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死了，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顾云说，“他们只会觉得你不懂事，觉得你冲动，他们的余生或许会很痛苦，但痛苦的是失去亲生儿子，是失子之痛，而不是对不起儿子，更不会反省他们做父母的失败。明白了吗？”

  水泊雨没回应。

  “你想让他们觉得对不起你就得活着。”顾云继续说，“还有，呃……能不能别在我车里擤鼻子啊？”

  水泊雨这时转头看他。“可是他们不给我养猫。”

  “我给你养，你能别在我车里擤鼻子吗？毕竟我的车很贵，开到哪都挺显眼。”顾云发动汽车。

  “你别开车，我马上还要回去训练呢。”水泊雨狠狠地瞪他，结果这样一瞪车就开走了，“你干什么！”

  “去养猫啊。”顾云说得理所应当。

  水泊雨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顾云平时就不靠谱，谁知道这时候会去哪里。可是开着开着车他就觉得很不对劲，因为这是通往郊区的路。

  “你干什么去？”水泊雨连忙问，“你上机场高速干嘛？你带我去哪儿啊！”

  “卖了你。”顾云直接一脚油门。

  宠物助养基地离市区很远，开了很久才到。到了门口，水泊雨明明很想进去，但是偏偏不肯动。他拒绝去看猫，怕看完还是很难受，又怕希望再一次落空，更怕小猫咪不喜欢自己。最后顾云下了车，不一会儿助养基地的负责人就给他打电话，问有一个叫顾云的先生来接猫咪，是不是朋友关系。

  是朋友吗？水泊雨没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但还是说了“是”。

  又过了20分钟，顾云上车了，手里还有一个粉色的猫包。猫包递给他，水泊雨不想接，但包直接被放到了膝盖上，他不得不看。

  “你看看是不是那只。”顾云说。

  水泊雨看了看猫包，不由自主地去开拉锁。他早就想要拥有一只小猫咪了，很小的时候爸妈就说给自己养。他能感受到猫包里面有动静，在听到“喵呜”一声时停住了动作。

  “是真的吗？”他问顾云，太过高兴以至于失去了真实感。

  顾云直接打开挡光板的镜子，下巴多了一道血痕。“这猫跟你似的，上来就抽我一嘴巴。”

  水泊雨这才拉开拉锁，小心翼翼伸进手去，一个湿润的小鼻子立刻触碰他，他吓得缩回手，又忍不住去摸。小猫咪很乖，就是他喜欢的那只三花妹妹，等到把猫咪抱出来了他还是很惊慌，先是吸了一下猫咪的护心毛，然后问：“真的是我的吗？我可以养猫了？你确定？”

  “你自己的事干嘛问我啊。”顾云说，“想养就养。”

  “真的吗？”水泊雨哑着问，“我有猫了？”

  手里的小猫在他膝盖软软地趴下了，水泊雨这才找回真实感，没错，自己有猫了。

  自己想养就养，不用经过别人的同意，不用再去拿金牌去换。手里的三花小猫好小，好奇地观察着人类的一切，水泊雨再次把脸埋入，吸了一脸的猫毛，等到再抬起脸时不知不觉又哭了出来，原来养猫是这样容易的事啊，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容易啊，只需要开车40分钟就到了这里，他却徘徊了十几年。

  三花妹妹自然没看懂人类的眼泪，只是抖了抖身体，猫毛开始在空中飞舞。

  顾云在旁边崩溃了，这还是个长毛猫，自己这辆车可真是命运多舛啊。

  训练馆里，陆水刚刚结束最后的拉伸，队伍里忽然少了一个人他还不太适应。大二、大三、大四的学姐学长们都来问过需不需要帮忙，凤胜男和宋嫆两个人又是一起过来的，可见这件事闹得多大。陆水不知道水泊雨去哪里了，很替他担心，但是更要紧的还在后面，他这个状态很有可能没法去美国分赛站。

  分赛站的出征不代表学校和个人，甚至不代表队伍，统一代表中国普通大学生运动员。今天的事情一过学校肯定要重新考量。

  等到晚训结束水泊雨还没回来，陆水在训练场多等了他一会儿才回宿舍，打电话给他，他说马上回来。

  听他语气好像心情好了很多，只是哭哑的嗓子需要好久才能复原。陆水放心些了，跟着队长往宿舍走。

  一路上不止是他，顾风好像也有些心不在焉。陆水问：“队长，学校今天问你什么了？”

  “就是问水泊雨最近的状况。”顾风一边走一边替陆水挡住冷风，“之后才麻烦呢。”

  两个人想到一起去了，水泊雨的名额可能会出问题。陆水走着走着，又问：“那你们以前说要一起跳到10年后，什么时候说的啊？”

  顾风忽然停下了。

  陆水还正常往前走着，顾风停了他才停下来。等到他回过头时，又一次从顾风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无奈。

  “怎么了？”陆水很不明白地问。

  “没事。”顾风摇了摇头，“走吧。”

  “那好吧。”陆水跟着他往前走，但是忍不住又问，“你钱包里的车票是水泊雨写的吗？”

  “不是。”顾风斩钉截铁地回答。

  陆水又不明白了，总觉得队长话里有话。“哦，那你一定要收好，不管是谁写给你的都很珍贵。”

  顾风快几步走到他旁边来，带他往前。“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是你写的？”

  “我写的？”陆水又停下了，站在原地进行回忆，马上又摇头，“不可能，我小时候的每件事情都记得很清楚，如果是我写的不可能不知道。队长，你不要骗我。”

  顾风长长地叹了一声。

  “要不就是你记错了。”陆水非常肯定地走到顾风面前来，“队长，这几天咱们就不要在隔间里见面了，水泊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要多留意他，千万别让他夜里做傻事。”

  “好吧。”顾风也很担心这个。刚刚水泊雨的父母还打电话拜托自己照顾一下他，然后看看他什么时候平静，他们好来看看儿子。顾风告诉他们暂时不要来，也不知道这两人听没听进去。

  10点45分，一辆车停在北体院的北门，水泊雨用挂件逗着猫，有点恋恋不舍。

  小猫已经和他亲近了，一直在舔他，水泊雨从寻死的状态完全脱离，自己怎么能死呢，自己现在是有猫的人，要负责任。

  “喂，我说。”顾云打了个哈欠，“猫是拿我身份证领养的，怎么也得给我玩一下吧？”

  “为什么要给你玩啊？”水泊雨赶紧把猫抱好。

  “快乐的事情当然要分享了。”顾云回答。

  “啊……对啊。”水泊雨被提醒了，立刻拿出手机拍照片，“我给陈双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