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瑶脸色倏地白了，她无比震惊的瞪住萧绎琛，直到眼前渐渐失了焦距，一阵阵发黑，连脑子里的思绪都被人瞬间拿走。

  她一下子就空了。

  这后面，萧绎琛还说了一些话，顾瑶凭着本能去听。

  只听他说：“那天的来龙去脉，我也只是听金智忠说了个大概，也是他告诉我，你趁着顾承文不在的时候赶过去，在徐海震临终之前，你们有过一次谈话，时间不长，只有五分钟，至于说了什么，金智忠并不知道。”

  顾瑶的汗毛一根根矗立着，她的眼眶也跟着渐渐发热，她勉强望着萧绎琛，好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我才没有去找徐烁。”

  萧绎琛缓缓点头：“或许，你是受到刺激之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但我猜应该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徐海震临终前一定是嘱托过你一些事，因为他的嘱托，也因为你和徐烁的关系，令你无法就那样无牵无挂的离开江城。”

  是啊……

  到了那个时候，她自然不可能走了。

  她如果去找徐烁，见了面该怎么说，难道亲口告诉徐烁，你父亲是我父亲害死的么，还是告诉徐烁，徐海震死前受过什么折磨？

  就算她把一切都说了，她和徐烁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他们心里都横着一道死结，不可能解开了。

  还有，徐烁曾说过，当他回到江城之后发现徐海震遇害，处理完丧事也曾经去找过她，是萧绎琛告诉他的，她出国了，归期不定。

  她当时还问他，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约好的那天她没有去和他汇合，事后又为什么出国？

  徐烁说，那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不得了的事，绊住了她。

  再往后，就是萧绎琛告诉徐烁，李慧茹改嫁了，她也跟着改了姓名，从萧零变成顾瑶，甚至还找到了新的男朋友祝盛西。

  顾瑶一直觉得这些细节很奇怪，里面藏着许多隐衷，如今再回想起来，似乎都有了解释。

  顾瑶低声问道：“你那时候把我改叫顾瑶的事情告诉徐烁，也是希望他早点死心，不要留恋江城的人，不要因为我再跑回来……”

  萧绎琛应了：“这也是你的意思。那时候如果让徐烁知道了真相，他一定会回来报仇，他只会因此送命。”

  “那么，十年前的七月六号，我明明和徐烁约好了一起离开，为什么我没有赴约？”

  徐海震是九月三日遇害的，可是顾瑶却是七月六日就失约了，这中间两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去找徐烁，为什么？

  顾瑶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曾想过，会不会是因为我救了祝盛西，人命关天，所以我没有去见徐烁？可是这件事也没必要绊住我两个月那么久……”

  直到萧绎琛说：“祝盛西兄妹的事只是凑巧，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顾瑶追问。

  萧绎琛却突然顿住了，只是目光复杂的瞅着顾瑶。

  等顾瑶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萧绎琛才忽然问：“你今天来找我，除了要正视你这过去十年做了什么事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想问的？”

  顾瑶一时不懂他为何岔开话题，只是飞快的说：“我本来想问顾竑的病，不过现在我更想知道……”

  但她这话根本没有说完，就自己顿住了。

  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了似的，顾瑶愣在那儿。

  有些事情已在冥冥中联系起来。

  顾瑶只听到自己这样问：“我听卓晓艺说，你曾说过，顾竑那时候是有机会治愈的……”

  “我是这样说过。”萧绎琛如此回答。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的癌细胞大部分集中在肺部，可惜面积太大，无法全部切除。”

  “切除手术的确救不了他，但是器官移植却可以。”

  顾瑶几乎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她闭了闭眼，喃喃说道：“徐烁也是因为被当做器官捐赠者的事才离开江城，他差点被拿走的器官也是肺。”

  “的确。”

  “那么……”顾瑶吸了口气，睁开眼，那里面有着深深的恐惧，“顾竑的器官捐赠者，就是徐烁。”

  萧绎琛沉默了好几秒，这才在顾瑶的瞪视下轻轻点了下头。

  顾瑶顿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如今都已经事隔十年，她仍觉得无法接受，何况是十年前那个十六、七岁的她，必然是天崩地裂。

  这之后许久，顾瑶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她只是听到萧绎琛这样说：“那天，你无意间得知徐烁就是顾竑的器官捐赠者，你跑来问我，从我口中得到证实。我告诉你，其它的事都不要去管，不要去想，如果你要和徐烁离开，就把这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到了约定的时间尽管去赴约。只可惜，后来你发现原来有人一直在监视你，只要你去见徐烁，徐烁就没有机会离开江城，跟踪你的人会立刻把徐烁带回去，拿走他的器官。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去见他，你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到医院去照顾顾竑，安慰他，他的病会治好的。”

  “我还记得，是在七月七日的清晨，我问你，徐烁和顾竑如果只能选择一个，你选择谁？是你亲口说的，你要徐烁活着。也就是因为你这句话，徐烁的行踪我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为了保险起见，你也一直没有和徐烁联系上，更没有离开江城去找他，直到徐海震遇害。”

  一切，就是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顾瑶下意识握紧自己的双手，让冰冷的指尖攥进掌心，让指甲插到肉里。

  然后，她这样问：“那这件事，顾竑知道么？”

  “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病情有变，以及我后来没能再做他的主治医生。”

  顾瑶听到这个答案，在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蒙上了一层歉疚。

  是她替顾竑做了选择，尽管这个选择她没有做错。

  隔了几秒，顾瑶才说：“所以，我后来才会对顾竑的事情那么上心，竭尽所能的保护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他原本是可以有机会治好的……”

  “要治好他，就要先杀掉另一个无辜的人，你当时的选择没有错，就算那个人不是徐烁，我相信你也不会用其他人的命来换顾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