是奢望。

  顾清许敛了敛眸子，“爸，你快进去吧，天色晚了，海边的风凉，你本来身子就不爽利！”

  顾毅君眼角眯出几分笑意，“那我进去了，你也早点进去！”

  顾清许点点头，“等邮轮看出差不多远，我就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明明进行得很顺利，顾清许还是放心不下，可能是因为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她反而会更加担心。

  她要看着船彻底驶出海城，她才会放心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