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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2 / 2)


  张丽椿停顿一秒,将手里的杯子伸出去,看着顾瑶帮她将水注满。

  这是两人第二次靠近,张丽椿比上一次更放松。

  但顾瑶没有得寸进尺,她倒完水就放下水壶,又一次走回到墙边,说“车祸之后,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恢复身体,不仅是做复健,还有心理治疗。差不多小半年后,我回到了心理诊所,还接到第一个case。那是一个男患者,他姓袁,他第一次来见我,就坐在我对面,张开了他的胯部,还把双手放在那里,做一些引诱性的动作。”

  张丽椿愣住了,她甚至开始直视顾瑶“然后呢?”

  顾瑶笑道“我没有制止他。”

  “为什么?”

  “因为这位袁先生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他的心理有个黑洞,他无法自愈,所以才寻求心理咨询师的帮助。在那一刻,他的心理极端脆弱。而我是一位女性,如果我因为无法忍受而当场制止他或者选择离开,那么这些下意识的行为就会伤害到他,他以后都不会再相信女性心理咨询师,他会认为没有一个女性心理咨询师可以理解他的痛苦,那么他的心理禁区就很难再打开。”

  张丽椿有些困惑地问“你是说……他不是故意的?可他为什么要那样……”

  “根据我的判断,袁先生要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长达一年以上的时间,才有可能对他的心理咨询师完全敞开心里禁区,我也是给他做辅导的几个月后才慢慢理清了他的故事。他是家里最小的男生,他上面有他的母亲和几个姐姐,但他并不是被家里的女性们宠爱长大的,相反,他从小就遭到姐姐们的欺负。他的童年充满了女性对他的种种虐待和不堪回忆,比如他的姐姐会威胁他,如果不帮忙做什么事的话,就会用水果刀切掉他的下面。他当时年纪还小,不知道找谁求助,只能找自己的父母,可他父亲常年在外工作,他母亲完全不觉得这是个要紧事,还无能为力的告诉他,他是个男孩子,他应该坚强。于是,他便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心理——哦,连家长都不能解决的事情,看来这件事真的很难。这就是袁先生最早生出的逃避心理,他以为只要逃避了就没事了,反正家长都没办法,他又能怎么办呢?”

  “后来他到了青春期,发育比别的男孩子要慢,在学校经常受到女生欺负,他采取的态度和在家里一样,逃避、默认、独自承受。久而久之,女生们都欺负就从言语和简单的动手动脚上,发展到一些和性有关的暴力。到了高中,袁先生第一次被成年女性侵犯,他依然选择这种处理方式,因为他认为就算他说了,也不会有人认同他,不会有人帮他,因为他是个男生。成年后,袁先生根本无法融入正常的社交活动,他对女性的认知都是扭曲的,他也不知道所谓正常的异性来往到底应该怎样。他的母亲和姐姐们还反过来嘲笑他,说他性格孤僻,心理变态,是家里最大的败笔。”

  顾瑶给张丽椿到的第二杯水,张丽椿碰也没碰,她一直很专注的在听故事,身体前倾,双手也不再环抱自己的身体,而是松弛的放下,十指交握,仿佛正在为袁先生的遭遇而揪心、紧张。

  在不知不觉间,张丽椿和这个素未蒙面的袁先生已经产生了“共情心理”,她不禁想到自己的种种,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问题,只能逃避,一样无法融入正常的生活,对异性的认知产生偏差和扭曲……

  想到这里,张丽椿主动提出问题“那他……还能治好么?”

  她是在问袁先生,也是在问自己。

  顾瑶说“可以,但是需要很长时间。他的遭遇是从童年开始的,这是他的童年阴影,那些记忆会影响他以后的人生,伴随着他的青春期,他的心智成长,想要把那些东西从他的生命里割裂开,是不可能的。”

  张丽椿动了动嘴唇,心里无比纠结“那……我呢?我还有希望么……”

  顾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那是表示肯定的动作,等同在开口之前就在张丽椿心里投下暗示。

  然后,顾瑶说“你比他的情况要轻的多。你是一个坚强的成年人,已经形成了独立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只不过你遇到了一个人渣,他试图摧毁你的人生,但一个成年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成年人在遇到这样无法解决的困境时会有几种反应,比如逃避,比如让自己更坚强,或者寻求自救,又或者将人渣消灭。”

  “消灭”两字轻缓的吐出,张丽椿的身体跟着一抖,鸡皮疙瘩瞬间爬上手臂,她在心理上瞬间认同了田芳的做法,同时产生同情心理。

  顾瑶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当然,消灭那个人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即便他是人渣,别人也没有权利剥夺他的生命,除非这个人是正当防卫,被逼无奈,那么法律一定会做出最公正的审判。”

  张丽椿终于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她脑海中飞快的闪回许多画面,让她心头的怒火渐渐升起。

  然后,她睁开眼,第一次主动提到“田芳”的名字“那你们说的田芳,是不是如果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无辜的,她就会坐牢?”

  顾瑶非常肯定的点头“对。她会判‘故意杀人罪’,情节较轻的,是三年到十年的有期徒刑,等她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三十五、六岁了吧,情节严重的话,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是死刑。当然,在她坐牢期间还要接受身体治疗,刚才徐律师应该已经和你说了,连启运不仅虐待田芳,而且还将暗病传染给她了。”

  张丽椿又是一抖,进而低下头,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半年来身心上的痛苦遭遇,但她起码还有自己的生活,田芳却要在牢狱中承受这些痛苦。

  还有那漫长的有期徒刑……

  张丽椿心头顿时升起深深的愧疚感。

  这时,顾瑶站直身体,离开了背后的墙壁,她转而拿起小桌上的便条纸,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然后放在张丽椿的杯子旁边。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需要心理辅导,随时联系我。不过你可以放心,心理辅导的过程属于个人隐私,是不可以作为呈堂证供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把你的故事呈上法庭。”

  话落,顾瑶就打开大门,目光一转,就看到几步开外,正靠着墙玩手机的徐烁。

  徐烁听到动静,微微抬了下眼皮。

  顾瑶走上前,没什么表情。

  直到徐烁放下手机,挑眉看她,顾瑶才淡淡开口“我们已经聊过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逼她了,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用辩护技巧打赢这场官司,这是你的分内事。”

  徐烁的眼光瞬间微妙了。

  隔了一秒,他假模三道的叹了口气,透着无比委屈“哎,我也知道啊,可我的专业就是不过硬啊,我有心帮人但能力不足啊,你可不知道控方有多厉害……”

  顾瑶冷哼道“知道自己是半瓶子水还敢接这个官司?”

  “我要是不接,田芳就完了,我这不是同情她么?”

  “是么,那你的同情能在审判长那里争取到多少分数呢?”

  两人一边“争论”一边往楼道的方向走,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直躲在门框后面默不作声的张丽椿。

  直到两人走下楼,确定张丽椿不会听到。

  徐烁才小声嘀咕“你的谈判到底有没有效啊?”

  顾瑶“要做这个决定可不容易,给她点时间考虑吧。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啧,我堂堂律师界的颜值一哥,竟然沦落到要靠希望……真是江河日下啊!”

  顾瑶“……”

  第40章

  chater 40

  几天后, 徐烁向法院递交了新资料,很快就被法庭通知召开庭前会议。

  这是开庭前的一场硬仗, 如果这场仗输了,那么开庭后形势也不会乐观,最主要的是控辩双方都要在庭前会议里拿出将要在庭审中出示的证据,就等于预先给对方交底, 不管这些证据是否已经依法提交给法院, 双方更加会当场提出对这些证据的异议。

  徐烁按照庭前会议通知上的时间赶到法院, 因为提早了十分钟来,先和检方律师刘楚打了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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