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上了一身的盔甲。

  宋一满对着镜子温和地笑了下，然后收敛了神色，车钥匙挂在指尖，她走出门。

  手机被架在车上，她漫不经心地扫过屏幕，来自祁游的消息依旧是零。两个人的对话始终停留在早上的时刻。宋一满皱了皱眉，直接摁熄手机。

  宋一满，想什么男人呢？

  她啪啪在脑海里狂扇自己巴掌，脚下油门一踩，车甩尾飞出。

  莎莉美术馆的位置在朝阳区，宋一满开了得四十分钟才到。推开玻璃大门，里面的工作人员见她就跟见救星似的。

  “宋姐，你终于来了！”冲上来的是个小胖子，眼泪汪汪的。

  宋一满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流泪。

  她把包放在工作间的桌上，抬了抬下巴，“说吧，什么事？”

  小胖子吸了吸鼻子，“说好来办交流会的艺术家因为签证问题不能准时抵达。”

  宋一满再次皱眉。

  “签证问题？”她的目光在小胖子的脸上扫过，“我记得给你说过无数次，这种琐事一定要提前打点好吧。”

  她语调轻，但是那股子威胁，听得小胖子浑身一颤。

  他冤枉啊！

  “真不是我的错啊！”小胖子落下了眼泪，“听说是大使馆那边工作出了点纰漏。姐，你看这事？”他瞅着宋一满的脸色，“要不，咱们改改时间？”

  “我改你个头。”宋一满脾气上来，就会忍不住爆粗。

  小胖子脖子一缩，宋一满微微一笑。

  冷静，宋一满，你要冷静。

  这个世界很美好，你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她食指和拇指撑着桌面，半倚着桌子，沉思着。小胖子心焦，想开口说话，被宋一满眼神一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闭嘴，他闭嘴。

  宋一满敛着眼眸，睫毛都不带动的，整个人静在原处。空气都僵持了起来，小胖子大气不敢喘一个，唯恐撞在了宋一满的枪口上。

  终于，寂静被打破。

  宋一满敲了敲桌子，提议，“直接网络视频交流吧？”

  “欸？”小胖子错愕。

  要知道一般来说，对于美术馆或者艺术馆，小众艺术家一般都是抵达现场与观众进行沟通，以此增加参与感。

  宋一满翻着桌面上的宣发海报，上面写着“面对面交流会”。她轻笑，“视频交流，不也算面对面？”

  小胖子：这样也可以的吗？

  “如果，他们那边不同意怎么办？”小胖子担心那个独立艺术家和她的经纪人的反应。

  宋一满冷笑，“钱也拿了，合约也签了，艺术家也得给我守法吧？”她看向小胖子，“就跟他说，我们不追求他方因为签证问题带来的麻烦，也请他们配合我们的宣传。”

  小胖子连连点头，准备立刻撤退，人肥肥的身子刚从门口挤出一点，又被宋一满叫住。他回头，“姐，还有什么事？”

  宋一满已经坐在了座位上，翘着腿，晃了晃手机。

  她提醒，“别忘了给视频会议加点由头和解释。”

  小胖子人虽然胖，活动不便，但是脑子灵活啊。

  宋一满一点，他就懂了。

  他惊声尖叫，“姐，你真是个天才！”

  呵呵。

  宋一满瞪他，“行了行了，下次做事仔细点，两边都给我盯着，别找麻烦。”

  小胖子忙不迭点头，终于出了门，把门板轻轻带上。

  宋一满的意思，就是让他给这一场分明是意味的视频见面找到了所谓的‘艺术’理由。正好那位行为艺术家探讨的是‘网络与人’的主题，现在利用网络视频的手段，不是正好贴合她的主题？

  提到那个艺术家，小胖子也是一肚子气。

  他们的确是看上了她的作品，但没想到她和她的经纪人正是张口就来漫天要价。现在人们都说，明星有人设。按照他的看法，有些艺术家指不定人设比明星还厚。大家都想在商业和艺术里找到平衡，特别是当这个世界上诞生了收藏家这种东西之后。任何事只要跟金钱沾边，要么就变得极致纯粹，要么就变得极致复杂。小胖子叹了口气，去做自己的事。

  外面是人来人往看展的人。

  宋一满坐在工作间里，桌子上摆的前些日子她买的理论书她没心思打开。解决了今日的麻烦，在只有她一个人存在的空间里，宋一满懈怠了下来。

  很烦。

  总有一个人影时不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那是她二十七年人生里最大的意外。

  身体上好像还残留着被她拥抱的温度和触感，耳畔还会响起被他呼唤名字的瞬间。

  阿满。

  她这样被那个少年称呼着。