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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这时,贴在窗玻璃上的两道红色的光线,好像在对深骑恶寒菜美怒目而视,可是,深骑和菜美谁都没有发现。



4



深骑和菜美再次回到大客厅的时候,在沙发上坐着的还是那几个人。



小玲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也许是他的猝睡症又发作了吧。他睡觉时的呼息很平稳。



“怎么样?”理惠问道,“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不怎么样,什么线索都没发现。”深骑在沙发上坐下来,伸直双腿放松着疲惫的身子。



菜美摆着手,道:“只弄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谁都不可能是凶手。”



“难道真是’跳跳人’干的?”理惠问道。



“我想问一个问题。”菜美歪着头说道,“凶手是外部人的可能性一点儿都没有吗?”



“没有。”克罗斯断然说道,“刚才我去外边看过了,没有可疑的脚印。除了我们几个,没有人来过这座‘钟城’。”



“外部人把博士和修史的头看下来有什么意义吗?”深骑冷冷地说道。



克罗斯斜着眼睛看着深骑,轻轻一摊手:“不过,我这里有两点疑问,首先,凶手为何要杀博士和修史?就是不把他们杀死,世界也很快会走向末日,他们还能活几天,有什么必要急着把他们杀死呢?也许是对博士和修史恨之入骨,哪怕是在世界末日之前,也要亲手结束了他们的生命。我这样推测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准确,但也是八九不离十。至于凶手到底跟不上喝修史有没有仇恨,我不敢肯定,但是凶手想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应该是一个妥当的解答。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凶手为何一定要演一场不可能犯罪的戏剧呢?”



“不想被抓起来呗!”理惠说道。



“不想被谁抓起来?”克罗斯问道。



“警察……不对,不想被我们抓起来。”理惠说道。



“对了,问题就在这里。现在警察局已经处于瘫痪状态,凶手杀死博士和修史以后,完全可以逃离现场嘛,没有谁会去追捕他。那么,丫,或者她,有什么必要特意摆一个不可能犯罪的现场呢?这是因为,凶手需要展示逃避我们的追查。在我们正为找不到凶手头疼的时候。凶手正在准备下一步行动呢。”克罗斯说道。



理惠惊恐地问道:“凶手还要搞什么鬼名堂吗?”



“肯定还要搞的。如果不想再搞什么鬼名堂了的话,就没有必要再三个馆里都闹事,也没有必要掩人耳目。既然不可能犯罪现场不时偶然形成的,除了还有下一步行动以外,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性了。”



“凶手杀人还没杀够吗?”理惠问道。



“恐怕是这样的吧。”克罗斯点了点头,“凶手一定是还打算杀什么人。”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瑠华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跪在了地板上。



空气凝重了,继而则是死般的寂静和充满紧迫感的沉默。



“喂!我说南先生,恋宫给你的这本书派上用场了吗?”克罗斯指着深骑手上的书。问道。



深骑简单地说明了一下修史的死亡推定时间,深骑说,虽然不是专业法医的鉴定,但不会有太大的误差。



“修史是先死的吗?”克罗斯问道。



“修史先生被杀害的时间,是八点那次鸣钟前后,不过,那时候我们已经在这里坐着了,没看见有人从大客厅经过。”深骑说道。



“鸣钟时,‘未来馆’里除了修史还有谁?”克罗斯问道。



“只有小玲一个人。南先生是钟声响过之后回‘未来馆’休息的。”理惠说道。



“啊,我是在这个大客厅里听到钟声的。如果考虑到死亡推定时间有一个幅度,我也是被怀疑的对象。”深骑说道。



克罗斯说道:“钟声鸣响的时候是死亡推定时间前后,‘未来馆’里除了修史以外就是小玲和南先生。修史实在‘未来馆’里被杀死的,这就是说,杀死修史的不是南先生就是小玲。”



深骑冷笑道:“用三段论法推论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你限定的条件也太勉强了吧?”



理惠说道:“就算南先生或者小玲有可能在‘未来馆’里杀死修史先生,也不可能在‘过去馆’里杀死黑鸪博士啊。”



“这个我知道。”克罗斯温文尔雅地竖起一个手指,“那么,从八点那次鸣钟到零点那次鸣钟,‘过去馆’里除了博士以外还有谁呢?”



“管家天巳,还有恋宫。”理惠答道。



“这边也是只有两个人,对吧?那么我们暂定犯罪嫌疑人是他们四个,是他们四个互相配合杀死修史和博士的,是共犯,怎么样?”



菜美忍不住说话了:“深骑可以除外吧?他跟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



“可是,小玲和管家天巳,小玲和恋宫,都不是合适的组合,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如果是恋宫和管家天巳的组合呢,就只能杀死黑鸪博士,杀不了修史先生。”理惠说道。



“那么。”克罗斯接着说道,“如果不是共犯,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那就是两个馆里同时发生了杀人事件呗。”深骑用非常不认真的态度说道。



“对!在两个馆里,非常偶然地同时发生了两起杀人事件,在‘未来馆’里杀死修史的是南先生,在‘过去馆’里杀死博士的是恋宫!”克罗斯肯定地说道。



谁也没有反驳克罗斯。



深骑用手捂着前额,低着头不说话。



克罗斯继续说道:“有这么一个概念,叫做公时性原则(synchronicity,荣格认为:“两种或以上事件的意味深长的巧合,其中包含着某种并意外的或偶然性的东西。”)。共时性原则跟荣格(carlgustavjung(1875-1961),瑞士著名心理学家,精神科医生,分析心理学的创立人。他认为:人格由意识、个人潜意识及集体潜意识构成,集体潜意识处于最下层。集体潜意识是人类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累积下来的沉淀物,包括人类的活动方式和人脑结构中的遗传痕迹,如人对黑暗的恐惧等。)的集体潜意思理论相同。集体潜意识处于意识的最下层。至少有一万人以上的集体潜意识是互相有联系的,所以,偶然会有非常相似的事情发生。这次同时发生的两起杀人事件就非常相似。按照共时性原则。我们很难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同时具有杀人动机的两个人,用相似的方法,几乎在同一时间内一起动手了。”



“深骑为何要杀修史?”菜美愤怒地问道。



“因为瑠华委托他消灭‘跳跳人’,瑠华小姐,是你去南先生的侦探所把他请来的吧?南先生来到‘钟城’以后,下意识地感觉到修史对瑠华有性虐待行为,不,也不不仅仅是感觉,而是明确地了解到修史对瑠华有性虐待行为。所以他才会杀死修史,完成瑠华委托给他的事情。”



瑠华脸上浮现出震惊和羞耻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深骑。



“这些事情你都知道?”深骑问道。



“不,这都是我的推论。”克罗斯答道。



“但是,杀修史的人不是我!”深骑斩钉截铁地说道。



瑠华听了深骑的话,松了一口气。



“我并不是一个盲目相信自己判断的人,我所说的这些归根到底是一个可能性的问题。”克罗斯说道。



“恋宫那边怎么解释?她可又不在场证明呢。”深骑说道。



理惠也说话了:“克罗斯先生,恋宫杀死黑鸪博士是不可能的,我看见她在餐厅里了。”



“你看见的那个人真的是恋宫吗?理惠,也许你只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作为一个不再犯罪现场的证明被利用了。”



“可是……”



“你跟餐厅里的恋宫说话了?”



“说啦,”理惠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不过,第二次进餐厅的时候她什么话都没说。”



“那时候她根本就不在,你看见的恋宫只不过是一个人体模型,餐厅里光线比较暗,是真人还是模特儿你是分不清楚的。画室里有人体模型,搬一个过去放在那里掩人耳目,那时候,真人恋宫正在四楼的小礼拜堂里砍黑鸪博士的头呢。不过,因为你第一次进去的时候跟她说过话,在你的脑子里留下了她在餐厅的印象,所以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很容易把人体模型认为是她本人,结果她的不在场证明就成立了。”



“是人体模型吗?”理惠还是有些想不通,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没有再说反驳克罗斯的话,当时的情况也许记不清了吧,理惠拼命地想着。



“用人体模型充当真人的戏法,马上就得露马脚。”深骑脸上挂着讽刺的笑,“按照你说的那个共时性原则,就算我和恋宫偶然同时杀了修史和博士,那么,砍下来的人头是怎么放到‘现在馆’去的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克罗斯点点头,“在我看来,恐怕是用绳子从窗户拽过去的。”



“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尽快离开,不想在这里多留一份钟。恋宫也是一样。”



“不过,如果你们对演出一场不可能犯罪的喜剧非常感兴趣的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深骑和克罗斯相互用冷峻的视线盯了对方一眼。



“如果坚持南深骑和恋宫同时杀人说,”深骑摇着头,微微一叹,“就不应该搬出人体模型和绳子之类的难以服人的推测。本来,荣格的集体潜意识理论,是他考察了世界各地相似的古代神话传说以后,发现有许多共同的原型,因此推测人类在深层心理上有共通之处,你把共时性原则拿出来说事儿,缺乏点儿科学性吧?”



“现在这个世界,谁还管什么科学不科学?”



“这倒也是,”深骑耸了耸肩膀,双臂交叉于胸前,“我不打算再为自己辩护了,我要提出一个新的说法——天巳凶手说。”



“你的意思是天巳一个人行凶?”



“对,只有他能在谁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自由通过大客厅。”



“这怎么可能?”理惠说道,“我和克罗斯先生一直在大客厅里,谁都没从这里经过。难道会有我们两个都没看见的事?”



“有的。”



“哦,”克罗斯说道,“你是指所谓的‘被无视者’吧?比如说,在饭店楼道里碰见一个服务员,因为你的意识里面,他在饭店出现是一个当然的存在,所以就算是跟他擦肩而过,也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任何印象。‘钟城’里的管家天巳好比饭店里的服务员,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所以他就是从大客厅经过,我们都不会注意到。”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们没有察觉。”



“钟声?”菜美问道。



“对,半夜里,听见零点那次钟声后,克罗斯他们马上就离开大客厅,顺楼梯上楼查看‘现在馆’大钟机芯的机房,随后管家天巳也来了。但是,你们也许觉得他是从一楼上来的,实际上他是从四楼下来的。此前他就算准克罗斯他们一听到钟声便不会留在大客厅里,故穿过大客厅,一口气爬上‘现在馆’四楼,把提在手上的两个人头放在未音房内,再从四楼下来,假装去查看‘现在馆’大钟机芯的机房。钟声是要把克罗斯他们从大客厅从大客厅里引走。”



“哦?原来如此。”克罗斯也把双臂交叉于胸前,“就算他能趁那个机会把两个人头放到‘现在馆’四楼去,但是,在那以前,他是怎么杀死‘未来馆’里的修史,并且把人头砍下来的呢?天巳是住在‘过去馆’里的人吧?”



“修史不是被棍棒打死的,也不是被匕首刺死的,而是被毒药毒杀的。天巳在给修史的晚饭里,烦了迟效性毒药。修史回到房间以后,药性发作死亡,天巳砍下他的头式小礼拜堂黑鸪博士的尸体被发现以后,当时情况比较混乱。天巳趁着混乱,假装去‘未来馆;叫修史,把修史的头砍了下来。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修史尸体的人。”



“你说的这些顺序不对吧?”理惠插嘴了。“按照南先生的说法,在黑鸪博士的尸体发现之前,未音的房间里已经有两个人头了。但是,你又说修史的头是在博士的尸体被发现之前才砍下来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修史的头还没被砍下来,怎们能出现在为未音的房间里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们在未音的房间里看见的哪两个人头,其中之一确实是黑鸪博士的,另一个则是人造的,或者是从别的尸体上砍下来的。管家天巳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个人头我还不知道,但我敢肯定那不是修史的人头,那么,管家天巳为什么要特意把两个人头放在未音的房间里呢?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如果在未音的房间里放上两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头,天巳护或者其他什么人肯定会马上用床单把人头包起来,送到别的地方去,在送到别的地方去的过程中,再把真正的修史的人头换上,就是很容易做到的了。现在包在床单里的人头,恐怕已经不是冒充修史的假人头了。”



“不可能有过什么假人头!”克罗斯断言。



“但是,从逻辑上可以推论出最初放在未音的房间里的修史的头是假的。”



“深骑!”菜美尖利地叫了一声,“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已经把你自己确认的大前提给忘记了!”



“大前提?”



“对!克罗斯先生他们一直在大客厅里待到半夜十二点,天巳是预测不到的。可是,在你的故事里登场的天巳先是在修史的晚饭里投毒,然后又做手脚让大钟鸣响。把克罗斯先生他们从客厅里引走,这是一个绝大的错误。假如克罗斯先生他们不在大客厅里待到那么晚,又会是怎样一种状况?天巳的行动肯定会被坐在餐厅里恋宫看到,立刻就能指出他是凶手!你把克罗斯先生他们放在事件的核心位置进行推论,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



“确实如此。”深骑心服口服。



菜美的话像魔法一样,彻底推翻了深骑的推理。刚才似乎已经朦胧浮出水面的凶手,转眼间烟消云散,重新融入了覆盖着“钟城”的巨大的阴影里。



“各位!最关键的问题还没追究呢!”一手拿笔,一手拿着蓝色记事本的理惠叫道。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本来无精打采的眼睛放出兴奋的光。



“最关键的问题?”众人一下子被理惠的话吸引过来。



“对!为什么一定要把黑鸪博士和修史先生的头砍下来呢?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这个杀人事件,就算不把人头砍下来,不可能犯罪也完全能够成立,但是,凶手故意把两人人头看下来。还故意赶在理论上根本去不了的未音的房间里。凶手这种残虐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我认为,凶手这样做的理由有以下七个。



“第一,掩盖尸体上的证据。尸体的脸或者头部可能留下了可以判断出凶手是谁的痕迹,砍下人头消灭痕迹,或者说拿走人头以掩盖躯干上的痕迹,严格地说,交换死尸的躯干也包括在第一个理由里。



“第二,消灭留在现场的证据,割断颈动脉会造成大量失血,血液可以把留在现场的想擦却擦不掉的证据掩盖起来。人头呗砍下这种异常事态,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转移人们的视线,从而忽视某些重要的证据,起一种误导的作用。



“第三,利用砍下人头所需要的时间和空间的不可能性,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说制造一种违反常理的现象,让人们的思维产生混乱。



“第四,凶手使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凶器,例如类似断头台那样的东西。也可能是偶然失手把头切下来的,也不排除是被一种凶猛的野兽咬下来的。



“第五,宗教性或观念性的理由,也可能出于艺术或欲望的要求,所谓的快感杀人也可以并入这一条。



“第六,为了减轻重量,搬运方便。还有,用砍下来的人头向别人提示,黑鸪博士和修史先生已经死了,应该并入这一条。



“第七,为了引人注目。无头尸体也好,被砍下来的人头也好,都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在上述七条里,最适合在‘钟城’发生的这次杀人事件的是第三条。利用砍下人头所需要的时间和空间的不可能性,凶手可以自然而然地跟我没杀人的结论联系到一起。



“这么长的解说,真是辛苦你了。”深骑摊开一只手,“刚才不是都研究过了吗?”



“是的。但是,希望各位注意第七条。”



“为了引人注目?”



“两个人头,故意放在未音的房间里,这是为什么?我认为就是为了引人注目。凶手在用死者的头向我们传达一种信息。”



“放上两个人头就引人注目了吗?”



“请仔细想想未音的床边都有哪些东西,心电图监视器。人工呼吸器等医疗器械,一共有几台?”



“这个我可没注意。”深骑说道。



“这舞台,再加上两个人头,就是七。关于七这个数字,会使人联想到什么?



“什么也联想不到,”深骑不以为然道。



“围着一个睡着了的姑娘,有七个……”



“啊,莫非是……”瑠华小声说道,“白雪公主?”



“对!完全正确!吃了毒苹果以后,一直昏睡不醒的白雪公主,也就是未音,七个小矮人围在她的身边!”理惠兴奋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值得那么兴奋吗?”深骑哑然失笑,“这跟白雪公主有什么关系?”



“未音一直昏睡不醒,不是因为有病,而是因为有人在她吃的食物里下了毒,凶手知道了这个隐瞒了很久的事实,觉得未音很可怜,故决意杀死给未音下毒的人。凶手首先杀死修史先生和黑鸪博士,向幸存者传达七个小矮人围着白雪公主的信息。”



“凶手是谁?”



“天巳护,他为了未音,什么都敢做。”



深骑不同意理惠的说法:“但是,他杀死博士和修史是不可能的。而且,还有必要问一下他有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符合白雪公主的说法,给未音下毒的人应该是嫉妒她的美貌王妃,可是,被杀死的博士和修史是妒忌未音的王妃吗?假设他们是王妃,但是他们的头马上又去充当七个小矮人守护未音,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嗯,那到也是。”理惠听了深骑的话,显得有些沮丧。不过,她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虽然不是什么白雪公主的故事,但是这个想法可以对判断凶手的目的有所启发。



“我……”瑠华说话了,“我姐姐长睡不醒,不是因为中毒,确实是一种病。而且父亲对姐姐非常好,不可能给姐姐下毒的。”



跟德鲁家有血缘关系的,都有睡眠障碍,未音也是跟德鲁家有血缘关系的。



“咱们推理了半天结果什么都没推出来、”克罗斯不进扼腕叹息,优雅的侧脸露出忧郁的神情。



“菜美,你横竖总有个看法吧?”深骑问道。



“不是横竖有个看法,我早就想好凶手是谁了。”



“啊?”



“凶手啊,是个怪物,手持一把巨大的镰刀,眼睛放着红光,现在正躲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琢磨下一个杀谁呢。只要稍微不留情,咔嚓!”菜美说着,做了个砍头的动作。



5



谁都不言语了,大客厅的气氛渐趋僵硬。深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着眼睛。眼睑后方的黑暗世界里,紫色的影子跳着舞。



“我想去查看一个地方。”克罗斯最终开口,“你们呢?”



“随你的便,你爱查什么检查什么。”深骑仰头看着天花板,朝克罗斯摆了摆手。



“小玲呢,我给他背到管家天巳那里去。瑠华就拜托给你们了。”



“好的。”



大客厅里的会议散了。克罗斯背着小玲去管家天巳的房间。理惠跟在后边,沙发上就剩下三个人。



“南先生!”瑠华小声叫道。



深骑欠起身子,看着瑠华。



“修史叔叔,还有我爸爸,不是我杀的。”瑠华满脸苦涩。



“知道,”理惠到底受没受修史的性虐待,深骑并不清楚。也没有特意问一问的必要,如果瑠华有杀死修史的动机的话,除了性虐待以为也许没有别的理由。但是深骑从来不认为瑠华是凶手,只不过说不出根据是什么。



瑠华低着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膝盖上。她不想让深骑看见自己在流眼泪,悄悄地把眼泪擦掉。深骑呢,也假装没看见瑠华流眼泪。



深骑抚摸了一下瑠华的头,站起来说道:



“走!工作还没做完呢。”



“去哪儿?”菜美问道。



“伶马哪儿。”深骑答道。伶马确实说过有事要对深骑讲,深骑也举得应该问问伶马事件发生前后的情况。



“伶马的房间在哪儿?”深骑问瑠华。



“‘现在馆’的三楼。”瑠华说完就带着深骑和菜美上了三楼。



刚一敲门,伶马就出现了,只听他对深骑说道:“一直等着您呢,嘿,还有两个大美女陪着,艳福不浅嘛!来来来,请进!”



伶马的房间可以用一个字来概括——怪。



天花板蒙着黑布,黑布上写着咒语之类的文字。墙上挂着很多小动物的骨头,屋子里散发着香气。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脚底下,每走一步都会碰到某种柔软的东西。伶马的房间,好像把“钟城”所有奇怪的气氛都收集起来了。



房间中央是一个圆桌,上面散乱着类似扑克牌的纸牌。



“请坐!”;伶马微笑着,笑容很像他的父亲修史。



“侦探先生,您坐这儿!”伶马指了指圆桌前边的一把椅子。



深骑按照伶马的吩咐坐在了椅子上,菜美和瑠华没有座位,站在了深骑身后。



“您是来问我跟事件有关的事情的吧?”伶马单刀直入。



“啊。”



“看来您是如约而来呀。没想到侦探先生还是一个很懂礼貌的人。”



“至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必多加讨论了。怎么着?是由我来先说我的事,还是你先把你的说完?”



“当然是您先我后啦,嘻嘻,侦探先生请讲!”



“零点钟声响起的时候,你在哪儿?”



“我在我的房间里呀。但是我心里还嘀咕呢,怎么深更半夜的鸣起钟来了?”



“你父亲死了,但是,你看上去好像很冷静嘛。”



“管那个人叫父亲,简直是我的耻辱。被欲望所驱使的人只能是那种下场。”



“有谁到你房间里来过吗?”



“没有,谁都没来过。”



“关于’跳跳人‘,你怎么看?”



“哦,那小子就住在‘钟城’里,时间也好空间也好,都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要是有谁惹他不高兴了,他就把谁的脑袋揪下来。”



“世界上不存在妖魔鬼怪。”



“您怎么就敢肯定世界上没有妖魔鬼怪呢?关于‘跳跳人’的传说,跟世界末日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说的太对了。伶马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是并没有疯病说不定比他的父亲修史要正经得多。



“您没有什么要问了吧?”伶马问道。



深骑点点头。



“那么,现在轮到我问您了。”伶马说着把圆桌上的纸牌排列起来。纸牌正面是各种各样的绘画,反面是蓝色马赛克图案,很想占卜师用的塔罗牌,但不完全一样,绘画品味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俗气。



“这种纸牌只有很少一部分占卜师在使用,是非常贵重的,我从街上一个占卜师那里得到这副纸牌以后,一直在用它占卜未来。”伶马一边不厌其烦地作着说明,一边把纸牌反面朝上摆在深骑面前。



“请您随便选一张纸牌。”伶马说道。



深骑面前的纸牌被摆成一个几何图形,纸牌的摆法跟塔罗牌占卜师的摆放的凯尔特阵基本相同。深骑一句话没说,勉勉强强第拿起正中间的一张纸牌。



伶马结果纸牌一看,表情倏然僵硬起来,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星之树。”



纸牌的正面,画着一棵大树。



伶马把纸牌放在圆桌上:“树木,是生命的象征。没有树木,地球上的其他生命也就不会存在,树木本身也是雄大的生命体,树木对于人类来说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心理测验里,有一种让接受测验的人画树的所谓测验,根据接收测验的人画的树,来判断人格和精神状态,扎紧大地里的根,是接受测验的人自己,伸向天空的枝叶是对于未来的希望。”



“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星之树’是一种超越世界的存在,是包含着生命和宇宙两方面的一种绝对的存在。我果然没有看错!侦探先生,您,就是‘深夜里的钥匙’!”



“玩笑开得挺有意思的嘛。”深骑冷笑一声,站了起来。



“您是一个可以毁灭整个世界的存在!”伶马边说边兴奋地靠近深骑,“等着瞧吧!世界,当其最后一个瞬间到来时,毁灭它还是拯救它,都掌握在您的手里。世界是走向毁灭,还是获的拯救,都取决于您的选择!”



“你靠这张纸牌能知道什么?”



“当然知道。这张纸牌上画着命运!”



“你去为命运干杯吧!”深骑想菜美和瑠华摆摆手。转身向门外走去。一直盯着手上的纸牌的伶马的影像,就像烙在了深骑的视网膜上,好一阵都没有消失。



“深夜里的钥匙”!



深骑忽然举得身后有人盯着他,回头看去,看到的只是一扇关闭的门。



6



天巳护也住在“现在馆”的三楼。从伶马的房间里出来以后,瑠华带着深骑和菜美去天巳护的房间。



在走廊的最深处,也是最黑暗的地方,有一扇门,那就是天巳护的房间。



深骑敲了好几下门也没人答应,们也没锁。深骑说了句“抱歉”便把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可能在未音的房间里吧?”菜美说道。



听了菜美的话,三人转身上楼去未音的房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现在馆”四楼的楼道最亮,总是像神圣的殿堂似的,灯火辉煌。走在四楼的楼道里,就像身处教堂或神殿,叫人感到心里透亮。



深骑敲了敲未音房间的门。



这回门马上就开了,天巳护谨慎地探出头来:“啊,是你啊?什么事?”天巳护一看是深骑,脸上马上露出厌烦的神色。没有一点点掩饰。



“想找你谈谈。”深骑说道。



“挺喜欢闲聊的嘛!”



“那倒不是。”天巳护把门关了一下,有开门出来了:“还是在楼道里安全,有人上来的话马上就能看见。”天巳护边说边把衬衣的袖子揽了起来。



“你一直认为未音早晚会醒过来的吧?”深骑问道。



“这个嘛,也许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就算能醒过来,他也不知道我陪了她这么多年,因为这些在她的记忆里一点都没有。”



“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这样无私的奉献,真是了不起。”



“这有什么了不起。同样,世界就要走向末日了,但很多人并不悲观。”



“钟声响的时候,你在哪儿?”



“你指的是那次?是八点那次,还是出毛病那次?没有必要问你这个,反正两次我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我父亲告诉我出事了以后,我放心不下未音,就到未音这边来了。”



“于是你看见了那两个人头。”



“啊。”天巳护厌恶地砸了砸舌头。



“问题在于。”菜美插话说道,“为什么要把砍下来的两个人头放在未音的房间里?”



“问题还不止一个。”天巳护摇摇头,“例如,凶手为什么没伤害未音?”



两个人头放在了未音的房间里,凶手肯定进过未音的房间,但是,未音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是为什么呢?未音不是凶手的目标?



“作为一种参考,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馆与馆之间有没有秘密通道?”深骑问道。



“没有,我住进‘钟城’以后,出于好奇,也找过秘密通道。到处敲打墙壁,结果一无所获。但是我并没有灰心,还使用过别的方法找秘密通道。”



“别的方法?”



“我认为。如果有秘密通道的话,作为‘钟城’的主人的黑鸪博士肯定知道,于是我就跟踪了博士很长一个时期,认为他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使用秘密通道往来于各个馆之间的,但是我失败了,无论什么时候,博士都是通过楼梯来往于各个馆之间。”



“原来如此。”深骑很佩服天巳护的细心,“看来,秘密通道说很难成立。”



这样的话,杀人的不可能性又增加了不少。



在天巳护这里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天巳护说他要给未音换床单,转身回未音的房间里去了。深骑他们被晾在楼道里,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降临“钟城”,笼罩着深骑等人。



“南先生!”三人走到二楼的时候,瑠华叫了深骑一声。



“什么事?”



“算了吧。”



“什么算了吧?”



“‘跳跳人’也好,‘钟城’也好,别在调查了,”瑠华低下了头,瑠华好像有个习惯,一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事情就低头,垂在前面的头发掩盖了她的表情。



“带我离开这里吧!这是我的新请求,我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瑠华!”菜美看着瑠华的脸说道。“你这话当真?”



“当真!反正这座‘钟城’,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去哪儿都可以,你们带我走吧!”瑠华说着抓住了深骑的胳膊。



“开什么玩笑!”深骑冷酷地把瑠华的手扒拉开。



瑠华吃惊地后退一步:“南先生!”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请求,任性而已!”



“深骑!太过分了!”菜美说道。



“用不着你多嘴!”深骑用一只手制止住菜美,看着瑠华的眼睛说道:“你听我跟你说,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甜蜜,那是一个正在走向末日的世界,像你这样的小女孩随时都有被人杀死的危险。你不要指望我能为你做什么。我不是你的保镖!”



“南先生……”瑠华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不要指望会有谁来救你!”



“南先生,”瑠华抬起头来,“我明白了。”数秒的寂静之后,她又说道,“我自己离开‘钟城’,请南先生帮我一下,我没有钱,但是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抵偿。”



“用你的生命抵偿?我的车,我的办公室呢?”



“我除了生命什么都没有,不过,如果有可能的话,车和办公室,我都会赔偿您的。”瑠华声泪俱下。



深骑夸张地耸了耸肩:“知道了。”



“这么说,您答应我的请求了?”瑠华露出天真的笑脸,向深骑鞠躬致谢。



约好在门口集合以后,瑠华回自己的房间去拿行李。目送瑠华走进她的房间里,深骑和菜美先下到一楼,再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客厅,回“未来馆”三层的房间。



进屋以后,菜美怄气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要引起大人注意似的,用双脚敲打着床,深骑没理她,拿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提箱。



菜美急了:“真的要离开着了吗?”



深骑点点头。



的确还有好几个没有解开的谜,事已至此,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到底是谁把那两个人杀了,“跳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跟我深骑没关系。



菜美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喂,如果我说要留下,深骑怎么办?”



“不怎么办!”



“跟瑠华一起走?”



“大概吧。”深骑说完走出房间。



菜美没有跟出来,深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在门口等了足有三分钟,见菜美还没出来,就下楼去了。



瑠华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两手很珍惜地提着一个包,那个包很小,大概只装了非常需要的东西。要走很远的路,带的东西越少越好。



“就这样走了,大家一定会认为我们俩就是凶手把?”瑠华说道。



“被认为是凶手也不坏嘛,”说着,深骑拿上了一把伞,将大门拉开。



踏上黑乎乎的潮湿的地面,一步以外的东西,除了雨和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大雨好像是一重又一重的水帘。走过的地面上,留下了深骑和硫化的脚印。



两人紧挨在一起往前走。



“把菜美一个人留下,合适吗?瑠华不安地问道。



深骑沉默着,没有回答瑠华的问话。



什么叫合适,什么叫不合适,谁都不知道。现在就像在玩一场无法返回的游戏,不管选择了那条路,都不能重新再选择一次。



似乎永远都不会停的大雨淋在山上,又从伞上流到地面上。



去什么地方好呢?他们毫无目的地完全走着,谁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只知道往前迈了一步之后再往前迈下一步。



回想起来,深骑举得自己的调查太深入了,不管是“钟城”还是“跳跳人”和“深夜里的钥匙”。都应该跟它们拉开一定的距离,这是自己应该遵循的原则。



还有,也许自己跟瑠华太接近了,这是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小孩子吗?深骑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黑暗的灌木丛中,好像有点点亮光。



“我呀,”瑠华轻轻说道,“特别羡慕我姐姐。姐姐有天巳护那样的男人守护着,我呢,孤独的一个人。我常想:为什么天巳护不来守护我呢?一定是因为姐姐是一个完美的人,就像是死了的人永远年轻。可是我身上都是缺点和不足,我肯定得带着这些缺点和不足长大成人,一直到老,到死……不过,南先生,我已经不觉得孤独了,因为南先生跟我在一起。”



说着说着,瑠华不觉站立,深深凝望着深骑。



雨打在伞上,发出劈啪声响。



一阵冷风吹来,瑠华哪剪得不怎么漂亮的头发被吹得飘了起来。深骑看见的胸前,有一红色的亮点在晃动。



深骑猛然扑在瑠华身上保住她,两人一起倒在了泥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红色的亮点就像一只很有意志的虫子,执拗地追赶着瑠华。



“瑠华!快点起来,往回跑!”深骑拉着瑠华的一只手,拼命朝“钟城”大门跑去,瑠华满脸困惑和惊愕的表情,跟着深骑往回跑,她的衣服都被泥水弄脏了。



踏着泥水飞跑,终于跑进了“钟城”的大门,深骑转身把门插好。



“南先生!疼!”瑠华叫道。



深骑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地抓着瑠华的手腕,赶紧把手松开,说了声对不起。



“怎么突然又往回跑啊?”



“SEEM来了!”



瑠华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巴。



“他们的红外线瞄准器瞄上了你。”深骑长出了一口气。



SEEM,终于找到“钟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