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音从心底松了口气。果然，只要照着莲实实的指示做，就没事了。



转身往通往楼顶的台阶跑了上去，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彩音一边跑一边皱起眉头，最后所看到的莲实老师的样子，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对劲。



是什么呢？这种奇怪的感觉……对了，是鞋子。



莲实老师总是穿着耐克的运动鞋。但是刚刚却穿着像是鹿皮鞋一样的鞋子，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那种鞋子倒是很眼熟。



这么说来，凶手——久米老师，倒是穿过那种鞋子。



PM9：47



彩音的身影消失之后，莲实随手丢下山口卓玛的尸体，他的头重重地撞到了地板上。



他身高体壮，要搬到这里确实费了一番功夫，不过要把全长119厘米的散弹枪藏起来，也只能用他了。枪是对折式的，可以扭转枪身配合尸体的角度，把枪身插到运动衫上衣里，再把抢座插进裤子里藏起来，不过却把运动衫的裤子支楞出一个不自然的角度，从领口伸出来的枪口上也卷了毛巾才能遮住。好在这里十分昏暗，彩音也没有正眼看过尸体，应该没有被发现。



莲实从滑落的尸体上灵巧地拿出散弹枪，往里面装了两颗子弹，重新装好散弹枪。



藏起来的学生有七个人，不管怎么慢，五分钟之内也能狩猎完毕吧。很可惜，教室里克没有什么能够躲人的地方。厕所里也一样。



跑上楼梯的时候，听到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彩音虽然心下一惊，还是照着莲实老师的嘱咐，一刻不停地往上跑去。



“喂……喂！”



她小声叫道。



“怎么啦？”



阿部美咲问。



“是莲实实噢！莲实实来了！”



“真的？”



“他没事啊！”



几乎要闹起来，美咲一声“住嘴！”就把大家都镇住了。



“那，莲实实在哪儿呢？”



“在四楼，他让我们上楼顶避难，把门锁上等着。还把钥匙给我了！”



彩音将紧握在手里的钥匙交给美咲。



“明白了！大家快走！”



美咲把钥匙插进钥匙孔，用力转了转。



“嗯？”



“怎么啦？”



她身边的小野寺枫子问。



“转不动……可能还有口香糖在里面。”



美咲慌忙拔出钥匙，重新拿起清田梨奈的发夹，往钥匙孔里掏了起来。



PM9：48



离东楼梯最近的是厕所。先调查男厕。隔间都是空的，不过最里面放清洁用具的柜子门开着，拖把和水桶掉在外面。



探头看看，永井步美的尸体还在里面。跟两小时前莲实放她进去的时候一样，保持着抱膝坐的姿势。长发披散在肩膀上，乍一看像在哭一样。可能差不多也该开始死后僵硬了吧。



大概是有人想藏在这里，开门之后却被尸体吓了一跳，打翻了里面的东西就逃走了吧。想象着当时的情景，莲实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些孩子啊。比方说，不会想到把尸体扔到窗外，自己装成尸体的样子坐下这种计策呢。不过，就算耍这种小聪明，看发型什么的马上就能看出破绽了。



接下来调查女厕。一进门就发现有人藏在里面。



隔间果然还是没人。剩下能够藏身的地方，只有里面的清洁用具柜了。



莲实走近的时候，突然咣当一声响。肯定是太紧张身子动了一下，碰掉了什么吧。要是悬疑电影的话，主人公肯定能一声不响的躲过敌人，但现实生活却不尽然。



莲实打开了门。由于恐怖和绝望而面如死灰的清田梨奈坐在地上。她看到莲实的脸，一瞬间恢复了生气。



“莲实实！我还以为不行了呢！”



莲实温柔的点了点头，把散弹枪抵在梨奈胸口扣下了扳机。



狭窄的厕所里，轰鸣声震耳欲聋。



血雾和硝烟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莲实快步退出厕所。近距离发射散弹的威力十分强劲，梨奈的胸口被打飞，留下一个大洞。瞬间死亡法可比烧成黑炭的他爸爸轻松多了吧。



走廊上一片沉寂。刚刚的枪声应该把其他藏起来的学生吓得动不了身了吧。可以的话，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把剩下的六个人都杀掉……



PM9：49



集中在通往楼顶的门前的学生们，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这次比之前更近。就在楼下——在四楼。



“来了！”



“坏人？”



“不要！”



“还磨蹭什么？赶紧开门啊！”



周围的女生一片嘈杂声中，阿部美咲依旧对着门锁纠结着。



“奇怪……应该都已经拿掉了……肯定，还有一个地方……”



小野寺枫子下了决心。



“逃吧！再等在这里会被杀掉。”



“但是，莲实实……”



“莲实实说让我们上楼顶对吧，但门打不开能怎么办啊！”



枫子打断了正要反驳的三田彩音。



“但是，枫子。坏人就在下面，逃也逃不掉啊……”



牛尾圆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就是啊！只要把门打开，就得救了。莲实实说了，这扇门用枪也打不坏！美咲！快点！”



彩音歇斯底里地尖叫。美咲一心一意地继续清理钥匙孔。



“门应该打不开了。”



去来川舞小声说。



“什么啊，只要把口香糖拿掉……”



“口香糖已经都拿掉了。刚才我看了拿掉的口香糖，一整块都变得硬梆梆的，并没有什么缺口哦。”



“那怎么会打不开呢？”



彩音狂叫着，舞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应该是钥匙不对。”



“什么，怎么会……你是说莲实实拿错了？”



舞没有回话。似乎在无声哭泣。



“我要走了！想走的就跟我来。”



枫子往楼梯下走去。



“要怎么办？”



“趁凶手进教室的时候下楼吧。他肯定以为我们已经到楼顶去了，所以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会趁这个时机下楼！”



枫子后面跟上了柏原亚里、冢原悠希、有马透、坪内匠、胁村肇几个人。



有一大半的人都要抛弃他们逃走了，美咲却完全不为所动，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继续跟钥匙孔斗争。



枫子一级一级走下台阶。膝盖抖个不停。只要走过四楼，只要能下到四楼下面，就算坏人再追过来，也可能逃出生天。而在此之前，绝对不能发出声响。脚步声，呼吸声，就连扑通作响心跳声都好像要震动四周的空气，传到坏人的耳朵里一样。



后面不知是谁重重叹了一口气。谁啊，真是百痴！这么想着，嘴里却没出声。这一步算是走错了，不应该一次带这么多人下来，应该更少一点，一次只要两、三个人……



走过平台，离四楼只剩下一段台阶了。



决定命运的台阶。简直就像是死亡悬梯一样。脚下也不能用力，感觉轻飘飘的。



从刚才听到的那一枪到现在，四楼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枫子觉得很奇怪。如果坏人在四楼走动，调查教室的话，至少应该有点声音吧。但现在，昏暗的走廊上，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一样寂静无声。



枫子突然停下了脚步。



从后面听到一声咳嗽。笨蛋，干嘛啊？枫子举起手，却有人从后面戳了戳她的肩膀。



枫子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原来是调皮鬼有马透。透越过枫子走到前面去，他身后跟着坪内匠和胁村肇。



刚才明明连话都不敢说，也不敢独自逃走的说，现在一脸鄙视胆小的女生的态度。



透下到四楼。缩头缩脑垫着脚尖往三楼走去。匠和肇则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



是坏人，但在哪里……



枫子的身子僵直的同时，响起了大炮一样的轰鸣声。



匠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应声倒地。接着又是一声。这次是肇跌坐在地上，倒在了一边，一动不动。



在楼下……被伏击了。正要转身往上跑的枫子突然念头一转，回身往四楼走廊上跑去。只有这边，还有一线生机。



身后的大家都跟了上来，像是条件反射地跟随头羊的羊群一样。



背后又一次响起了轰鸣声，一下，两下。



枫子继续跑着。



从来没觉得走廊居然这么长。不管怎么跑都跑不到头。简直就像在做噩梦一样，两腿空刨着却完全不着力。



救救我……妈妈。



突然，毫无声息地，意识被黑暗吞没。只有奔跑的感觉仍留在空中。



PM9：51



小野寺枫子趴倒在走廊尽头。打碎她头盖骨的子弹速度超过音速，最后一刻应该什么都没听见吧。



莲实折开热得烫手的散弹枪，排出弹壳，再装入两颗新子弹。



千辛万苦收集到的四班的美少女们，就这样被射杀真是很可惜。不过，事到如今也是逼不得已，反正都要做，不如开开心心地做。作为狩猎的猎物，她们可是最奢侈不过了。



走廊里有两个学生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是有马透和冢原悠希。看来是被打中了，但并不致命。



在他们后面，是没来得及逃跑的柏原亚里呆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圆了一双杏眼，凝视着莲实。



虽然也比较担心亚里，不过不能放任正在受苦的学生不管。像是学生上课迟到的时候用花名册敲敲他们的额头一样，对着他们的头各开了一枪。



再次拿掉空弹壳，装进新子弹。枪身热得烫手，几乎要担心会不会爆炸了。



与此同时，亚里打开了走廊上的窗子，爬到了窗沿上。她这是打算做什么，莲实惊讶了。不会是想跳下去吧。夹杂着雨点的冷风吹进走廊里。



“多危险啊，快点下来。”



莲实温柔地说。平时的话，从四楼跳下去肯定没救了。但是现在下着雨，地面比较软，反倒说不准会是什么结果。在自己从楼上瞄准她之前，就可能躲到灌木丛里去，那就麻烦了。不过，现在这个状况，不管再怎么能言善辩，也很难瞒混过关吧。



“好啦，过来这边。没事了。”



莲实走近一步，亚里毅然转身。



糟了，要跳。



莲实下意识地开了枪。大范围扩散开的散弹，将周围的窗子也打了个粉碎。



但是，确实有几粒散弹打中了亚里的身体。



年级第一的美少女，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一样飞出半空，从视野里消失了。



连续从四楼传来的枪声震撼了躲在三楼的学生们。



正要打起来的雄一郎和渡会健吾也突然停了下来，一起望着天花板。



“不要……！”



星田亚衣捂着耳朵蹲了下来。怜花和久保田菜菜从两边抱住她的肩膀。



“怎么会，骗人的吧。”



伊佐田直树木然地喃喃道。



“这样下去的话，下面就到我们了。”



甩开雄一郎的手，健吾挠了挠头。



“可恶，得快点去求救才行……没时间了……怎么办……肯定还有什么办法。”



说着他转向中村尚志。



“喂，那个喇叭，音量相当大吧。”



“但是，没有麦克风也没法出声啊。”



“什么声音都行。声音越大越好！最好能吵得左邻右舍都报警投诉。还有，也可以用它来发求救信号吧。”



“收到！”



尚志转身跑向四班。



“渡会，你这家伙，这也是早就想好的吧？”



雄一郎锐利的目光刺向健吾。



“你到底想干吗啊？我干吗捂着主意不说啊，这可是性命攸关啊。”



“很简单啊，要是从三楼发出求救声，凶手就会先袭击这边。你牺牲了四楼的同学们，在观察情势吧。”



“居然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我也没话说了。”



“糟了，电闸已经拉下来了，得重新接上才行。”



慌忙跑回来的尚志拿着螺丝刀，着手撬开走廊上的电表盘。



“快走。咱们去搬喇叭。”



被健吾叫住，雄一郎也不得不同意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四楼连续两声枪响，然后呼拉一声窗子开了。



所有人都一下子停下了动作，抬起头。



“是谁？凶手吗？还是哪个同学？”



健吾小声说。



“但，但是，就算从窗子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啊？”



怜花的声音像是惨叫一样刺耳。难道说，是枫子……？



“笨蛋，如果是凶手的话，可能从上面用绳子下来吧！”



健吾叫道。



“我不是说了吗，就算做了防护壁，想入侵进来还是有办法的啦！”



走廊里的学生们听了一惊，正要往后退，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



然后，在所有人注目的窗外，跟闪闪发亮的玻璃碎片一起跌落的学生的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借着外面的灯光，那身特征明显的衣服永远留在了他们的眼中。



是穿着红色袖口的T恤衫的柏原亚里。



“啊啊……怎么会！”



尚志悲痛地叫着，跌坐在了走廊地上。



“喂，没时间了！赶紧准备喇叭！”



健吾呵斥着。



“……没用的。”



尚志低着头，声音沙哑。



“为什么啊。”



“只要一出声，电源就会从最根本的地方被切断了。”



“就算如此，也比什么都不做好吧？至少能坚持一分钟吧？”



“不，我有个更好的方法。”



尚志终于抬起头，用至今为止没有听过的阴森可怖的声音说。



“绝对无法原谅……！害死柏原同学的疯子，我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PM9：53



莲实着手清扫藏在四楼的学生。首先从三年级一班的教室开始。



射杀柏原亚里的枪声应该扩散得很广。这次真的可能会有人去报警了。剩下的时间最多只有二、三十分钟吧。



目前为止都一切顺利。说到底，一个人要追赶四十只猎物，并用一次只能开两枪的猎枪把他们全猎杀这个计划，难度可是相当高的。



因此，自己所采取的是枪打出头鸟对策。刚刚也是，临机一动的伏击，居然打中了楼顶小队的一部分逃兵，实在是令自己都觉得意外。这样一来，剩下的学生更是无法行动了。



一班的教室里，打开清洁用具柜，发现了吉田桃子。



二班的教室里，讲坛下面发现了横田沙织。



两人都是近距离一击毙命。沙织那边误用了普通弹，头部整个打飞了。这样一来打扫的时候可就麻烦了。不知不觉就开始担心后续工作，也是负责学生指导的职业病吗？



三班一个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察觉到走廊上有人。莲实快步冲出走廊举起枪。



高桥柚香站在离自己20米远处，莲实对她的勇气感到钦佩。周围那么多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般来说，是不会有逃跑的勇气的。



柚香倔强地瞪着莲实。



“为什么……？”



声音不大，却很沉稳。



“刚刚碰到了好久不见的蓼沼呢。比我想象的更有精神。”



柚香惊讶得睁大眼睛。



“在那边看到他的话，替我问个好啊。”



虽然想等她回话，不过已经没时间了。莲实扣下了扳机。



随着一声阎罗王的催命鼓似的轰鸣声，少女的T恤衫支离破碎，渗出血色。柚香的马尾辫摇了摇，倒了下去。



这样就四个人了。藏在四楼的学生，应该还剩三个人。



四班、五班也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好奇怪，莲实皱起眉头。



玩捉迷藏的话，应该更分散才对。一个教室里藏三个人也太多了，而且，根本没有藏三个人的地方啊。



六班也空无一人。



莲实快步走出走廊，依然毫无动静。



看样子，自己是低估了学生们的智商了。话说回来，一开始的三个人藏身的地方也太平常了，确实应该费点心思才对……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居然有三个人找不到，这可够出乎意料的了。



难道是从彩音那里得到的七个人的情报错了？



不，这不太可能。至今为止她作为亲卫队的成员为自己收集来的情报，每次都很正确。



我觉得没人下楼……彩音是这么说的，关于这一点，莲实也确信如此。敢于冒着碰到杀人狂的风险下楼的学生没有几个，不知所踪的是铃木章、田尻幸夫、林美穗三个人，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勇气。



决定再次查看一遍六个教室。六班果然还是没人。



五班也是，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



不过，就在要走出五班的时候，莲实感觉到了一股轻微的空气的流动而回过头。



原来如此。豁然开朗了。这么简单的计谋都没有看穿，真是不像自己的作风。



拉开教室的窗帘。



一扇窗子并没有关严，阵阵微风吹进教室。



莲实拉开了窗子。



站在屋檐上，淋着雨拼命抓紧窗框的是铃木章。



“莲……莲实老师？”



章脸上又是惊讶又是安心。



“Read the air，Mr.Suzuki.”



莲实笑着说。



“其实，英文并没有这种说法。你真应该看看情况，把窗子关严呢。”



莲实从窗口远远探出身子，举起枪。章脸上变成了愕然的表情。



这个时候，在隔壁教室外面躲着的女生的身影也映入眼帘。



是林美穗。美穗用错愕和绝望交杂的目光望着这边。



“你这白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美穗大声怒骂章。比起对于凶手是莲实的震惊、对于自己命运的哀叹，她似乎选择将所有情绪发泄在犯了错的章身上。



“Don't be upset，Miss Hayashi！That is what is called joint responsibility.这就叫连带责任噢。”



莲实按顺序向两人开了枪。两人的尸体像是射击标靶一样从四楼掉了下去。反正顺手，又往挂着绳子的三楼开了一枪。这样，更没人敢从那里下去了。



好了，剩下最后一个。



莲实把身子探得更远，左右确认了一番。没人。



为了以防万一，又把其他教室的窗子打开确认没有死角，但最后一个人——田尻幸夫依旧不见踪影。



怎么会！



不可能吧，到底跑哪儿去了，又不是大变活人。



PM9：56



中村尚志咬着手电筒，打开了吉它增幅器的盖子。增幅器中使用的真空管需要高电压才能使用，所以增幅器里面有内装的变压器，将普通的家用100伏电压升至500伏。这么高的电压足以把人电死。将增幅后的电流导入用作陷阱的吉它，但是连接吉它和增幅器的电线太短了。



尚志剪断电线插入增幅器的插头，剥掉外面的胶皮。再接上两根喇叭的导线，渡会健吾一脸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喂，这样的话，就没法发声求救了啊。”



尚志抬起头，手电筒照到健吾脸上。健吾皱起一张圆圆的脸，眨了眨眼睛。



“我说啊，不求救的话，咱们可都没命了哦。”



“无所谓。”



就算会死，也要拉上那个疯子垫背。



“无所谓……喂，要不咱们两手准备吧，你一边搞这个吉它陷阱，一边用喇叭求救？”



“不行。”



尚志立刻拒绝。



“用喇叭求救的话，凶手就会把总电闸拉掉，这样的话，这个陷阱就没用了。”



完全没得商量的态度，连健吾也举了白旗。



久保田菜菜和前岛雅彦站在搬来的教坛上，将吉它挂到系在天花板上的绳子上，完成陷阱的设置。



“中村君，这真的能成功吗？”



菜菜虽然对于杀死同样属于剑道部的好友白井里美的凶手抱有强烈的复仇心，却不太理解陷阱的工作原理。



“小菜一碟。其实100伏也足够电死人了，可别小看了500伏噢。”



尚志用喇叭的电线接通吉它增幅器的变压器，再剪断连接变压器和真空管的电线。另外一端从不显眼的黑布后面穿过，连到吉它的接头上。



“但是，这边只是把吉它吊在半空而已吧？”



菜菜的疑问确实很关键。



“久保田同学，你知道什么叫弦地线吗？”



菜菜摇了摇头。



“电吉它的弦是铁制的吧？为了不影响音质，电流啊，静电这种电杂音，都经弦导入人体释放出去噢。”



“真的吗？”



菜菜皱起眉头。



“嗯。但平时只有微弱的电流，所以基本上感觉不到。但是，经过人体放电的话，也就是说万一吉它上产生强大的电流，就会因为吉它弦而触电身亡呢。时不时也真出过这样的事故而身亡的吉他手。”



“那……这样的话……”



“插上插头的话，碰到弦就见阎王去了。”



PM9：57



赞歌，赞歌。用你的爱抱拥我。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在天堂的尽头，赞歌。啊啊，抱紧我。



田尻幸夫像是一心念佛二心不乱一样，全神贯注地重复着偶像的歌词。



我们的爱能成为圣洁吗，纯真的爱恋能成为圣洁吗……



能感到凶手就在附近。刚刚还在教室里，居然又跑出来了。快点，快点走开。



赞歌，赞歌。啊啊，爱情的赞歌。



明明期待脚步声可以远离自己，现实却是越走越近。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幸夫屏住呼吸，封锁住所有感觉，全心全意集中在歌词上。



赞歌，将我救赎。听到我热切的期盼，啊啊，爱情的赞歌，神啊，求求你……



“胸口在动噢。”



是莲实老师的声音。就算如此，幸夫也没有睁开眼睛。不可能，没可能找到我。还没有找到我，赞歌。



“是刚才高桥柚香要逃走的时候吧。你以为躺在走廊上装尸体我就找不到了吗？能演尸体也是需要相当的演技的哦，门外汉突然要装尸体，也是装不像的啦。”



眼角渗出泪水。



“柚香还真是很伟大呢，完全不往你这边看。肯定是希望至少能救你一命吧，不过，死心吧。”



幸夫终于将沉重的眼皮拉起一条缝。枪口已经指到了鼻尖。



想起了去年的事。刚刚就任不久的莲实老师，帮助了被同学欺负的幸夫。莲实老师递了手帕给流着鼻血躺在地上的幸夫。然后又说服欺负他的同学，令他不再受欺负了。



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莲实老师不会杀我的。赞歌，赞歌，将我救赎，热切地期盼……



结果，枪口缩了回去。



果然是这样。这一切都是误会。肯定是《爱情赞歌》的魔力，真的拯救了我……



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快速扫过视野，脖子上感到了一下重击。



就这样，意识消失了。



PM9：58



莲实确认了幸夫已经死亡。他用枪座垂直砸下，打断了幸夫的颈椎。虽然还有不少子弹，但能节省的时候还是要节省吧。



咔嚓咔嚓地按响计数器，减掉相应的人数。



跑上四楼的学生中，男生5人，女生8人，总共“毕业”了13个。剩下的只有男女生各8个人——在通往楼顶的门前守着的5个女生、三楼的8个男生和3个女生了。



折开散弹枪，确认一下子弹还在枪膛里，莲实慢慢走过走廊。



两只乌鸦——思考和记忆，也不知从哪里飞了进来，围绕着莲实上下翻飞。



“已经过了一半了呢，离终点不远了哦，兄弟。”



连续开枪让耳鸣更加严重，突然手里的猎枪用野兽咆哮一样的低沉声音开腔了。



“首先是在楼顶门口等死的5个女生。赶紧收拾她们吧。”



怎么回事，莲实讶异了。心里明白这并不是现实，只是太过沉醉于杀戮，使得大脑分泌过多兴奋剂所产生的幻觉罢了。



至今为止，还未能如此理解为何美国人会对枪械如此狂热。燥热的散弹枪获得了一个完整的人格。随着野兽似的咆哮夺取祭品的生命，对于这样的行为感到无比欢欣的恶魔人格。



“怎么啦，兄弟。你也高兴点啊。这种机会可时不再来噢。尽情开枪尽情杀戮吧。为了不事后后悔，现在要好好享受才行！”



莲实本身倒是没有丧失冷静。这家伙是从自己身上分离出去的，穷凶极恶的另一个人格吗？



“你想杀我吗？你看我的眼神，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虚空中回响起吉米摩根史坦的声音。



“说到底，你就是个杀人狂——像是吃肉的羊一样的怪物。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闭嘴。”



莲实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开了两枪。天花板上的水泥被打中，掉了下来。



“好了，走吧，兄弟。首先是5个，然后再处理躲在三楼的11个。完成这个创举的时候，就能以不同的视角看世界噢。”



思考和记忆发出怪物一样嘎嘎的怪叫，在狭长的走廊上飞来飞去。



“圣司君。不行，快住手……”



想要阻止杀戮的，是石田忧实。但她纤细的声音，很快就在无数恶鬼的哄笑声中消失无踪了。



传来口哨的声音。是“杀人小调”。过了一段时间，才发觉是自己吹的口哨声。



莲实往魔枪里喂了两颗子弹，带着至今为止最愉悦的心情，走上了楼梯。



在门前挤成一团的5个少女的气息，不用怎么费力就能探知到。异常的酩酊和昂扬，似乎让知觉也变得异常敏锐呢。



“莲，莲实实……？”



最先发现自己的，是三田彩音。



“哎，真的？”



“莲实实！我们……”



少女们似乎误以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救世主了。然后才看到莲实手上的散弹枪。



“莲实实，那个，是什么？”



“凶手拿过的枪？”



“好可惜啊，时态用错了。不是‘had’而是‘has’噢。是凶手现在正在拿着的枪才对。”



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止住笑声，莲实的笑脸即便在紧急照明灯下还是看的很清楚。



“莲实实……一点也不好笑啦。”



“拜托，别吓人了。”



“嗯，好了。”



莲实举起枪口，对准了彩音。



“莲……”



野兽疯狂的咆哮声响起。



彩音像是被球棒打中了脑袋一样，向后仰倒。



少女们纷纷惊叫起来。



“莲实实！”



“……为什么？”



“住手！”



莲实开完第二枪，重新装上两颗子弹，又开了两枪。



少女们最后的表情，简直像是抓拍照一样深深烙印在了脑海中。



佐藤真忧和彩音一样，直到最后也没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茫然。牛尾圆温柔的脸一瞬间被恐惧所扭曲。去来川舞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后的一瞬，露出恐惧、愤怒和厌恶交杂的表情凝视着莲实。



最后一个剩下的，是阿部美咲。她紧紧握着从莲实手上接过的钥匙（不是顶楼而是办公室的）和金色发夹一样的东西，脸上浮现的只有悲哀。



就连莲实重新填充弹药的时候，她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然后，随着一声轰鸣，恶魔咂着舌头，吞下了期盼已久的祭品。



PM10：00



怜花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刚刚连续的枪声，在空旷的校园里回响，把窗子都震的直晃，现在终于告一段落了。虽然心里明白子弹不会穿过地板，从头顶上掉下来，但每听到一声枪响还是会吓得动弹不得。



不过，枪声停止之后，这下又有另一幅令人惊恐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里了。难不成，跑到楼上去避难的同学们，已经全都被杀掉了吗？



要是这样的话，接下来……杀人狂就会来这一层了。



“那里危险。”



雄一郎拉着怜花的胳膊走进四班的教室。里面的中村尚志、久保田菜菜和前岛雅彦三个人在往天花板上挂着什么东西。尚志把拿在手上的摄影机交给雅彦，说了句什么。要是不考虑这片黑暗的话，简直就像是几个高中生在准备文化祭一样安详。就像今晚两个小时以前的景象一样。



“没声音了。”



怜花小声说。之后再说什么都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啊。所以得小心点才行。随时都会被攻击了。”



虽然灯一直灭着，不过长时间在黑暗中让眼睛也习惯了。雄一郎的下颚僵直，像是在用力咬紧牙关一样。



“凶手来了的话，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总而言之只能见风使舵了。那层防护壁应该也没有那么容易被突破才对。”



雄一郎不放心地来回巡视着教室和走廊的窗子。



今晚自己会死在这里吗？怜花忽然想到。



以前在哪个作家的作品里读过，死，总是以最令人意外的方式降临。



当然，自己也是这么希望的。没有什么比被判了死刑再一分一秒地倒计时等待最后的一刻更令人痛苦的了。突然降临的死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也算是慈悲为怀了。不过，自己所期盼的，是几十年后的将来，已经变成老婆婆的自己，正在花园里种花种草的时候突然离世这种安详的场景。



“怜花。无论如何，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雄一郎突然回头，正对着怜花的脸。



“什么？”



“以前因为有圭介，所以一直没有说出口。”



“这样的话，现在也一样吧？圭介还活着噢。”



“嗯，确实如此。不过，要是现在不说我觉得会后悔。”



雄一郎欲言又止。



“我可能活不过今晚了。所以，听我说。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怜花沉默了。以前也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感情。但圭介和雄一郎之间，自己喜欢哪个，却不清楚。根本无法将两人分出优劣。所以决定不去考虑这种事情。只要一直维持三个好朋友的关系就好了。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居然在如此悲哀如此恐怖的状况下收到雄一郎的告白，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我想听听你的回答。”



雄一郎认真的说。



怜花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也喜欢你。”



“怜花……”



“跟喜欢考拉一样喜欢你。”



“哎？”



“雄一郎的眉毛跟考拉一样。”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呢。”



温柔的雄一郎也似乎相当生气。



“喂，要是真的喜欢我的话，帮我个忙吧。”



“哎？噢……”



“暑假的作业还有一大半没做。要是活到明天，你帮我做了吧。”



雄一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要把话题往危险的方向拉回去。



“我考虑过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要是能闯过今晚这个难关，今后一定要诚实地……”



“住口！为什么总是要插死亡旗帜啊？”



怜花叫道。雄一郎愣了一会儿。



“知道了啦。我要是能闯过今晚这个难关，就打算从头开始……重新打完最终幻想整个系列，可以了吧？”



“嗯。”



怜花点点头。只有雄一郎，才无论何时都会配合自己各种无厘头的想法。



在小说和电影里，说出某种台词或作出某类事情的出场人物，之后死亡的概率非常高，这就叫做“插死亡旗帜”，要是将很正经的话题插科打诨玩笑过去，感觉就不会插上死亡旗帜了。



只是心理安慰，其实根本没有作用，但即便如此也觉得有些安心。



“喂，你既然有那种东西，怎么不早说啊？”



突然，走廊上传来健吾的吼声。



“我可不会变成你的棋子，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战斗。”



另一个是高木翔。



“你等等，我去看看。”



雄一郎把怜花留在教室里，走出了走廊。



争论又持续了几句，不过立刻就告一段落。雄一郎快步走了回来。



“是高木。那家伙拿着弓箭呢！”



“是吗。”



“这可帮了大忙了。可以不用在这里等待救援，这下有胜算了。”



“但是，弓箭赢不了枪吧？”



“要是正面对决肯定是不行的，要打反击。这样一来，就不用怕凶手从四楼用绳子下来了。从窗口进来的那个瞬间，无论如何都会毫无防备。高木的话，就能确实射中要害，再怎么说，他可是在锦标赛的冠军呢。”



雄一郎兴奋起来，怜花却很清醒。这个凶手——不知是不是莲实老师——狡猾得像个恶魔，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击毙。



“呵呵呵，我来灭了这个疯子。”



尚志从身边走过，小声说。跟他平时的形象十分不相符的话，让怜花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虽然是个电器宅，却也是个和平主义者呢。



“你怎么灭他？”



雄一郎问道。



“嗯，用那个。”



尚志回过头，指了指挂在天花板附近的吉他。怎么看都不觉得有什么致命危险。



“那个？”



“别小看它噢。杀个人足够了。我马上就把电闸拉回去。”



一片黑暗中，尚志的牙齿发出令人胆寒的闪光。



尚志很开心似的走出教室。怜花和雄一郎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尚志先用螺丝刀打开走廊上的电表盘。



“接下来以时间差攻击执行死刑。杀人狂确认死亡，switch on！”



尚志嘴里念念有词，把电闸拉了回去。



突然，走廊上一片光明。耀眼的灯光让怜花闭上了眼睛。



“笨蛋。赶紧关灯！”



健吾又怒吼道。今晚一直在吼人，他的喉咙都沙哑了。



“知道了啦。”



尚志走到走廊西边的电灯开关前。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爆炸一样的枪响，铁闸吱轧着前后摇动。痛苦的惨叫。回神拉回视线，才看到绿色的夏威夷衬衫掀起，尚志的身体倒在地上。



“快回来！”



雄一郎拉着怜花的胳膊，躲回四班里面。



怜花也明白是隔着防火闸被枪杀的。防火闸里面虽然有防止凶手入侵的防护壁，却几乎没有防弹效果。要是雄一郎没有把自己拉走的话，呆站在走廊上的自己肯定也一起被打死了。



“可恶，这下麻烦了。”



雄一郎懊恼道。



“应该去三班避难才对，在这里的话，完全动弹不得啊。”



防弹防护壁建在三班前面。四班在三班四面——更靠近凶手这边，所以无法走出走廊。



西侧的防火闸那边，响起了低沉的机械旋转声。



“那是什么声音？”



“凶手想把防火闸卷起来。”



“哎？能做到吗？”



雄一郎趴低头，瞟了一眼走廊。



“中村还活着的话倒可以问问他……不过防火闸应该能从外面复原才对吧？”



怜花还没时间悼念尚志的死，就感到全身像跌入冰水一样发冷。



“那，凶手不就能进来了吗？”



“不，渡会应该是想好了对策的。”



马达声停了下来，变成了痛苦的喘息声一样。雄一郎又一次探出头往走廊上张望，怜花却提心吊胆，生怕他给凶手打中。



“卷不上去了……防火闸里插了拖把！”



这么说来，想起做防护壁之前，健吾把大辅拿来的拖把插进天花板的缝隙中那一幕。虽然讨厌他一脸平常地利用别人，但居然能预测到这一步，还是值得夸奖吧。



“刚才的枪击把防火闸打得千疮百孔，现在出去走廊的话肯定会被看见，无路可逃了。”



雄一郎明显很焦急。



“……只有打烂荧光灯了。”



他一手拿着椅子，估算着从门口冲出去的时机。肯定是想往天花板上扔吧。



“不行啦！”



怜花拼命拦着他。



“稍微走出去一点的话，就会被打中噢！”



“但是，这样下去可真的无路可走了啊！防火闸和防火门，只要有一边被破坏掉的话……”



“那还有防护壁啊。”



“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啦。”



雄一郎摇了摇头，黄色的T恤上渗出汗渍。



“你听，什么声音都没有。”



雄一郎似乎恍然大悟。



“真的。”



凶手从防火闸的洞口看到里面，发现有防止入侵的防护壁了吧。就算能强行打开，也不能轻易进来。



不过，既然如此，他打算怎么办呢？



“这里有几个人？”



雄一郎回头巡视四班。



“一共有五个人。”



前岛雅彦回答说。剩下的两个人，久保田菜菜和星田亚衣，也是一脸恐惧的站在一边。除此以外的六个人——不，除了尚志以外的五个人，应该躲在防弹壁的另外一边，三班的教室里吧。



这个时候，隐约听到一些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搬动桌椅的声音。



“凶手？他想干嘛呢？”



怜花小声说。



“谁知道。”



雄一郎也是一头雾水。



“但是，凶手在楼下的话，机会就是现在了。”



莲花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走廊。



也可能是凶手想引诱我们走出走廊的陷阱。怜花还在犹豫不决，雄一郎已经下定了决心。



“快跑！去三班避难！”



雄一郎嗖地冲出走廊。莲花也紧跟其后。在灯火通明的走廊上简直就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一头扎进安全地带的三班黑暗的教室里，才算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雅彦、菜菜和亚衣没跟上来。肯定是选择继续留在四班的教室里了吧。



“好了，这样一来，不管凶手从哪边过来，咱们就绕过防弹壁从另一边逃跑。”



雄一郎露出绝地逃生的表情。



“你们俩，怎么没把走廊的灯关掉啊！”



渡会健吾找茬似地问。雄一郎露出愤怒的表情，又想到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就用一句“我喜欢开灯”轻轻带过。



莲花环视着三班。健吾、伊佐田直树、木下聪、松本弘都在。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教室最里面，对外面的骚动充耳不闻在地上打坐的学生。



PM10：02



高木翔坐在没了桌椅的三班空旷的地上，盘起双腿眼观鼻鼻观心。



走廊上响起轰鸣的枪声，才猛地睁开眼。



终于来了。



缓缓起身，深呼吸，将新鲜的空气吸进胸腔，把箭搭在弓上。



不管凶手从哪边过来，要绕过防弹壁只能从三班里面穿过，所以要打伏击，只能选这个教室。



教室中一片黑暗，走廊上却亮着灯，门口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从走廊上看这边，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吧。



长9米宽7米的教室的对角线还不到12米，就算目标站在走廊中央，最多也只有15米吧。平时练习的时候，瞄准的是比这个距离2倍的30米更远的50米以外的目标。而这个距离的话，要射不中才难。



而且，就算对手拥有超出常人的反射神经，要从正面躲过比网球的发球更快的箭也是不可能的。



三班门口有几个学生聚集在那儿看着情况，之后又新加入了两个人。



最后肯定是一对一。翔如此确信着。



感觉自己等待这一刻等得心焦。



今晚，成为英雄的，将会是我。



PM10：05



像要绷断神经一样的，极度的紧张感持续着。



似乎连手表的秒针移动的声音都听得到。连口水都不敢咽，不过喉咙干涸，口水一点也出不来。



只能静静等待这件事，居然如此痛苦不堪。



怜花看了看手表。从刚才的枪声算起，已经过了五分钟。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烟味。



“怎么回事……？”



怜花叫道，雄一郎却没有动。



“别慌，别动。”



“哎？火灾？”



“凶手放火了！”



几个学生已经沉不住气了。



“冷静一下，没事的，这不是火灾。”



雄一郎不知为何相当自信。



然后，再次响起了枪声。



怜花被吓得跳了起来。来了，这次是真的打算一决高下了。



雄一郎把头伸出教室。



“危险！快回来！”



“跟刚才一样……从西边来的。”



雄一郎冷静地判断着子弹飞来的方向。学生们都趴低身子，从跟来的方向相反的出口走出教室，躲在防弹壁后面。



“可恶，来了来了来了……”



健吾也面色苍白。平时总是一副自信到令人厌恶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慌乱。



伴随着再次响起的枪声，有什么东西从西边的走廊那边飞了过来。打在防弹壁上，发出尖锐的金属声。



“防火门的门把手被打飞了……这不是散弹。是更有威力的子弹。”



雄一郎小声说。就像配合他的话一样，铁制的逃生门被人用力打开，乓地一声撞到了防护壁上。



剩下的屏障，就只有这一层了——用反转的桌椅搭建起来的防护壁。



“往这边。”



健吾跑到东边的防护壁前，烦躁地解开绑住桌椅的塑料绳。搬走几个桌子之后，后面就是一开始做好的紧急逃生通路。健吾趴在地上穿了过去，他身后跟着伊佐田直树、木下聪、松木弘。



这么一来，藏在四班里的久保田菜菜和前岛雅彦就会给扔下了。怜花有些犹豫，雄一郎催着怜花往前走。



最后两个人穿过通路之后，前面的四个人还在防火门前纠结。



“你们干嘛呢，赶紧打开门啊。”



直树叫道。健吾却一脸郁闷。



“绑得太紧了，解不开……”



“喂，防火闸，抬起防火闸！”



直树、聪和弘三个人拔掉插在天花板缝隙中的拖把，一起用力向抬起防火闸。雄一郎和怜花也去帮忙，但门太重了，纹丝不动。



在这期间，烟雾越来越浓。



“难道他在外面放火了？那打开这里的话就会被烧死了啊……”



直树突然叫道，从防火闸上放开手。



“不对，这是发烟筒的烟啦。”



雄一郎似乎从一开始就看穿了。



“这种白烟，跟避难训练时用的一样。”



“啊，我也这么觉得。”



健吾后知后觉地用口袋里的小刀割着绳子，一边附和道。



“既没有烟的味道，也不热。而且也没有东西燃烧的声音。”



“这样啊，那……还是……”



直树又重新扶起防火闸。



“别费劲了。没用啦，防火闸可是有上百斤重呢。”



健吾像是重新取回了自信。连接着防火门的逃生门把手和椅背的塑料绳也终于被割断了。



怜花冷静听了听。走廊西面还传来凶手破坏防护壁的声音。只要从这边的楼梯逃走，就算凶手察觉到从楼下绕过来，可能也能安全逃脱。



“走了。”



健吾打开了逃生门。



一瞬间，乳白色的浓烟涌了进来。



楼梯间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刺激性比较小的烟，还是让六个人都很不舒服。烟是从楼下涌上来的，排烟的马达虽然在转动，却完全来不及排空。



“往上走！”



雄一郎叫道。



“笨蛋，到四楼可就是死路了！”



健吾语气尖锐地反驳。



“发烟筒就是让我们以为是火灾而往上逃的圈套。要逃命只有往下才对吧？”



“那才是圈套吧？”



“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设置有效的圈套啊！走吧，往下！”



健吾握着扶手，往楼下走去。直树、聪和弘也立马跟上。



“不行！”



雄一郎强拉住怜花的手，往四楼走去。



往上还是往下，不知道哪边才正确。怜花决定将自己的命运交托给雄一郎的决断。



或许，哪边都不正确，不管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呢。



PM10：07



楼梯间本来就只有兼作诱导灯用的紧急照明灯，现在又充满了白烟，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渡会健吾凭着扶手和脚下梯阶的感觉，往楼下走去。楼梯间的闷热再加上恐惧，让他冷汗直冒。他平时对于自己的判断拥有绝对的信心，但现在也开始动摇了。



到底，往下走是不是正确的呢？



突然被迫要做决定的时候，总是用消除法思考。既然往上逃没有明显的生机，只能往下了。这个选择应该没错，自己的做法和山口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下冲的做法有根本上的不同。他们的做法是顾头不顾尾的冒进，而我的做法则是非此不可行的决胜招。



……但是。



感到伊佐田直树他们三个人紧跟在自己身后。健吾故意放开扶手，悄悄躲到一边。



静静站着不动，感到直树他们顺着扶手走了下去。



凭什么要我走在最前面啊，还是这么危险的情况。目前为止都是靠我的头脑才活下来的，你们也给我帮点忙吧。



最坏的情况，就算消耗了前面三个人，只要能把陷阱都清理掉，就能顺利到达一楼吧。然后应该一个人也能逃脱。



不过，居然不听自己的劝阻往楼上跑，夏越和片桐也真够倒霉的。没想到夏越这么聪明。看穿这一点之后，自己就对他青目有加，但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却害怕眼前的一点小风险而跑进死路，看来他还是没法成大器啊。



从三楼传来激烈的枪声，还有弹壳掉在地板上的声音。



不禁加快了脚步。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直树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接着聪和弘也一样。下一秒，三个人就向前趴着想抓住扶手，却什么都没抓住就摔倒在地，滑落了下去。



怎么了？健吾正要止步，脚下却一滑。



他已经放开了扶手，没有什么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



是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一开始的十级楼梯上什么都没有，从中间才开始倒了大量的油。



可恶，居然是这么单纯的陷阱……摔倒的瞬间，比起愤怒和恐惧，更觉得羞辱。不过，越是单纯的陷阱越有效，这也是事实。快速滑倒的身体根据物理法则一级一级向下滑去。想要用手抓住台阶，却因为油使得摩擦系数几乎为零，完全无法减速。



等滑倒平台上之后，得赶紧站起来逃走才行，正这么想着。



但是，陷阱并非到此为止。



突然，有些像是细棒一样的东西用力撞在胸口和大腿上。



全身都是油，呼吸困难和痛楚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滚到在平台上。健吾对于自己正中对方圈套感到咬牙切齿，凶手的冷酷无情让他战栗不止。



平台上有几个反转的椅子，横七竖八地排成一排。向上正对着楼梯的椅腿像是长矛阵一样，把滑落下来的四个人戳了个正着。



健吾眼前有个人影一动不动，是直树。伸出手摇了摇他，他却还是纹丝不动。他的眼窝中流出大量鲜血，大概是被椅腿直接戳中了。



木下聪和松本弘也像是被撞惨了，一边咳嗽一边呻吟。有一个正挣扎起身。从他“哎哟……疼死了……疼死了”的声音来看，应该是聪。



就在这个时候，健吾耳旁传来令人胆寒的声音。是从二楼的走廊快步往这边奔跑的脚步声。



一个发烟筒已经停止吐烟。在飘渺的烟雾中，一个人影走了上来。



手上还拿着枪一样的东西。



难以忍受的恐惧，汗水喷涌而出。



听到了口哨声。是《杀人小调》，寇特威尔作曲，贝托尔特布莱希特作词。



骗人的吧……这是莲实老师心情好的时候，常常会吹的歌。在校内广播里听到的时候，还不敢相信。



“Mr.Watarai.Look before you Leap！要三思而后行啊。”



好像哪里开了换气扇，烟雾迅速消散了，莲实老师笑着说。



“或者还有这种说法。Fools rush in where angels fear to tread.初生牛犊不怕虎。明明知道可能有陷阱，仍然只凭乐观的预测盲目冲出来，真不像是优秀的你的风格呢。”



怎么做才能活命？怎么做？健吾拼命转动脑筋。



“老，老师……。我们中了凶手的圈套。伊佐田受了重伤，得赶紧送他去医院。”



聪茫然地坐在一旁，渡会健吾拼命装作没有发现莲实就是凶手的样子。聪，赶紧明白过来啊，都交给我吧，你千万别多嘴。



“嗯。就临时做出来的陷阱来说，还算是挺有用的吧。其实这个主意还是跟你学的呢。”



莲实老师用夸奖好学生的口吻说。



“哎？”



“你做的防护壁啦。Excellent！真是做的非常好呢。特别是把桌椅反转过来这个点子真是天才。我看了那个才灵机一动。”



啊啊，不行了。健吾要哭出来一样，领悟了自己的命运。这个家伙才是个真正的疯子，只能放弃了。真的走到终点了。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可以逃生的希望。



“嗯？四个人？刚刚逃走的学生应该更多吧？”



莲实老师巡视着倒在地上的学生们问道。



“……只有我们几个。”



健吾咬着牙忍着泪水回答。



“哼。”



莲实老师又一次露出迷人的微笑。



“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关心同学呢。不过回答的时候等得稍微长了一些，还是美玉微瑕啊。”



反转的椅子突然匡当一声响，是聪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逃走。莲实老师回头看着他举起枪，毫无感情的扣下了扳机。



令人晕眩的轰鸣声震动着鼓膜。在楼梯间从上往下回响的枪声，简直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的笑声。



枪口对准了这边。



由于绝望眼前一片黑暗。健吾这一刻才真正面对死亡的深渊。



“好了，其实到底是几个人？”



“六个……夏越和片桐往楼上去了。”



即便知道自己已无法逃出生天，还是下意识地回答。



“老师。我……我还要上东大……”



现在还是无法从心底接受现实。不知不觉变作祈求的口气。



“Oh，you were to enter…Todai？Sorry，you are going to die.”



莲实觉得自己的笑话很有趣。



健吾浑身汗毛倒立，这个怪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人生最后所看到的景象，只有从枪口闪现的炫目的火光。



怜花和雄一郎像是被白烟追赶着一样，往楼上走去。



照亮黑暗的紧急照明灯的光线中浮游的烟雾颗粒，像是在海里游荡一样。拼命忍耐住不咳嗽，不过每次呼吸都增加附着在气管上的烟雾颗粒，也让呼吸越来越困难。



雄一郎并没有慌乱，拉着怜花的手慎重地走着。



这个时候，从三楼传来枪声。怜花吓得浑身颤抖。也听到子弹打在防弹壁和天花板上的声音。



“冷静一点，慢慢上楼。”



雄一郎与其说是说给怜花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只是威吓而已。凶手还没突破防护壁。”



“但是……得快点逃走。”



怜花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咳嗽了两声，小声说。想到四楼等待自己的是个什么景象就够吓人的了，不过更要尽早离三楼的杀人狂越远越好。



“虽然应该没事，不过还是要小心。”



雄一郎一级一级确认台阶的触感，慢慢走了上去。



“小心什么？”



“要是凶手预测到我们会上楼……”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间下方传来了惨叫和人滚下楼梯的声音。



怜花一瞬间要站定，雄一郎却沉默着拉起她的手，继续往上走。



是中了陷阱吗？健吾他们会如何呢？



可能是因为侦测到了发烟筒的烟雾，四楼的防火闸也降了下来。怜花和雄一郎打开防火门上的逃生门，走进走廊。



防火门里面的烟雾稀薄了很多，但充满了一股放过烟花一样的火药味。这就是硝烟的味道吗？难以置信，但这里并不是伊拉克或阿富汗，而是和平的国家，日本。



然后，走廊上，横七竖八地陈列着学生们的尸体。



怜花停了下来。腿颤抖个不停，一阵令人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骗人……这种事……不可能。



雄一郎也无言呆立了一会儿，说了一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就要走人。



“你去哪里？别走！”



怜花就要陷入惊慌。



“我去楼上看看。不过门应该打不开。”



雄一郎说着，消失在逃生门外面。



怜花一个人被留在了原地。



走廊的地上，还留着尚未干涸的同伴的血迹。从已经破碎的窗口，已经有几只苍蝇飞了进来，嗡嗡作响。



怜花的鼻孔中，现在终于传来了硝烟以外的味道。浓重的血腥味和小便的味道。应该是有人被吓得失禁了吧。所有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死亡的气息。



怜花的目光转向脚下的尸体。侧倒在地上像婴儿一样蜷着身子，但从丰硕的体型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冢原悠希。



接下来，目光转向尸体的脸。窗外传来微弱的灯光，但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然后，才发现她头部巨大的枪伤。



怜花从悠希的尸体旁躲开，跑到走廊尽头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底朝天。



“别看！”



跑回来的雄一郎抱住怜花的肩膀。



就在此时，楼下响起了令人恐惧的枪声。一下，两下。隔了一小会儿，又是两声。



怜花浑身颤抖起来。已经，不行了。我们也会被杀掉。居然要死在这里，泪水止不住地汹涌而出。



这里是凶手设定的最后的猎场——行刑场。为了把猎物逼上死路，慢慢蹂躏致死。



杀人狂现在可能还会再上楼。这样一来，就真的无路可逃了。



“……上面不行。门还上着锁，而且就算能开门，到了楼顶也是死路一条。凶手应该有备用钥匙，就算没有，也能像三楼一样把锁打飞。”



虽然他没说，但怜花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上面肯定也是一片尸横遍野。



“防火闸关上了……防护壁已经来不及了。电梯肯定不能用，而且用电梯的话会有声音。不然就死马当活马医，选一边的楼梯冲下去？散弹虽然会扩散，射程却超过走廊的长度，只要一瞬间被凶手看到的话……”



雄一郎扶着额头，快速地小声说。他脸上露出至今为止怜花也没看过的认真表情。



“东边还是西边……两个人在一块儿的话就肯定逃不掉。不过，分头从两边的楼梯下去的话，至少有一个人还有机会……”



“不行！”



怜花叫道。



“我绝对不要！要牺牲一个才能救另一个什么的！”



“但是，没有其它方法啊。”



雄一郎苦涩的说。



“肯定还有方法！肯定有！”



雄一郎抱着胳膊沉思起来。



怜花的目光转到走廊上。有一次泛起了泪花。大家在不久之前还都活着呢。谁都没有做什么坏事。明明如此，为什么。太过分了……能做出这种事的，根本不是人！



怜花的目光扫到一具尸体，突然愣住了。怎么会，骗人！自己的眼睛所看见的景象令人无法置信。但是，那毋庸置疑是小野寺枫子的尸体。



怜花默默无语地哭倒在地上。并不是因为害怕凶手才不敢出声，而是胸口滞气根本出不了声。



枫子，我绝对不会就这样不管你。要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世人，让敢这样对待你的凶手，得到相应的惩罚。所以，所以……



自己一定要活下去才行，就算是为了已经牺牲的大家。



怜花慢慢喘了口气。



没错，可以之后再慢慢悲痛。现在必须考虑如何才能逃离这个绝境。不能只是尽力而为，要不择手段活下去才行。



抹掉眼泪，静下心来。不管是多么小的细节都不能看漏。肯定在哪里还有线索。这么想着，怜花抬起头，觉得枫子的尸体像是在指着什么。



往她的指尖前方看去，装设在窗口的大箱子闯进了视野中。是装着垂直下落用的避难袋的箱子。



路还有一条。



察觉到怜花的视线，雄一郎摇了摇头。



“这是自杀。从教室窗口用绳子下去的时候，明明是死角还是轻而易举地被发现了。要是用这么现眼的东西下到中庭的话，不能不被发现。”



“但是，这样一来，就不是二选一，而是三选一了。”



怜花想起了雄一郎教她的数学题。三道门中只有一扇是生路，另外两扇后面都是地狱。



“三选一？三条路里面选两条，只要凶手抽中没人的那条，两个人都会得救的意思？不，还是不行，用逃生袋下去的瞬间就会被发现的。”



即便只有外面昏暗的灯光，也能看出雄一郎脸上苦闷的表情。



“不，等一下……或许能行。”



雄一郎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近箱子，打开了上面的盖子。里面叠着白色的袋子。



“已经没有考虑的时间了。只有行动了……可恶！这种事绝对无法原谅，但不做不行啊！”



“雄一郎？”



“怜花。相信我，照我说的做。”



怜花点了点头。



PM10：09



莲实确认了一下计数器上的数字。在四楼杀掉了5个男生，13个女生，现在变成了8个男生，3个女生，合计11人。



之后在三楼隔着防火闸射杀了中村尚志，又干掉了渡会健吾他们4个男生，就从男生人数里减去5。剩下的只有3个男生，3个女生，合计6人。



总之，先一边对照花名册确认，一边搜查了渡会健吾四个人的尸体，回收了他们的手机。就算不能打电话，手机还有其他具威胁性的功能呢。



确认之后，四部手机都没有录音或者录影。只要利用这个功能，就可能留下自己就是凶手的证据，不过似乎没有人想到这一点呢。这也是当然的吧。所有人都绞尽脑汁想要存活下来，对于死后要揭发真相这件事根本无暇顾及。



正想继续往上走，不过现在东台阶的三楼和二楼之间已经因为倒满了油无法通过。莲实先从二楼走过走廊，从对面的西楼梯上了楼。



剩下的6个人，从渡会健吾所提供的情报来看，四楼有2个，三楼有4个。要从哪边开始下手还真是令人难以抉择。都到了这一步再放过一个的话，可真算是前功尽弃了。



“先去四楼吧，兄弟。”



散弹枪又用野兽一样的声音说到。



“留在三楼的那几个，已经没有逃走的勇气了。要是有的话，一早已经跑了。”



没错，莲实想到。另一方面，跑上四楼的是夏越雄一郎和片桐怜花，要早点处理掉才行吧。再怎么说，他们俩也是凭自己的能力查到了那么多真相啊。



从二楼走上三楼的时候，莲实突然站住了。



耳鸣还相当严重，基本上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眼角捕捉到了什么白色的东西。



莲实回过头。从二楼走廊的窗户向外一看，就一目了然了。垂直下降的避难袋，正好是从四楼的窗户连接到地上。



居然能这么大胆。但是如果自己没有留意到就这样跑上四楼，可能在这期间就让他们逃跑了。莲实为了不吓到猎物，打开了避难袋正前方的窗子，举起了散弹枪。



几乎就在眼前的白色帆布袋在风雨中飘摇着。



来了。现在他眼前一个有重量的隆起从面前掉落。莲实没有立刻开枪，等待第二个人。然后，又一个隆起一边旋转一边从袋中下降。



莲实从二楼的窗口探出身子，再第一个人就要钻出袋子之前打中了他。



怜花惨叫起来。那个瞬间，仿佛是自己被打中了一样，感到浑身剧痛，无限的恐惧几乎令自己失神。



避难袋的帆布一下变得千疮百孔，从出口滚出了第一个人的尸体。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个穿这黄色T恤衫的男生。



第二个人就算在中途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停不下来了。只能顺着袋子滑落下去，被莲实的第二枪打个正着。从出口滚出的尸体趴在了第一具尸体上。



短头发穿着运动衫的女生。莲实看来，她的右手还在微微移动，似乎想要碰触男生的身体一样。



还没死么？以防万一，再换上两颗新子弹，重新一人来一枪。



两具尸体受到子弹的冲击，像是还活着一样往上弹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PM10：10



莲实在计数器上从男生和女生的人数里各减掉1。剩下的男女生各有2人。看了看花名册，男生是高木翔和前岛雅彦，女生是久保田菜菜和星田亚衣。这个结果虽然纯属偶然，不过也相当有趣。要是一开始在办公室里打赌，看谁能留到最后4个的话，几乎没人能猜对吧。



“好了，最后一段，兄弟！没时间了哦……别这么失落，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啦！”



散弹枪和野兽的声音搭配得十分和谐。



莲实拿起放在楼梯上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在闷热的校园内跑上跑下这么久，口渴得很，体力也开始不支了。



虽然也早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要抹杀一整个班级还是够辛苦的。要是知道会这么耗费精力的话，事先应该准备点香蕉之类的吃的才对。本来是觉得留下饮食的证据不好才作罢，现在喝了水肚子却突然饿了起来。没办法，现在只有忍耐了。等警察做完笔录可能会招待自己一顿饭，不过在人面前表现得太过食欲旺盛，肯定会引起周围惊异的目光吧。还是等回家之后，做个面条吃算了。



不过这件事之后，心理咨询室会人满为患吧。给水落聪子添了麻烦，觉得有些抱歉。今后也可能没法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不，等一下。这样一来自己担任班主任的班级就没了，那不就可以在上班时间光明正大地接受心理辅导了嘛？全班同学都被杀害的可怜的班主任，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碰上的，她应该会相当同情自己才对。这么一来，或许能成为两人关系更近一步的契机。



这么一想，心情也稍微有些雀跃起来。



其实，发生这种事之后，连学校本身的存亡都会受到威胁，怎么可能像自己所想的进展那么顺利。只是给自己扣上一个失职的名头炒鱿鱼的结果，最好也纳入考量才行。



莲实耸了耸肩，再次从西楼梯走了上去。在三楼看了看动静，学生们都屏气凝神，什么声音都没有。



走廊西边的防火门上，把逃生门把手打穿之后，又破坏了一点防护壁，却发现这样太耗费时间了。而自己根本没空一个个搬掉横七竖八堆积起来的桌椅。



莲实走上了四楼。



现在已经变成大魔王的亲信的思考和记忆，一边引领他往走廊上走，一边时不时回头用白色的眼珠盯着他。



昏暗的走廊上，四处都是像在伏拜莲实一样的学生们的尸体。



简直像是前卫艺术品一样，一片肃穆之气荡然其中。虽然想要确认一下这里的成果，但没什么时间了，还是快步走过了走廊。



窗户开着。在空无一物的箱子上面，有个直达中庭的垂直下落避难袋的入口。白色的帆布血迹斑斑。



莲实走到四楼走廊的尽头，从东边的楼梯下楼。只是今晚就跑上跑下多少趟了啊，老师这个工作还真是需要体力呢。如果是平时习惯用的耐克鞋可能还可以，现在不仅穿着不合脚久米老师的鹿皮鞋，而且鹿皮鞋似乎不是用于长期走路的鞋子，脚都开始发疼了。



下到三楼之后，东边的防火门维持着健吾他们逃走时候的样子，逃生门开着。透出的灯光可以看出走廊上的灯也没关。



莲实悄无声息地开了门，往里面望了望。



剩下的4个学生里面，有危险的是高木翔和久保田菜菜吧。特别是高木翔，至今为止还没怎么留意他，不过要是他手上有弓箭的话，可是个大麻烦了。



这么看来，走廊中间的防弹壁真是很碍眼。



要是高木翔在对面躲着，自己不小心走进走廊的话，就会被伏击。莲实仔细考虑了这种可能性，不过觉得不太可能。高木翔无法断定自己会从东边的楼梯出现，而且要是他在防弹壁那边的话，西边的防火闸千疮百孔一下就会被看见。想要打埋伏的话，应该是会躲在安全而且不被对方发现的地方才对。



莲实轻轻闪进逃生门里面。防护壁和逃生门之间，只有勉强可以通过一个人的空间。而且，要穿过防护壁的话，一定要从桌子之间的狭窄缝隙中间爬过去才行。



进入到走廊里，静下心来倾听周围的动静。虽然耳鸣还很严重，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但走廊上确实寂静无声。



不过，莲实的动物本能还是察觉到了，散布在空中那种令人汗毛倒立的杀气。



存活下来的学生中，不都是在巢穴里颤颤发抖的日本睡鼠，还隐藏着准备反口一击的蝮蛇。



虽然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但还是只能从最靠近自己的地方开始清扫。莲实靠在男厕所门旁的墙上，用枪推开了门。



里面有个倒在地上的人影。莲实也不管是谁，举起枪慢慢走近。



虽然穿这运动衫，但不是学生。立刻看出趴在地上的是柴原老师。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他左大腿上的裤子已经完全被血浸湿了。应该是在一楼开枪的时候打中了吧。



莲实一边确认男厕所里没有其他人，一边用枪戳了戳他的伤口。



呻吟声。有反应了。看到他的脸上青紫一片，像是被打惨了。可能是被学生们群殴了吧。



“柴原老师，没事吧？快起来啊。”



虽然他嘴上很有礼貌，枪口却固执的往他的伤口里钻。痛苦一下唤回了柴原老师的意识。



“……呜！啊！莲实……？好疼！好疼，快住手！”



“您都这么累了真不好意思麻烦您，不过还有最后一份工作需要老师完成呢。”



莲实笑着说。



PM10：12



高木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像平时比赛之前一样，把弓在手里转了一圈，站定了身子。



另一只手从箭套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意识集中到丹田上，进行腹式呼吸。脚跟、脚心，抓住脚底吸住地板的感觉。



敌人已经近在咫尺。要不是隔着一堵墙，现在就已经在射程范围内了。



一箭毙命。



这是被称为弓圣的阿波研造的话。虽然现代弓箭和弓道不完全相同，但心态和呼吸法等都能相通。翔只一心一意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将眼睛对准瞄准器。



敌人进到防火闸里面算起，已经过了两分钟。应该是从厕所开始，寻找藏在里面的学生吧。



已经差不多要找到三班教室里来了。



这里是伏击的最佳地点这件事，敌人也已经察觉到了吧。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可能应该选个更出人意料的地方才对。



但是，已经不能回头了。就在这里迎击。



敌人只要一出现在门口，应该就会往里面胡乱开枪。



只有一瞬间。要在他动手前的一瞬间，把他干掉。



气氛变了。



明明就在闷热的教室里，空气中却有种冬天早上充满静电的刺激感。脸上的汗毛也站了起来。



来了。



翔生来第一次，感受到了透彻心扉的恐惧。



气息。



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影子。翔一边慢慢吸气，一边拉满了弓。



门口出现了一个逆光的黑影。手上还拿着一个长棍一样的东西。



呼……。



一边呼气，一边冷静地放开弓弦。



箭像是激光一样，笔直地朝黑影的咽喉部飞了过去。



目标连叫都没能叫出一声，就摔倒了下去。



得手了！



心中充满了狂喜。这下我成了英雄了。明明刚刚才杀了人，却丝毫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那种杀人狂，死了活该。



“谁让你杀了班上的同学呢，下地狱去吧！”



翔一边小声说，一边正要走上前，突然愣住了。



门口还有一个人影。



“Excellent！Mr.Takagi.”



莲实老师的声音。他手上拿着猎枪。



“真是厉害啊，正中喉咙呢。”



一边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一边说。



“决定打伏击而且一击必杀是正确答案。可惜的是，应该冷静一点，好好看清楚目标再射呢。”



虽然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翔还是立刻进入了放第二箭的姿势。



抽出箭，搭上弓。就在能拉满弓之前，炫目的闪光结束了一切。



PM10：14



听到学生的声音。



“死了吗？”



“不知道……一动不动。”



一开始出声的男生是前岛雅彦，女生是久保田菜菜吧。



发现自己趴在地上。失去意识的时间，应该只有一瞬间吧。



“中村说应该会死。”



“对吧对吧？这可是500伏呢。”



大意了。这是中村尚志死前所留下的陷阱吧。



心里小声赞赏“Excellent”。有过家用电源的电压100伏的触电经历，这次却比那次威力大得多。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升压的，不过500伏的话，会那么痛也不足为奇了。而且，自己使用导电性超强的碳纤维箭——而且还沾满了柴原的血——碰触。



幸运的是，自己为了消除开枪所伴随的火药残渣反应——硝烟反应所戴的两层塑料手套救了自己一命。要不是这样，肯定就触电身亡了。



想起了被电死的思考，它翻着白眼死了。我可能也跟它一样翻了白眼吧。



莲实稍稍抬起头，确认了一下情况。看到菜菜拿着散弹枪。雅彦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锤子，但最多也只能当个护身符吧。



“……你们，没事吧？”



莲实出声。两个学生一下子吓呆了。



“莲，莲实实？”



菜菜似乎从心底下了一跳。房间又暗，两个人又害怕，一直没敢上前确认他的脸或服装。



“为什么……？哎？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什么？突然就噼啪一下，还以为会死呢。”



看到莲实起身，菜菜退后了一步，举起枪。莲实用手在背后支撑住自己，先冷静一下。



“喂喂，饶了我吧，太危险了，别拿它对着人啊。你们不是以为我是入侵者吧？”



莲实用了“入侵者”这个词，加强不是自己的印象。



“那个……但是，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会拿着枪呢？”



“是我抢来的啦。我一直被关着，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你看，我这脸上也是被入侵者打的。”



“莲实实。”



菜菜就要放下心来。



“别被骗了，不可以！”



雅彦尖声叫道。



“他说的话好奇怪啊！如果不是凶手的话，进教室的时候就应该出声了啊？而且，刚才的枪声呢？”



这个同性恋小鬼，成绩不出彩，脑筋倒好使。



“刚才开枪的是真正的凶手。他还有另外一把枪。所以我也不能贸然出声。”



“那凶手去哪儿了？”



“还藏在附近。所以你们也要小心。”



两个学生沉默了。显然还没有完全洗清嫌疑。这样继续被追问下去的话，总会露出马脚的。莲实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反击。



“你们可能会很吃惊，但这些话不说不行。其实入侵者是学校的老师。”



“哎？骗人！”



菜菜跟预测的一样咬住了饵。



“是谁？”



雅彦带着怀疑的目光问道。莲实深深叹了口气等了一会儿，计算着最大的效果组织着语句。



“是久米老师。”



“骗人！”



雅彦的反应太过激烈，菜菜不禁目瞪口呆。



“不是骗人。久米老师喜欢射击吧。那把枪也是久米老师的东西。”



要是能在枪上写个名字，现在就好做证明了。雅彦却很明显见过这把枪，脸色顿时就变了。



“为什么，久米老师，要做这种事呢？”



“理由是你啊。”



莲实坐在地上，直视着雅彦的眼睛说。



“莲实实。理由是前岛，这是什么意思？”



菜菜已经对自己半信半疑了。



“久米老师是同性恋。他喜欢上了前岛。我警告过他不能对学生出手，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就因为如此，久米老师才会反目为仇，反过来要挟我，不过知道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得逞，才会袭击学校。或许他想把所有人都杀掉，再拉着前岛君一起殉情也说不定。”



不合情理的解释——尤其是后半段简直胡说八道。不过，今晚这样的异常事态也降低了对方的判断能力，只要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说的话，大半能说服对方。



“骗人……”



雅彦茫然地喃喃自语。菜菜瞄了一眼雅彦。离间计已经快要得手了。不管雅彦怎么想，只要能笼络拿着枪的菜菜就好。



“说实话吧。你和久米老师，确实是那种关系吧？”



雅彦面色苍白，沉默地瞪着莲实。正想说这种事你也知道吧，但说出口的话也相当于自己承认了。



“我不打算追究你什么。我也知道你什么错都没有……但是，你不只一次去过久米老师在川崎的公寓吧。”



雅彦无话可说。面对如此具体的问题，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



“修学旅行的时候，你应该也是在久米老师所订的别的房间里过夜的，若然不是的话尽管说。”



明明就是再问谁是入侵者，却成功被他换成同性爱疑惑了。果然还是无法回答。菜菜惊讶得张着嘴看着雅彦。



“今晚，你和久米老师见面了吧？”



“……什么，才没有！”



雅彦毅然否认。这是他计算的反应，这样一来，之前的沉默也就是默认了。



“就算如此，久米老师来学校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吧？你应该听到保时捷的引擎声了。”



雅彦露出惊讶的表情。果然察觉到了。真是诚实的好孩子。



“窗子……被遮住了。但是你看看停车场就知道了。有辆黑色的保时捷。你们说，要是久米老师不是入侵者的话，为什么今晚要来学校？好好想想看。”



“好好想想看”这句话，就是让听者停止思考的魔法语句。菜菜已经一脸理解地点了点头。



“好了，那种危险的东西不要一直拿着。而且，还不知道久米老师什么时候会袭击我们呢。”



莲实慢慢站起身来。菜菜照他所说把枪递了出去。



“不行，别给他！”



雅彦大叫着，打开了教室的灯。莲实被刺眼的灯光搞得睁不开眼睛。



“那箭呢？那是高木的箭吧？还沾着血，你怎么会拿着那支箭的？”



他指着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的箭。



“这是刚刚在走廊上捡到的啦。”



“那还有！那双鞋子呢？那不是久米老师的鞋子吗？”



莲实点了点头。



“果然你跟久米老师的关系很亲密呢……他拷问我之后，把我绑起来关到学生咨询室里。然后久米老师换上了我的鞋子。大概是考虑到脚印的问题吧。我松开绳子之后，就穿了久米老师的鞋子出来。”



“为什么？”



“你没看过虎胆龙威吗？”



莲实觉得这很幽默，但他们俩好像都没看过，没什么反应。



“好了，在没拿惯枪的人手上，随时都可能走火。快给我……”



莲实相当自然地，向菜菜伸出左手。



“你的手！”



雅彦难以置信的叫到。



“你要不是凶手的话，为什么会戴着手套呢？”



菜菜恍然大悟地向后退去。莲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枪口，向下按去。



就在这时，菜菜发挥出剑道两段的技巧。并没有往回抢枪，而是用右手扬起枪座，重重地打在了莲实的额头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身体韧性较好，比普通女生的力道大得多。几乎把莲实打出了脑震荡，不过他还是没有放开枪口，相反用两只手抓实。左手扶着枪口，就着枪反着抵住额头的姿势。脸上划下一道血迹。



莲实将枪口对准菜菜，就用这个姿势，扣动了在头顶的扳机。



头上像是受到了爆炸的冲击。菜菜的胸口被子弹近距离打中，向后飞了出去。



糟了。不要耍花枪，应该把枪抢过来之后，正常开枪就好了。这下因为开枪的反作用力，额头上的伤口反而更深了。



雅彦像是被冻僵了一样愣在原地。T恤加短裤的打扮让他看上去更加稚嫩。拿着锤子的手无力地垂在身边。



莲实沉默着举起枪。



“……久米老师是凶手什么的，是骗人的吧？”



雅彦喃喃道。



“这还用说。”



虽然觉得事到如今还问什么，不过作为老师，不管是多么愚蠢的问题，都有认真回答的义务。



“这你应该最清楚吧？久米老师不是会伤害别人的人。”



雅彦沉默着闭上了眼睛。



莲实扣下扳机。至今为止这是最舒服的一次射击。



从计数器上的男女生人数中各减一。剩下的只有一个女生，星田亚衣一个人了。



往出血不止的额头的伤口上压了一块手帕，在挂着黑布的四班教室里找了一会儿，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发现了亚衣。



她用小刀割断了手腕的血管，已经失血过多死亡了。大概是受不了逐步迫近的恐惧了吧。



最后班上居然出现了自杀的人，作为班主任真是觉得太可惜了。被射杀这一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和车祸呀意外同样属于不可抗力。但自己终结自己的生命，自愿放弃存活下去的努力，可能跟现在的教育所面对的一些更加本质上的问题有关。



无论如何，从计数器上减掉最后一个人。



剩下的男女生都是0了，目标圆满完成。



不过还是凭着记忆确认了一遍花名册，没什么矛盾。这就是所有人。



恭喜大家顺利“毕业”。二年级四班的学生们，一直奋战到了最后一刻。虽然有一个学生自杀让人觉得实在很遗憾，但作为这个班的班主任，真的觉得非常自豪。



莲实这么想着，正要走出教室，随手关上了灯，却吓了一跳。



一片黑暗中，有个红色的光点。进教室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不过大概没在意。



光点从教室后面的柜子里传出来。



走近一看，柜子有一扇门是打开的，用厚纸板遮住，纸板上开了一个圆洞，里面是个镜头。显示正在录影的红光，就是从那里漏出来的。



是中村尚志的摄影机。最近的摄影机，即使在黑暗的房间中也能录影。虽然他可能认为电吉他就能干掉自己了，不过还是留了一手，设下了最后一个陷阱。



“Great！”莲实小声赞道。虽然不知道中村尚志为什么如此执着，但凭这些设置也值得自己的赞誉吧。摄影机的角度固定住了，能否拍到自己在教室里射杀那两个人要看运气，不过就算只是录到了声音，也可能足够成为定罪自己的证据。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陷阱也是白设了。



莲实往散弹枪里装入一颗实弹，打坏了摄影机。录影带被打得粉碎，不可能再修复了。



莲实走出四班的教室，从西楼梯下了楼。



脑子里有个奇怪的念头。



好像，在哪里，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但是，没有时间让他慢慢考虑了。事情还没有做完。



PM10：20



莲实打开防火门上的逃生门，走进一楼的走廊。发烟筒的烟被三个烟雾探知器探测到了，所以系统认为学校发生了火灾，降下了所有的防火闸。



打开学生访谈室的门。久米老师拼命抬起头看着这边。他还是被防水布包着，像条虫子一样倒在地上。没有完全吐出来的手巾，从他嘴里垂下来。脸色苍白，眼睛充血，头发也乱成一团。看样子就是在拼命想解开束缚。还以为他会听话，乖乖待着，不过听到学校里这么多声枪响，他也顾不上其他了吧。



“久米老师，让您久等了。已经结束了哦。”



莲实笑着说，抱起久米老师的肩，从学生访谈室搬到办公室。久米老师没有反抗。



莲实把久米老师放在沙发上坐着。久米老师呜咽着，似乎想要说话。



“我现在把毛巾拿出来。您可别大叫噢。”



就算大叫，也没人能听见了。不过还是先提醒一句。久米老师重重地点了点头。



莲实一边小心自己的手指不被他咬到，一边从久米老师嘴里拉出了毛巾。久米老师痛苦地咳嗽了一会儿，让他喝了一口水。口腔的状态还是尽可能恢复自然比较好。



“……莲，莲实老师，能，能不能先放开我呢？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保证。”



久米老师请求道。嘴角拼命露出笑容。



“嗯……总之，先再喝点水吧。”



把水瓶递到久米老师嘴边。久米老师似乎在打量自己的意图，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自己，还是很老实地喝干了水。



“……只有一件事，请告诉我，雅彦他没事吧？”



久米老师的嗓音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请漱漱口吧。”



久米老师照着他说的漱起口来。



“请稍等。”



莲实从办公室角落的洗脸台那边拿过一个桶，让他把水吐在了桶里。这样，留在嘴里的手巾纤维也能冲洗干净了吧。将桶里的水倒在洗脸台里，又轻轻涮了涮。



莲实趁久米老师没有留意的时候拿起了黑杰克。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用了，做的时候没想过会用这么多次，开始担心塑料袋会不会破了。



“莲实老师！雅彦他……？”



“前岛君吗？他就在刚才已经去世了哦。”



久米老师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之后就了解到并不是开玩笑，眼角留下一滴眼泪，无力地垂下了头。



将黑杰克从他头顶正上方挥下。



抱住往地上滑落的身体，轻轻放到地上。



莲实走到学生访谈室，拿过放在那里的耐克鞋和散弹枪。先是脱掉鹿皮鞋换上了耐克鞋，光是这样，脚就舒服了很多。然后折开散弹枪，重新放入两颗子弹。



撕掉银色的胶带，拿开包裹着久米老师的防水布。



然后，让神志不清的久米老师坐在沙发上，把散弹枪支在地上，枪口塞进久米老师的嘴里。再少许调整角度，使姿势显得更为自然。



半跪在地上，抬头看着久米老师。左手扶着他的身体保持平衡，右手扣下了扳机。随着一声轰鸣，久米老师的后脑被打飞，将身后的墙壁染红了一大片。久米老师的身体由于反作用力向前倒去，他放开手，让尸体倒在地上。



然后，脱掉久米老师右脚的袜子，将脚趾扣在散弹枪的扳机上。用脚趾扣扳机，是典型的散弹枪自杀的做法。



再一次扣下扳机，办公室里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但第二颗子弹是个空包弹，所以实际上并没有子弹飞出来。这样，警察调查久米老师的脚趾的时候，就能发现有火药残留物了。



重新折开散弹枪，放入两颗新散弹。对着记录监视摄像头画面的HD录影机开了两枪，把硬盘打了个粉碎。



然后将散弹枪放在刚才的地方，放开了手。



散弹枪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喂喂，太冷淡了吧，还真是过河拆桥啊。”



野兽的声音悲哀地抗议道。



“子弹还有呢，一会儿警察就会来了吧？那再放一轮大型烟花如何啊？聚会还没结束噢。”



莲实决定无视散弹枪的诱惑。将至今套在自己手上的两层塑料手套外面沾着硝烟的那一层套在久米老师手上。特地套两层塑料手套是为了不让久米老师手上那层的内侧沾上自己的指纹。



将久米老师的指纹沾到窃听器的接收器上，再把接收器扔在地上。



最后，将另一层塑料手套，HD录影机的残骸，放水布，胶带，黑杰克和一开始准备好的容器和灯油一起拿到中庭。倒掉黑杰克里的沙子，把剩下的东西一起扔进容器里，倒上灯油点着了火。



今年的文化祭虽然中止了，但跳跃的火焰，仿佛是奉献给死者的一个小型营火一般。



听到警车的警笛声。缓缓靠近。还真险呢，莲实赶紧回到教学楼里。



躺在学生访谈室的地上，把双手从背后铐好。最初的计划是在自己的脸上弄出些伤痕，弄断手指或指甲，做出一副被久米老师拷问之后的样子，不过多亏了园田老师和久保田菜菜，这一步已经不需要了。



听到车胎在沙地上滚动的声音。几辆警车从敞开的校门开了进来。



警车似乎停在了正门。旋转的警灯亮光从窗外透了进来。警员们在冲进来之前慎重地打量着教学楼里面。可以听到他们用无线电互相联络的声音。



莲实又一次回顾着剧本。一个女生自杀。然后一个教师的屠杀。要联系着两个事件，可能相当困难。



嗯，想破头也于事无补。需要简单明了地解释这个情况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