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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2 / 2)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不愿意,前倾着身子,就差将脖子送至我刀下:“花瓣和花蕊在一起看似很好,但好景总不会太长,待晚秋过境就会自然凋零。可如果把花瓣酿作酒,花蕊归于尘,待到明年春暮时分,一个能幽香醇厚,另一个也能抚育万物。孤愿以身做例子,如果没有执念,也许会更好。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不会不明白端儿在忙活什么,他是要给万物打破禁锢,自由生长。旁人只道,他身为主棋者辅助离州,应是择良主而侍奉。只有孤这个父亲明白,他是想给天下更多的可能。”

  按理说,白端谋划的是推翻王朝。

  可回王眉梢眼里丝毫不见愤怒,有的只是满满的自豪与骄傲,我突然懂了,老狐狸不吃长生药的缘由:他渴望的不是长生,是新的人生。

  这座由他一手建立的王朝,可以在沉默中腐烂,也可以在闹腾中毁灭。他不介意规则被打破,王朝的尊严被踩踏,他介意的是日复一日的不变,就犹如永恒的日升星落,没有尽头。

  昏君么?是。

  也不是。

  我来到异世明白了一个道理。是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没有站到云巅,就不会看尽苍穹。

  也许回王是站得久了累了,想给自己解脱,想最后用自己的死成全儿子的野心,为他排除我这个最大的隐患。

  莫名觉得狐狸真是有血性有思想的小动物,但我拒绝做炮灰。

  “我、不、要。”从嘴里吐出最多的话,就是‘不要’。

  很多人自以为,把最好的选择铺在别人的面前,别人不选才是傻子。可自打他们把所剩无几的选项摊开来,那就彻底不叫‘选择’了。

  它叫“审时度势”,叫“识时务为俊杰”,就是不叫‘选择’。

  巧的是我最不会审时度势,更不曲意服软。

  回王见好言劝不动我,便放下狠话:“在祭祖大典上,你如果不当众杀我,就会有人当众杀你。你这样的祸根子,很多势力都不容不下你,你搞得惊霄之变,真以为人家不知情?”

  “王上说笑了,我哪有那么天真啊。”想来各方势力之所以不立刻对我动手,也是白端和滕家在暗中护着,滕歌嘴上说不管我,但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师妹的。更何况白端……我家公子,抒发情感的方式一向内敛,为我做过什么也不会拿出来说的。

  我制造的惊霄之变动静如此大,要说没人察觉简直不可能。

  而且指认傩教的人证皆与我有干系。

  我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又不是瞎了傻了,怎会天真的以为,能蒙蔽所有人的眼睛?

  再说了,我要想蒙蔽人的眼睛,又与王朝和傩教有何区别呢?

  那些‘亡国者君’‘亡傩者民’的谣传,听听也就罢。

  我真正想让人听清楚的声音,是荣耀尊崇背后的肮脏,是人们对强权的控诉,是每个人心中自己的呐喊。

  呐喊。

  哪怕无声,也要学会呐喊。对命运与强权的呐喊。

  我对老狐狸道:“我不想走别人安排的路,王上的请求,恕卑职难从命。”

  老狐狸连说几个“好”字,显然愤怒的讲不出话来。

  不知道他和傩教要在祭祖大典上搞什么花样。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弑君的。

  离开冷宫后,不知道往哪儿走,幽幽深庭,没有我的归路。

  回王很怕冷清,所以宫中热闹,到处是欢歌笑语,琴瑟和鸣。

  有新进的小宫女凑在一块窃窃私语,又有妃嫔和侍卫在小树林里暗通曲款,欢乐的模样总是形骸放浪,然而悲伤的模样却无人言喻。

  他们在小声谈论老狐狸的病情,说他只是回光返照。可怜了那位被选中的天妃,正值如花的年纪,却要伺候风烛残年的老人。

  天妃么……名头可真够响亮的啊,九天之妃,福泽荫后。

  我蹲墙角窃听了好一阵子,果然如陈二狗所说,深宫多寂寞,都是八卦啊。

  思及禁军的生活,还是挺活力充沛的,不知道离开后会不会想念。趁还没走,我回到外院住所,撞见云桑藏起衣物。

  他的上半身满是水渍,猛地见我推门,还踉跄了一下。

  我合上门,四下打量他,几日不见这厮,身体怎么这么虚?

  凑上去拿鼻子闻了闻,他好像刚洗过澡,身上还有皂荚的香味。

  云桑面色不变,顺势屈指,用指腹捏住我的鼻尖,轻轻地拽了拽,言语还是那股轻佻味道:“你狗鼻子啊,瞎闻什么,是想一起洗?”

  我最近有点吹风受凉,人也没休息好,鼻子不通,只闻出皂荚香,其他的,什么也没闻出来,只好噙着鼻尖打哈欠:“好啦,不闻了,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让人找不着。”

  他眼里放光:“你找过本座?”

  “没有。”我将前两天碰到明珠的事跟他说:“小明让我带话给你,你要的东西,她会给。你不用委屈自己。”话是带到了,正好问出疑问,“你找她要什么东西?怎么就委屈自己了?莫非,你去哪儿卖身了?”

  要是换做以前,云桑一定同我打闹逗乐,可现在他好像没这个心情,听到明珠让我带的话,二话不说的出了门。

  “最近本座没空搭理你,你干得那些蠢事是时候收手吧,等本座回来收拾你。”云桑留下这句话。

  我朝他离去的方向瘪瘪嘴,好久没见也不叙叙旧,万一以后叙不上了呢。

  我在房间潜心修炼,也不知过去了几日,有人敲响了房门,从门缝望去,是个单薄的人影儿。

  正嘀咕是谁,就看见人影儿身后,立着叶家大哥,叶默。

  我赶紧给他开了门,问他怎么想起到这儿来。

  他但笑不语,只是将身前的人儿往前一送。

  这是个脸小腿长的年轻少女。

  说实话,我对她这张脸蛋不是很有印象,她朝我杏眼弯弯,露出齐刷刷的八颗贝齿,声音清亮富有朝气:“姐姐。”

  姐姐?我抱臂挑眉看她,乱认姐姐这个习惯可不好。

  她下一句是,“我是笑笑啊。”

  笑笑?哪个笑笑。

  我抓抓头,猛地顿悟,捧着她左看右看:“没想到我的心头血这么好使,在申城你明明都被掐断气了,现在竟然真的活过来了。你怎么想起来找我的,我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他不管你嘛,这个老抠门,我每月寄回去那么多东西,还不分你一些!”

  笑笑被我问得吐舌头:“谢谢姐姐救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来就来吧,正好我带你玩两天。”

  “我来不是为了玩的。滕仙主说姐姐还差一个人证,就能向世人揭穿傩教的真面目。”她抬起巴掌大的小脸,认认真真的看着我。

  “我愿意做姐姐最后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