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火垂苑(2 / 2)
「谁叫伊月不肯停下来。」
难得听见她的语气微愠。
「怎么了吗?今天的伊月不太对劲喔,脾气怎么那么冲呢?」
佳乃双手绕在伊月的脖子上问道。幸好佳乃看不见——伊月突然冒出这种要不得的想法,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正逐渐泛红。
「可能是早餐消化不良,胃不舒服吧。」
「你早餐明明只吃了酱菜啊。」
「……正、正好那个来。」
「你应该还有十天才会来。」
为什么连这种小事都记得那么清楚——伊月忍不住这么想。
「——和那家伙在一起,我就是会莫名光火。」
伊月没办法,只好老实招供。
「她举止轻浮,说话又没礼貌——」
「不对吧?」
佳乃凑近伊月的脸,打断她的话。
「是因为你很不安。」
「——不安?」
伊月挣开佳乃的身体。
「对什么?」
「你知道弓场殿的仓库里收着战斗时使用的铁耙子吧?」
「知道又怎样?」
「那是过去的御明们用来练习射箭的标靶。因为用那种练习太过严苛,所以现在已经不使用了。虽然我觉得那只是传言,但听说常和在长谷部家受过相当严峻的训练。」
「你想说什么?」
「你一定很怕吧?怕输。」
伊月转身背对佳乃。
「我去换衣服。该介绍的都介绍完了吧,我要去练弓了。」
「要不要来场比赛呢?」
伊月停下脚步。
回头。
「因为你不清楚对手的程度,所以才会感到不安。就用弓箭来比划一下吧。」
「……我没有特别……」
「伊月姊?你怎么了?」
常和自走廊转角现身。
伊月正打算转身离开,佳乃却拉住了她的袖子。
「喂,放手,佳乃。」
「常和,晚餐后我们来场比赛好吗?」
无视伊月的抱怨,佳乃笑着如此说道。
「比赛?」
「就是比赛射箭。伊月说想看看你的实力。」
「我才没说过那种话!」
「哇,好像很有趣!」
常和雀跃地如此回答。
「我去换衣服、准备弓箭!」
发出啪答啪答的脚步声,常和大步跑过两人身旁。
常和的身影消失后,空气一下子恢复宁静。
「你想做什么?」
「呵呵,真叫人期待。」
佳乃没回答伊月的问题,径自踏出脚步离去。
「喂,佳乃!」
伊月也稍微加快脚步追上佳乃。
「我只是想知道常和的实力罢了。」
「为什么?你完全不练弓箭,对火目似乎也不感兴趣啊?」
「我对继承火目位置确实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进火垂苑来?」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呵呵——佳乃含笑说着。
「真希望能快点听见常和射箭的声音。你也是吧?」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和她比赛呢?」
「难不成你怕输?」
佳乃说完这句话便停下脚步,保持背对着伊月。
「不比也可以喔,你只要说自己在晚餐过后要躲在房里练书法就好。我想常和一定会笑着忘了比赛的事。」
「我比就是了!」
伊月叹着气说道。
「我比!我在火垂苑这三年可不是玩玩而已。」
她的左腹开始发热,火目式正燃烧着。那团热彷佛要破肚而出。
「怎么能输!」
*
傍晚的奉射结束后,伊月没吃晚餐,选在钓殿(注:寝殿建筑南边靠池塘的凉亭)打发时间。因为总觉得与常和面对面会很尴尬。
钓殿位在突出中庭的穿廊底端,四面只有柱子没有墙壁,能够一览庭园大池。
夕阳已经几乎西沉,中庭沉浸在夜晚的气氛当中。黑漆漆的水面上清楚浮现上弦月的倒影。
伊月坐在矮栏杆上,双脚垂向池塘那一侧。
赤裸的双脚感受着清凉的夜风。
旁边柱子上靠着一把从弓场殿仓库拿来的耙子。
虽说是耙子,却不是用来打扫庭院的那种可爱竹制品。与伊月身高差不多高的柄上缠着锁链,顶端有四根威风凛凛的铁爪,这是水军用来勾住并拉近敌方船只用的兵器。
伊月伸手摸摸锐利的铁爪尖端。
——要用弓箭瞄准这么微小的目标吗?
她忍不住觉得那小女孩会不会只是随口胡说。
「晚饭也不吃,在这个地方做什么?」
背后突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惊讶的伊月回头——一瞬间忘了自己在栏杆上——身体猛然倾斜。
「唔啊啊!」
钓殿的屋顶和星空快速掠过眼前,往漆黑的水面逼近。
鼻尖碰到冰冷池水的瞬间,手腕感到一阵疼痛,这时伊月的身体停了下来。
「怎么冒冒失失的……」
从白色衣袖下伸出的纤细手臂抓住了伊月的手腕。
被人用力拉起,使得伊月跌在钓殿地上。
「丰日大人,你、你几时来的?」
她搓着手腕站起来。
「刚到。有必要那么惊讶吗?」
「我可是连头发都湿了耶,你为什么每次走路都不出声啊?」
伊月倚靠在刚才坐的栏杆上,看着白衣童子耸耸肩回应。
他没带太刀,不过身上是伊月初次邂逅时穿的火护众制服,红色绑绳把长发系成高高的马尾垂在背上。这时,伊月注意到他的白衣上下全被煤炭给弄脏了。
「好一阵子不见,你又长大了。」
「哪来的好一阵子,明明上个月才见过不是?」
「有这么回事?小孩子发育得真快,你的身高竟然已经超越我了耶。」
说着这些话的丰日自己看来也只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目前还不清楚他的真面目,只知道丰月跟七年前带回九岁的伊月时相比,完全没有变老。
「看你的样子,是刚猎杀化生完回来吗?」
「嗯。西国出现一大堆白弥,那是四眼狐模样的化生。我们虽然派出了『以』组到『止』组的所有人马(注:原文为日文五十音中的『い』到『と』共19組,可说相当多人),但也花了十天才用灼箭烧光他们,每只化生都灵活得很。」
十天。
在这段期间内,究竟烧毁了多少村落和田地呢?
「然而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有新的御明进来。我虽然很想回火护众总部睡大觉,但还是决定过来看一下新御明的长相。」
这时突然想起某事的伊月开口问道:
「丰日大人,你听说过火垂苑是后宫一部分这件事吗?」
「听过啊,你不知道吗?这里就连女官都是上等货色喔。」
丰日晃着双脚笑了出来。
「这里不是男宾止步吗?」
「男性进来会一污浊花色,这不是很浪费吗?」
「那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泰然自若地自由进出呢?」
「喔喔。」
丰日非常故意地以右拳击打左手心。
「我也会玷污花园没错,所以我都尽量只从围墙上偷窥。」
他呵呵笑着。
女官们似乎也只准丰日进出火垂苑。身为火护众首领的地位有这么崇高吗?伊月还不曾听过有人以宫职称呼丰日。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耙子可钓不了鱼喔。」
丰日拿起靠在一旁柱子上的耙子。
「啊啊,那是——」
伊月虽然有些犹豫,但仍把要与常和比赛射箭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唔嗯。拿耙子当箭靶啊,这么说来以前的确有这习惯。因为长谷部家族是突然发达起来的,所以我们只知道他们培养御明,却不晓得训练方法。可能是按照某本被束之高阁的虫蛀古书进行的吧。」
「佳乃说他们拿粗削的软木当箭镞。」
换言之,并非用箭矢刺中箭靶,而是让当作箭靶的耙子铁爪刺进箭镞。
「那又如何?你没有能射中的自信吗?」
丰日露出别具深意的笑容,转着手中的耙子玩耍。
「才没那回事!」
伊月立刻气冲冲地回答。
「我只是因为没试过不熟练罢了,所以才先拿出来让眼睛习惯一下。」
「直接到弓场殿试射一下不就得了?」
「我怎么能做那么丢脸的事!」
伊月无法忍受让常和看见自己练习的样子。
「你还是一样死不认输,只有这点没变。」
「要你管!」
丰日跳下栏杆,把耙子还给伊月。
「我刚见过新御明了。说叫常和?似乎是十二岁,和刚进来这里时的你同年呢。」
「对。」
「她连你那份鹿肉也吃掉了,还开心得手舞足蹈。」
光是想象那个模样,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忘了你的义务。射箭时,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存在。就只有你自己。」
说完,白衣背影便几乎没发出脚步声地往走廊深处走去。
——只有我自己。
伊月倚着耙子伫立在原地。
伊月回到主屋后,发现大厅只剩佳乃和一位女官。
女官正把绢布盖在佳乃的眼皮上,慢慢地推揉着。晚餐过后是佳乃治疗眼睛的时间,地上摊放着好几种用纸包着的药草以及药研——附有柄的圆盘和磨药用船型容器。
「啊啊,伊月,你跑去哪儿了?」
大概是因为脚步声.佳乃比女官早一步注意到伊月进入房间。
「我在钓殿乘凉。」
语毕,伊月环顾着房间。看样子晚餐已经收拾完毕了。就在伊月想着早知道就该过来吃饭,并用手按着肚子时,眼尖的女官正好看到那副模样。
「伊月大人,要不要我跟厨子说一声,帮您准备点吃的东西?」
「没关系,我不饿。」
伊月马上撒谎拒绝。
「常和呢?」
「已经去弓场殿了。你也差不多该过去了。」
「嗯。」
说是这么说,伊月还是等到佳乃用药结束。
「没有我陪你,你就不敢踏进弓场殿了吗?」
被佳乃这么一笑,伊月便难为情地先一步离开房间,因为她知道佳乃等一下就会追上来。
弓场殿里除了常和,还聚集了几名女官。伊月和佳乃一走近,年长的女官立刻小声地说出「你们又胡来了……」的埋怨。
佳乃则用微笑带过。
「一人抽一支决定先后。」
话一说完,她就朝伊月与常和递出只摆了两支箭的箭筒。两人照做,各自取出一只箭后,就看到伊月手上的箭矢顶端绑着红绳子。
「我先啊?」
「我来说明射箭比赛的规则。」
箭道中庭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邻近射箭处的左右两侧各摆了一个篝火,但那股光源仍不足以照亮整个箭道。
在佳乃手指的方向——距离二十三间(注:一间等于六尺)那头的土墙前面,可看见摇曳的光点。
「耙子就竖在那两个光点的中间。」
佳乃如此说道。原来如此——伊月凝神一看,发现那光点原来是两个并列的篝火火焰。
「耙子的爪子有四只,你们两人须各使用甲乙两组、共四支箭,由右爪开始依序射击。伊月先射四箭,接着轮常和射四箭。」
「能先射真好,好希望快点轮到我。」
常和喃喃说道。
「如果射中的数目相同,就再比四箭。」
「哇!可以射很多次耶。」
「那边安排了一个人监靶,她会鸣鼓告知我们射中与否。鼓鸣一声就是射中,鸣两声就是没中。箭矢必须完全刺中、停在爪上……」
伊月没能听完佳乃的话。
她就像是被吸过去似的,凝视着远处两朵火焰的中央。
——靶子?
哪看得见啊?
矗立在那里的,只有勉强能区分出来的两粒光点。
——怎么可能射中爪尖……
「……月,伊月?」
「呃、咦?」
伊月突然回过神来,伊乃不解地偏着头。
「有没有问题?」
「啊,啊啊.没有。」
「监靶人如果准备好了,请击鼓两次宣布开始!」
佳乃朝箭道彼端大喊,立刻就听见两声沉闷的鼓声。
「那么,开始。」
佳乃退到预备的位置。
伊月往常和瞥了一眼。常和的袖子用黑色的襻固定,戴上右手的护手——用来隔绝弓弦保护手指的手套——眼睛发亮看着箭道底端。
——她不懂何谓紧张吗?
伊月重新面对箭靶。
手里拿着甲乙箭站上射箭位置。
突然,一股仿佛刚才差点跌进黑夜的池塘里时感到的不安窜了上来,伊月完全不知道到底该瞄准哪里,手脚又该怎么摆。
身体凭着经验擅自上箭举弓。
但是看不见标的。
持弓的手几乎要发起抖来。
她感觉到常和凝视自己背部的视线。
耳里只听见篝火柴薪迸裂的声音。
放箭。
黑夜一瞬间吞没了箭——远处随即传来紧绷的金属声。
「差一点。」佳乃低声说道。
鼓声彷佛在回应佳乃的话,响了一次、两次。
伊月手脚末端倏地冰冷。
——没射中。
——这根本办不到吧。
「刚刚射到了爪的根部吧。」
听到常和的话,伊月背后窜起一股凉意。
——她看得见?
——常和能看见吗?怎么可能?
伊月自觉继续射几十次、几百次也不会中,可是还有三箭这下子真的丢脸了。
「伊月,怎么了?还有三箭喔。」
佳乃似乎看穿了伊月的心思,露出微笑如此说道。
——该怎么办?低头认输吗?
——要承认自己输给那个不正经的孩子吗?
——不,常和搞不好只是说得一嘴好箭,到时全部射不中。
——还剩三箭,至少要中一箭……
——怎么可能射中?
——可恶,我不想输,不想输……
突然,她注意到眼角有个白色的身影。
是丰日。
他是什么时候进入弓场殿的呢?丰日正靠着入口木门旁边的墙壁站在那里。
他和伊月视线对上。
丰曰笑了笑,很快地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伊月独自待在黑暗中。
这时伊月想起丰日说过的话。
——『射箭时,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存在。』
——『就只有你自己。』
伊月的视线回到漆黑的箭道上。
——我为什么尽想些无聊的事情。
在黑暗中。她看见了光的线。
由伊月的唇直直朝向远处的火焰延伸。
——不可以瞄准。
——要找到箭矢正确的路径。
——跟随它。
架上乙箭,伊月缓缓拉弓,让箭矢对上那条线,一边拉紧弦,一边对准轨迹。
重迭。
下一秒,原本紧绷的力量从伊月双臂间弹开。破空声接着传出。
一股彷佛射穿自己胸口的冲击蔓延全身,没有疼痛,只有舒畅。
直到鼓声让她回神。
女官们也同时松了口气。
「精彩。」佳乃说。
「哇啊!」
常和一鼓掌,女官们立刻出声警告:
「常和大人,不可以在弓场殿拍手。」
「可是可是,射中了呀。」
「弓场殿也是神圣的仪式场所喔。」
伊月仍保持放箭后的姿势,有些呆然凝视远处的光亮。
——就是这股感觉。
持弓的手仍能感觉到窜遍全身的舒畅冲击。
「好,下一组箭。」
佳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身旁。伊月点点头,接过了甲乙箭。
剩下的两箭很顺利。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佳乃对着手拿着弓准备站上射箭位置的常和背后说道:
「只要没射中两箭,常和就算输了。」
「嗯,我知道。」
常和回过头来,对伊月露出微笑。伊月坐在射箭处后方的准备席,看着常和小小的背影。
七尺三寸的弓看上去几乎有常和身子的一倍高。她拿弓的姿势实在有失平衡,甚至摇晃着让人怀疑这姿势真的能射箭吗?
如果不是正好被什么东西附身,我也不可能射中那三箭,而且要我再发出一次相同的射击恐怕也是不可能的。
而小我四岁的常和,又怎么——
常和举弓。
弓的顶端——末弭锐利地刺向天空。
伊月屏息。
感觉常和所持的弓将体内的热度全吸了过去,伊月眼里只看到弓身和弓弦强力地张了开来。
弓和弦拉开至整支箭的长度。
那股高涨的紧绷感,彷佛一并拉扯着在旁观看的伊月身心——力量继续汇聚提升——
大气在嘶吼。
正午般的闪光照亮弓场殿内,吹开黑夜。澄澈的笛声高亢响起。
伊月忍不住以手掩面。
这时浮现在伊月脑海中的——是那个熊熊燃烧的家、獠牙上沾满母亲鲜血的巨大蜥蜴,以及贯穿蜥蜴的耀眼光矢。
箭道那头发出东西碎裂的声音。
笛声嘎然消失——
光也跟着不见。
黑夜回到了箭道上。
箭矢通过的路径仍残留微弱的红光轨迹。
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开口或移动。
这时走廊上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弓场殿的门粗暴地开启。数名女官冲了进来。
「响箭、刚刚那是不是响箭?」
「化生出现了吗?」
「快避难!」
跌坐在地的年长女官匆忙起身大喝:
「别惊慌失措!」
手指向仍沉浸在放箭余韵中的常和背影。
「刚刚是常和大入射出的箭。现任正护役的响箭是铃声,真没料到你们居然分不出来!」
但女官的责骂声也在发抖。
连伊月也想起了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次的响箭。
「……啊,有没有射中呢?」
常和喃喃说着,所有人一起看向箭靶。
鼓声完全没有响起,甚至连原本立在箭靶两侧的篝火也消失了。
起身的伊月推开女官们,光着脚跳下箭道。
在黑暗中狂奔。
她虽然害怕看见发生的事情,双脚却不听使唤。
一来到土墙前方,她就闻到沙土烧焦的味道,但四周一片黑暗让她无法确定。
因为灯台倒落,地上散落着没烧完的木材,于是她勉强拾起一根还有残火的木片并举起。接着当场僵在原地。
土墙上穿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坚硬的砂土被挖去,围墙的内层露了出来并充满裂痕。大洞的中央,露出内层的白墙上插了个怪东西。一开始,伊月以为那是大型的黑壁虎。
拿火凑近一看。
不是壁虎,那是从柄上揪下、因热而扭曲的耙子铁爪。
差点忍不住尖叫出声的伊月连忙掩着嘴后退。
「这、这是……」
「真是太惊人了……」
有声音。女官们也跑来了。
「监靶人晕过去了!」
因为某人的喊叫,使得众人往那边集中过去。土墙右边那个用挡箭板遮掩的空间就是监靶室,那里躺着一名女官,鼓就滚落在她旁边。
「振作点!」
年长的女官抱起负责监靶的女官,她在呻吟几声后醒来。
「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是……是……不对……我只是有点晕眩……」
伊月脚步蹒跚走向箭道,返回射箭处。
那里只剩下两个人。常和失落地抱膝哭诉着:
「对不起……因为我好久没射箭了,一不小心就……」
佳乃则若无其事地坐在入口旁边。
「哎呀,你要去哪儿?」
正当伊月拉开木门准备离开弓场殿时,佳乃从背后叫住她。
她没转头就直接回答:
「胜负不是已经分晓了吗?今天——是我输了。」
「……这样啊。」
佳乃没有否认。
这让伊月在愤怒的同时,也觉得很感激。
伊月在走廊上奔跑,穿过渡殿(注:寝殿建筑中连结殿和殿之间的走廊)奔出门外,跑上夜风扰动的竹林间石阶。
一整片星空展开在眼前。
这里是执行奉射的小山丘。来到因为经常踩踏而寸草不生、露出泥土的老位置上,伊月蹲了下来。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正紧握着弓。
常和的响箭光芒,令她留下了无法抹灭的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